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狹怪(4)
司狂瀾與仙女兒仍走得悠悠閑閑,二人時不時輕聲談笑幾句,天曉得他們有沒有留意到身后那個表情豐富內(nèi)心復(fù)雜的穿著一身紅衣裳的小尾巴……</br> “你們怎會閑逛到洛陽來了?”司靜淵遞給桃夭一塊糖糕,他非常自覺地把自己放到桃夭的隊(duì)伍里,完全不去打擾前面那兩位。</br> “誰說我來閑逛!你現(xiàn)在還當(dāng)我是你家的喂馬雜役嗎!”桃夭接過糖糕氣哼哼塞進(jìn)嘴里,眼睛一刻都不肯離開前頭的“璧人”。</br> “她來出診的?!蹦パ澜乐歉庹f。</br> “哦……明白了。”司靜淵小聲問桃夭,“那就是說洛陽有妖怪了?”</br> “廢話。哪兒都有妖怪?!蹦忝媲安痪褪菃?,柳公子白他一眼,又朝那仙女兒的背影努努嘴,“那美人是何來歷,能讓你家瀾瀾如此無微不至?”</br> 答案似乎讓司靜淵有些為難,他左看右看,不好說的樣子。</br> “還有比我的身份更讓人驚奇的?”桃夭收回目光,鎖定司靜淵的臉,哼了一聲,“原來認(rèn)我當(dāng)妹子是假的,連這點(diǎn)小事都不能講?!?lt;/br> “不是不能講?!彼眷o淵繼續(xù)為難,“只是她身份高貴特殊,我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講起?!?lt;/br> “身份高貴特殊?”桃夭繼續(xù)哼他,“皇后還是公主吶?”</br> 司靜淵猶豫片刻,壓低聲音道:“還真是公主?!?lt;/br> 此話一出,另外三個腦袋全都聚過來:“公主??”</br> 司靜淵想了想,又道:“怎么說呢,也不完全算是公主?!?lt;/br> “你介紹她的時候能不能像你給你家瀾瀾找媳婦那么果斷!”桃夭忍不住掐了他一把。</br> “哎喲,疼!”司靜淵揉著胳膊,心一橫道,“她姓宋,名年笙,先皇收的義女,雖無公主封號,但以公主之禮相待,賜住于洛陽明月臺,也就差不多是名義上的公主府了。先皇駕崩后,新帝亦對其厚愛有加?!彼D了頓,笑笑,“若年笙能長命百歲,后頭的所有皇上肯定都會厚待于她?!?lt;/br> “為何?長得好看?”桃夭脫口而出。</br> “比她好看的姑娘何止千百?!彼眷o淵白她一眼,把聲音壓得更低,“因?yàn)楫?dāng)年有高人對先皇說年笙命數(shù)奇異,與大宋國運(yùn)相系,若她有損,大宋則損,若她亡命,大宋則亡。所以,說是公主,其實(shí)就是被當(dāng)作‘國運(yùn)’的象征,無論大宋江山傳到第幾位皇帝手里,都得拿她當(dāng)神佛一樣供著。”</br> 桃夭聽罷,嗤之以鼻:“這種鬼話都有人信?那她一介凡人,活個一百歲頂天了,這不是咒你們大宋只有一百年好活嘛!”</br> “呸呸呸,你這丫頭就是嘴巴壞!”司靜淵作勢要打她的嘴,“這種話你可不要亂講。她雖然只能活一百年,可她會成婚生子啊,國運(yùn)不就延續(xù)了嗎?!?lt;/br> “那她要是成不了婚呢,成了婚也可能沒孩子?!碧邑惨酪啦火垼澳銈兊膰\(yùn)不還是斷了嗎!”</br> “那……那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能看穿別人命數(shù)的高人!”