第 44 章 試探
厲決心花怒放:“季眠,你問這話什么意思?”
季眠仿佛回過神,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了,閉口不談。
任憑厲決再怎么問,他也不肯多說一句。
季眠不給他好臉『色』,厲決悻然離去。
寒假正式開始,到了過年前一天,季堯從海市回家。
季堯自從上次回家之后,似乎解開了多年的隔閡,季眠是很喜歡哥哥回家的,那樣他就可以拿兩個紅包。
不過只因為紅包盼著季堯回家,季眠又覺得自己有點(diǎn)兒不好意思。
季堯回來后,家里熱鬧不少。
他們家請來的保姆小劉今年不回家,跟林敏芝兩人在廚房準(zhǔn)備年夜飯,聊著天。
季眠坐在客廳剪窗花,季堯不會,季眠就耐心的教他。
兄弟倆到底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哪怕聯(lián)系的少,也不耽誤感情深厚,季堯話少,季眠就多說點(diǎn),客廳里都是兄弟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話。
“叮咚——”一聲,院子里的門鈴響了。
季眠放下窗花:“我去開門。”
院子外面送快遞的扯了一嗓子:“快遞!有人在家嗎?”
“在的。”季眠打開門:“誰的快遞啊?”
“季堯是你家的嗎?”快遞員低頭看了眼名字。
“是我哥。”
“那你簽收一下。”
季眠看了眼大概鞋盒那么大的快遞,分量沉甸甸的,有點(diǎn)兒好奇。
發(fā)貨地址是海市,發(fā)貨人備注“大帥比”,看起來挺搞笑的。
“哥,你的快遞。”季眠放在茶幾上:“海市來的,你買了什么東西嗎?”
季堯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看到發(fā)貨人的名字,內(nèi)心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直覺告訴他,別在季眠的面前拆開,否則會顏面掃地。
季眠拿起剪刀繼續(xù)撿窗花,好奇道:“是什么啊?”
季堯猶豫一瞬,拆開快遞,白『色』的泡沫紙包裹著一個水晶大愛心,一張小卡片‘新年情人節(jié)送女朋友最好的禮物收到的都哭了’,下面還有托盤,開關(guān)是觸『摸』式的,季堯手指不知道『摸』到哪里,這個惡俗土味的大愛心就旋轉(zhuǎn)起來,散發(fā)著紅橙黃綠青藍(lán)紫的唯美燈光特效,播放著歡快的歌曲:“祝你新年快樂~祝你新年快樂~”
唱完這首自動播放下一首土嗨歌曲:“老婆老婆我愛你,阿彌陀佛保佑你,愿你有一個好心情,健康又美麗~”
茶幾前,兄弟倆的表情如出一轍的空白。
下一秒,水晶大愛心的開關(guān)被季堯冷著臉暴力拆除了。
季眠石化了一瞬間,回過神:“哥……這啥啊?”
季堯吐出一口氣:“沒什么。”
過了會兒,季堯沉默著撫『摸』上了季眠的額頭,語重心長地看著他:“眠眠,你一定要好好讀書。”
季眠乖乖點(diǎn)點(diǎn)頭:“我知道,哥。”
季堯補(bǔ)充了后半句,閉上眼:“否則長大就會變成這樣的傻『逼』。”
“這樣的傻『逼』”不用說,指的就是送禮的那位“大帥比”。
季眠低下頭繼續(xù)剪窗花,他偷偷看季堯,發(fā)現(xiàn)季堯沒把那個土味水晶愛心給扔掉。
他哥看了會兒,嘴角有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然后珍而重之地把水晶愛心放到了房間里。
這玩意季眠看了都辣眼睛,真不知道他哥那個冷冷清清的『性』子為什么會喜歡。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明白。
若有所思的煩惱著。
晚上吃年夜飯的時候,林敏芝看到客廳里多出來格格不入的水晶土味愛心,驚訝道:“什么東西呀,嘎丑的。”
季堯吃了口菜:“領(lǐng)導(dǎo)送的。”
林敏芝說:“就你們那個大老板啊?”
