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廁蹲了一會兒，約摸著公司的人都已經(jīng)上去了，我提起褲子，打算開溜。

就在這時，隔壁一個男人打電話的聲音大喇喇傳來，“喂，是我，郭航……嗯，是啊……我在醫(yī)院呢。嗨，別提了，還不是舒琴那女人，三天兩頭身體不好，煩都煩死了！”

舒琴？

我的耳朵豎了起來。

“她呀，無非就是在酒行做做管理，舒服的很，就是因為太舒服了，才這里疼那里癢的！”男人粗劣的嗓門揚地很高，“嗯，行，沒事，你不用來看她，又不是我病了……要不是我爸非讓我來，我都懶得過來……”

我從簡短的對話里知道，這個男人叫郭航。

聽的出，他跟舒琴的關系不一般，但這個人的素質(zhì)貌似很差。

舒琴怎么會跟這種人搭上邊？

雖然只是一面之緣，但我心里莫名覺得舒琴的本質(zhì)不是壞女人。

至少，是有別于這種渣滓的。

他們到底是什么關系？

一邊揣摩著，我一邊推開了洗手間的門。

這時，隔壁的門恰好也猛地打開，剛才打電話那人急沖沖從里面走出，也不看有人沒人，一只腳就粗魯?shù)靥ち顺鰜怼６@時，我正從臺階上往下走。

一前一后，而且他的動作比我快。

所以就成了他的腳在下，我的腳在上。

“嚓，兔崽子你眼瞎啊！你踩我腳了！”

那人一把把我推開，梗著脖子嚷嚷起來。

我皺了皺眉。

這冒失鬼，明明是他自己不注意，現(xiàn)在卻來怪我。但不管怎么說，表面上看，剛才是我的腳在他的腳背上。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邊道歉，我邊打量了一眼這個叫郭航的男人一眼。穿著雖是名牌，但油頭粉面，渾身上下充滿了銅臭味。

“對不起？對不起頂個鳥用？！”

對方果然沒辜負我的評價，眼高于頂?shù)馗┮曋遥荒_踩在旁邊的水池邊上，狠狠地啐了一口，“給老子擦干凈！”

那粗鄙的口吻，讓我情不自禁攥緊了拳頭。

見我站著不動，郭航的聲音喊得更高了，“我擦你還不抓緊時間！老子時間很金貴的，沒空在這里陪你玩！”

我冷冷的上下掃視著他。

打架，我不是沒打過。這個瘦的豆芽菜一樣的人，我還真的沒放在眼里，只是我已不再是年輕沖動的我，并不想再用武力解決問題。

“看什么看，窮光蛋！有本事就賠老子鞋啊，賠不起就給老子弄干凈！舔干凈也成……”

郭航還是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嘴里越說越像是在噴糞一樣污臭。

我的手也是越握越緊。

“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這時，一首俗不可耐的手機鈴聲響起。

這首歌跟這個渣滓還真是配。

我冷冷的看著他接起了電話，臉像是變臉譜似的，瞬間大變。

“喂！爸，我在醫(yī)院呢，嗯，我這就去，馬上馬上……”郭航孫子似的點著頭，腳下的步子邁開，便匆匆往病房樓的樓梯口走去。

走到一半，似忽然想起什么，回頭狠狠地盯了我一眼，“哼，今天算你好運，鄉(xiāng)巴佬！下次別讓我再看見你！”

邊說，邊消失在樓梯處。

緩緩送開緊握的拳頭，我也快速走出了醫(yī)院。

醫(yī)院離我租住的房子并不遠，步行沒一會兒就到了。

只是這一路上，我心中越想越是憋悶。

看來，沒錢的日子，終是難混。要是以前，直接甩給他一千塊就屁事沒有了，現(xiàn)在站在那里被他羞辱了半天，奶奶個熊的！

用身上僅剩的錢，從小區(qū)附近的超市買了十個饅頭，五包榨菜，還有一瓶老干媽，我才回去了出租屋。

這些，應該夠吃一個星期了。

所謂的出租屋，其實是一座地下室。

林島這幾年發(fā)展的快，外地來打工的人多，房子不夠住，連地下室都開發(fā)成住所租出去。

住地下室的人群，大多數(shù)是外地來打工的夫妻情侶，不愿意住宿舍，但又沒錢租大房子。像我這種落魄的單身漢子，也是有的。

打開燈，環(huán)境依然帶著幾分幽暗，空氣中的潮濕味道到處可聞。

冷嘶嘶，潮濕濕。

其實來酒行前，林艷蕓塞給我一張卡，但我沒要。

住個地下室，回味一下創(chuàng)業(yè)初期的苦逼感覺，也沒什么不好。

就算失去一切，回到一無所有的年代，也沒什么不好。若說唯一不好的，就是身邊沒了曾陪我住過地下室，說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的女人吧。