季堯:“嗯。”
林敏芝有點(diǎn)小嫌棄:“上次看到他的照片,還覺得你們老板一表人才呢。好好一個帥小伙,怎么品位這么……”
“低下。”季堯替她接話了。
吃過飯,季眠就鉆屋子里跟傅沉俞打電話拜年了。
傅沉俞那邊吃年夜飯,熱鬧得很,林建一的仕途又往前走了一步,過年拜訪他們家的人都快踏破門檻。
季眠上午看桐城本地新聞,還看到林建一在電視里倡導(dǎo)扶貧攻堅,季眠也沒什么想跟傅沉俞說的,就是單純想聽他的聲音。
“我明天來找你。”季眠在電話里依依不舍道:“掛了吧。”
“嗯。”傅沉俞沒掛。
季眠等了會兒:“你怎么不掛電話啊?”
傅沉俞:“不想掛,等你掛。”
季眠愣了下,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在他心里蔓延,驚得他臉發(fā)燙,飛快地說:“那我掛了。”
他掛斷電話把手機(jī)捂住手里,自我安慰,是手機(jī)太燙了。
肯定不是臉紅。
林敏芝年紀(jì)大了沒法兒守歲,看春晚看得打瞌睡,被季堯勸著上樓睡覺。
客廳里只剩下季眠跟季堯兩人,季眠懷里抱著抱枕,被小品逗得咯咯直笑。
中間放廣告的間隙,季眠跟他哥閑聊,想起下午的事情,不知怎么就多嘴問了一句:“哥。下午給你寄快遞的是你老板啊。”
“嗯。”季堯沒否認(rèn)。
季眠把下巴擱在抱枕上,小心翼翼問了一句:“他是不是喜歡你啊。”
季堯目視前方,過了很久,回了一句:“應(yīng)該吧。”
季眠:“你們沒有在一起嗎?”
季堯:“沒。”
季眠說:“是男的吧。”
季堯:“嗯。男的。”
客廳里除了電視的聲音,忽地就沉默了。
季眠組織好的語言放在嘴里過了好幾遍,開口:“哥……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你喜歡男人的。”
他說完這句,把頭埋得低低的,一點(diǎn)也不敢看季堯的表情。
還好,季堯沒有追究他為什么問這個問題,耐心地解釋:“我是天生的,小學(xué)畢業(yè)就知道。”
季眠驚訝:“這么早!”
季堯:“嗯。一般不喜歡異『性』,小學(xué)就能知道。”
季眠想起傅沉俞,心里不由想:那大佬是啥時候知道自己喜歡男人的啊?
他上次還聽到傅沉俞說自己有喜歡的人,季眠心里有點(diǎn)堵,傅沉俞沒打算告訴他是誰。
季眠“哦”了一聲,沒繼續(xù)問,專心致志地看起春晚。
春晚結(jié)束之后,季堯關(guān)了電視。
季眠困了,和哥哥說了晚安就準(zhǔn)備回房間,季堯站定,忽然開口:“眠眠,同『性』戀這條路不好走。”
季眠的腳步一頓,季堯走過來,按住他的腦袋『揉』了一下:“不過我尊重你的決定。”
季眠明明什么都沒說,如今卻像是被戳破心事一般。
他心跳如雷,自己都沒搞明白怎么回事兒呢,季堯就擺明了態(tài)度,這讓季眠減少了很大一部分的壓力。
除夕這一夜,他睜眼到天亮,才馬虎睡了一覺。
醒來時,已經(jīng)是下午了。
季眠草草吃過中飯,想起自己昨晚說今天要去找傅沉俞玩,穿上外套跟林敏芝打了招呼就跑。
林敏芝知道季眠跟傅沉俞感情好,每年他都是在家過完年,然后大年初一去找傅沉俞,因此欣然同意。
只是季堯看著季眠的背影,陷入了幾分沉思。
剛走到傅沉俞家門口,林蕓看到他,不像往常那樣活潑,反而有一點(diǎn)傷心。
季眠走過去給林蕓塞了一個紅包,問:“誰惹妹妹不開心了?”
林蕓猶豫一瞬,說:“眠眠哥,不是我,是二哥不開心。”
季眠怔然片刻:“傅沉俞怎么了?”
林蕓眼眶紅了一圈:“二哥的兔子好像要死了。”
季眠聽完,大腦空白片刻。
傅沉俞的兔子是他幼兒園畢業(yè)那年買的,陪伴他整整十一年。那只兔子是他從臨港縣帶走的唯一念想,也結(jié)束了傅沉俞晦暗無比的童年。
對他而言,意義重大。
“我上去看看。”季眠心情復(fù)雜。
林蕓說:“二哥在房間里,我不敢進(jìn)去。”
“沒事。小蕓去玩吧,我去陪陪你哥。”季眠『揉』了下林蕓的小腦袋。
林蕓點(diǎn)點(diǎn)頭,憂心忡忡:“眠眠哥,你安慰一下二哥哦,他看起來真的很傷心。”
季眠悄無聲息地來到二樓,傅沉俞的房間是最里面一間,為了養(yǎng)兔子,所以是帶陽臺的。
他敲敲門,沒聽到傅沉俞的回話,于是主動開口:“傅沉俞,我推門進(jìn)來了?”
“咔嚓”一聲,季眠打開門。
傅沉俞坐在床前,懷里抱著奄奄一息的兔子。
棉棉兔還沒有咽氣,能感覺有人進(jìn)到屋子里,耳朵沒什么勁兒的動了一下,看向季眠。
季眠心情沉重了幾分。
他坐在傅沉俞身邊:“傅沉俞,我聽小蕓說,棉棉是不是要走了?”
叫“棉棉”的時候,季眠還有些別扭,聽著像是叫自己的小名。
傅沉俞的劉海長了,遮住了他的情緒,季眠只能看到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輕輕地?fù)帷好恢廾尥萌彳浀摹好弧?br/>
棉棉兔連呼吸都微弱起來,只能勉強(qiáng)看到一點(diǎn)細(xì)小的起伏。
季眠安慰他:“傅沉俞,你做的很好了。”
他攬住了傅沉俞的肩膀:“兔子的年齡只有人類的十分之一,它到時間了,你得讓它走。”
季眠說:“我陪著你。你別怕。”
很多年前,只有小學(xué)四年級大的季眠也是這么趴在窗口,對他說:傅沉俞,我陪著你,你別怕呀。
后來,寧倩去世時,也是季眠陪著他,渾身濕淋淋地,告訴他,冬天很快就過去,春天就要來了。
傅沉俞的聲音響起,有一絲顫抖:“季眠,我不想它死。”
季眠很少看見傅沉俞脆弱的樣子,上一次,還是寧倩去世的時候。
他心里涌出一股熱流,鬼使神差地許諾:“那我當(dāng)你的兔子。”
傅沉俞轉(zhuǎn)過頭看他。
季眠喉結(jié)上下滑動,似是緊張地咽了咽唾沫,他很認(rèn)真地看著傅沉俞,抓住他的手,重復(fù)了一遍:“以后我給你當(dāng)兔子。我還是兔子里的警官,不虧你。”???.BIQUGE.biz
他知道這聽起來像哄小孩,可傅沉俞現(xiàn)在看上去就像個丟失了最寶貝玩具的小孩。
失魂落魄,又可憐可愛。
傅沉俞就那么直勾勾地盯著他,眼里翻滾著巖漿一般熾烈的情緒。
季眠鼓起勇氣才沒有把眼神挪開,他低聲道:“你別難過了,行嗎。我看見你難受,我也傷心。”
他內(nèi)心糾結(jié)了很久,張開雙臂抱住傅沉俞,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像是要給傅沉俞一點(diǎn)勇氣:“我陪著你,我們一起送棉棉兔走。”
棉棉兔沒到晚上就停止了呼吸,季眠也給它喂過草,也有感情,那一刻他紅了眼睛,鼻子酸酸的。