每晚八九點，十幾點，總能聽見隔壁地下室幸運的小哥們，與他的小女朋友嗯嗯啊啊的節(jié)奏……

那是最難熬的時候。

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泛著苦澀。

……

隨便塞了幾口饅頭填飽肚子，我打開了從二手市場收回的一臺破電腦，開始上網(wǎng)。一邊隨手登陸QQ，一邊登陸了貼吧。

這時，手機上忽然發(fā)來一條短信，我點開一看，是霍小晴發(fā)來的。

“蘇芮哥，我跟舒總提你了，你快上來啊。”

聽到“舒總”兩個字，我的心一跳。

還有剛才走的匆忙，又被郭航那個渣滓氣了一頓，忘了把我已經(jīng)回來的事跟霍小晴說一聲了。

“我肚子疼的厲害，去了診所。我回不去了小晴，你幫我圓一下，多謝。”

放下手機，我有些愧疚，畢竟霍小晴都是為了我好。

她很快回復了我的信息，沒有懷疑或指責，滿滿的全是安撫，末了還問我，“蘇芮哥，你在哪兒，我去看你。”

心里的愧疚更深了。

我繼續(xù)編輯了一條短信，“我已回宿舍，上床休息了，明天見吧。”

“那好吧蘇芮哥，你好生歇著，有事隨時打我電話。”

“好，謝謝。”

回完了信息，我舒了一口氣，今天這個關口，總算是平安度過了。

看來，等撈一筆錢，我必須趕快離開公司，時間長了怕就瞞不住了。

……

吱呀，吱呀~

一靜下來，隔壁小情侶制造的動靜就聽得更加清晰。呻吟混雜床鋪的晃動，也愈來愈夸張。

一下一下刺激著我的神經(jīng)。

讓人一陣燥熱、煩悶。

媽的還讓不讓人活了！

我賭氣的起身，猛灌一口冷水，然后用耳機塞上耳朵，點開了QQ音樂。

一首黃家駒的《光輝歲月》緩緩響起：

年月把擁有變作失去

疲倦的雙眼帶著期望

今天只有殘留的軀殼

……

悠悠的歌聲，漸漸拂去了心頭的狂躁，身體和頭腦，也慢慢冷靜下來。

輕輕打出“酒水營銷”四個字，我點擊了搜索。

然而一番瀏覽后，我并未搜到具有時效性的帖子。

想了想，我便隨手自己建立了一個吧，取名“美酒營銷吧”。若能遇到同行業(yè)的人，一起交流，聊聊心得，也不錯。

剛建完，我隨便刷新了一下，就發(fā)現(xiàn)已有一名粉絲關注我。

這么快。

我訝異于對方的速度。

我剛建，她剛好搜，一搜就搜到了我？盯著“逃跑的水晶”這個名字，我覺得甚是有趣，因為我的名字叫做“王的宮殿”。

兩個名字湊到一起，很是生動。

我便@了她一下：你咋跑這兒來了？

半響，對方發(fā)來一個問號：

“？”

“你不是逃跑的水晶嗎？宮殿好玩嗎？”

我玩心大起，不禁逗她道。

對方似很是無語，半天沒動靜。

呀呵~

還是個高冷的女人。

想了想，我又換了個姿態(tài)，又編輯了一條信息過去，“生氣了？水晶小姐？”

“切，姐是這么小氣的人嗎？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秒回。

看來對方是個有趣的主子。

而且聽這口氣，是女人無疑了。

王的宮殿：

“直覺。”

逃跑的水晶：

“恭喜你的直覺。”

我不禁揚起了嘴角。跟這樣的女人聊天，很有意思。

王的宮殿：

“你也是做酒水營銷的？”

逃跑的水晶：

“沒錯。我本來也想建個這樣的貼吧，但是最近一直沒空，想不到今天隨手一搜，竟然有了。”

王的宮殿：

“這么巧？”

逃跑的水晶：

“是很巧。”

……

在貼吧上聊了沒幾句，困乏便攫住了我的腦子。第一天上班，忙忙碌碌沒閑著，這會兒身體發(fā)出了疲憊的信號。

與對方道了句晚安，我便上床睡覺了。

左邊隔壁的小夫妻運動剛好停了。

我舒了口氣，這下可以睡個好覺了。

但沒出三秒鐘，右邊隔壁的小情侶又開始了……

吱呀，吱呀……

那磨人的聲音讓人渾身難受，我把腦袋塞進枕頭，蒙上被子，強行自己入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伴隨著床鋪的攪動聲和男女的喘息，我倉皇進入了自己凄凄冷冷的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