季眠陪著傅沉俞在院子里挖了一個土坑,給棉棉兔立了一塊小墓碑,上面寫著傅沉俞愛兔之墓,有模有樣的。
他擔(dān)心傅沉俞晚上難受,給林敏芝打電話說自己晚上不回去了,順便跟林敏芝說了事情的原委。
大年初一的傍晚,小雪變成了大雪,傅沉俞的情緒已經(jīng)好了很多,晚上的時候跟季眠吃過飯,兩人嫌外邊冷,所以洗漱之后就早早地上了床。
季眠以前跟傅沉俞睡在一張床上,是心無旁騖的。
如今一上床,腦子就有點(diǎn)兒『亂』,感覺什么姿勢都不合適,就貼著墻睡,中間空了一大片,漏風(fēng)。
季眠稀里糊涂地過了半學(xué)期,如今也反應(yīng)過來自己對傅沉俞的心態(tài)發(fā)生了轉(zhuǎn)變。
以前覺得他是自己好朋友,最近他大逆不道,似乎對自己的好朋友產(chǎn)生了一點(diǎn)非分之想……
難道是身邊的基佬太多了,所以自己也被影響了嗎?
季眠暈乎乎地,尚且分不清自己對傅沉俞的感情是朋友的占有欲,還是情人的好感。
而且,傅沉俞心有所屬,季眠想,如果自己真的喜歡他,那不是很慘。
一時間,原著的劇情浮現(xiàn)在他腦海中,季眠條件反『射』的驚出一身冷汗,小腿似乎又在抽痛。
“季眠。”
緊張、心虛之余,傅沉俞忽然出聲喊他:“你離我這么遠(yuǎn),不冷嗎?”
“啊?”季眠回過神:“遠(yuǎn)嗎,我怕我睡相不好,擠著你。”
“又不是第一次跟你睡。”傅沉俞淡淡地說了句:“什么時候怕過你。”
夜『色』中,季眠耳根發(fā)燙。
這話說的怎么這么有歧義啊……
“在想事情?”傅沉俞的聲音動聽,像大提琴一樣,撩得季眠的心弦一顫。
“沒什么事,就在想春晚的小品。”季眠胡言『亂』語。
傅沉俞打定主意要跟他聊天,問道:“什么小品。”
季眠腦子一團(tuán)漿糊,『亂』說:“講警嫂的,你看了嗎,丈夫是警察,除夕夜要執(zhí)行重要任務(wù),所以不能陪妻子回家過年,妻子一開始和丈夫產(chǎn)生了矛盾,后來鄰居們都來勸,她就理解了丈夫的工作,最后成為和睦的一家……”越說,季眠越語無倫次,“你……怎么看啊?”
黑暗中,傅沉俞沉默了一會兒。
季眠兩眼一黑,反應(yīng)過來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說八道什么東西。
他差點(diǎn)兒把自己舌頭給咬斷。
然后,他聽到傅沉俞說:“我覺得,她挺不懂事的。”
季眠暈乎乎,臉也熱:“啊?”
傅沉俞慢條斯理道:“如果是我當(dāng)警嫂——”他意有所指:“我一定特、別能理解丈夫的工作。”
季眠感覺自己被猛地灌了一碗『迷』魂湯,眼前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見,鬼『迷』心竅地開口,答非所問:“傅沉俞!”
傅沉俞溫和地“嗯”了一聲。
季眠憋不住,很小聲地說:“就在剛才,我覺得,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黑暗里,只聽得到傅沉俞綿長的呼吸聲,過了很久,才聽到他很淡很淡地詢問:“我能知道是誰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