司靜淵撇撇嘴,“反正這些事就留給高人們?nèi)ゲ傩陌?。我只知道她比?dāng)朝任何一位公主都尊貴,是個時刻被保護(hù)的,惹不得的人?!彼执亮颂邑驳哪X袋一下,“也虧得年笙天性溫和識大體,但凡稍微刁蠻些,方才就你那些小動作,老早拖出去砍頭了?!?lt;/br> 磨牙跟柳公子對視一眼,彼此心里都只得一個念頭——不但外形般配,連家世身份都配得天衣無縫,高貴貌美的公主跟聞名江湖的英俊小閻王……再想想桃夭撒潑打滾大吃大喝的鬼樣子……他們突然覺得桃夭肯定沒戲了。</br> 桃夭沉默片刻,冷笑出來:“皇帝拿她當(dāng)寶一樣捧著,你們司家兩位少爺也捧著?可真是忠君愛國呢,生怕國運(yùn)有閃失。”</br> “我尋思我給你吃的是糖糕也不是炸藥啊,你看你這要吃了我的樣子!”司靜淵眨眨眼,突然明白了什么,笑看她,“哦,錯了,不是吃炸藥,是吃醋了?”</br> “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醋?!碧邑矓嗳环裾J(rèn)。</br> “沒吃醋?”司靜淵壞笑著碰碰她,“若你真能同瀾瀾百年好合,我倒是求之不得呢。”</br> “你們家瀾瀾不是出了名的克妻命嗎?我如此惜命,吃誰的醋也不能吃他的??!”桃夭不屑道,“我就是看不慣你們那個諂媚的樣子而已!”</br> “諂媚?”司靜淵哈哈一笑,“那你是不知道我們與年笙相識于兒時,那時爹娘常帶我們往明月臺來,還叮囑我們要與年笙姐姐好好相處,絕不能欺負(fù)她,若有人敢欺負(fù)她,我們還要保護(hù)她。”他盯著桃夭吃驚的眼睛,又笑,“你真吃醋還是假吃醋都沒必要,我們與年笙不過是朋友之情,長大后雖各有各的生活,不常見面了,但我與瀾瀾還是會在每年年關(guān)前來洛陽陪年笙過生辰,她性子雖斯文,畢竟還是姑娘家,對神仙集這樣熱鬧的地方很是喜歡,所以今天我們才會在這里啊?!?lt;/br> 桃夭一直繃在腦子里的一根弦,突然松了下來,但她很快又想到了什么,問:“你爹娘為何帶你們常去她那里玩耍?帝都里都找不到你們的玩伴嗎?”</br> 司靜淵的笑容里有剎那凝重,又轉(zhuǎn)瞬即逝,只道:“這說起來話便長了,也不是多么要緊的事。你也知司府非尋常人家,父輩們跟各種人物有來往也不是稀奇事嘛?!彼D了頓,又壞笑,“反正瀾瀾跟年笙抽簽都沒抽到一對兒,你還惱個什么!”</br> “我哪里惱了?”桃夭夸張地笑給他看,眼睛卻看著在前方人群中的司狂瀾,這個人啊,無論穿多素凈的衣服,無論多沉默,都不妨礙從人群中一眼看到他。</br> “阿彌陀佛,原來是青梅竹馬的玩伴啊,還以為那是二少爺?shù)男纳先四亍!蹦パ酪采晕⑺闪丝跉?,小聲對柳公子道,“既然二少爺跟她只是朋友,那是不是表示桃夭還是有一丟丟希望的?”</br> 柳公子一挑眉,微笑:“怕就怕襄王無夢,可別的神女有心吶?!?lt;/br> “啥?啥夢?”磨牙又遇到了知識盲點(diǎn)。</br> “跟你沒關(guān)系,反正是你一輩子都不會做的夢啦?!绷油榈嘏呐乃墓忸^。 </br> 桃夭猛一回頭,虎視眈眈道:“你們兩個又在我背后嘀咕什么!”</br> “我們只是在說今天的雞腿鴨腿鵝腿味道都還不錯,回去可能做夢都要夢見呢?!绷有Σ[瞇。</br> “是的是的!”磨牙自己點(diǎn)頭不說,還摁著滾滾的腦袋一起點(diǎn)。</br> “鬼才信你們!肯定在說我壞話!”</br> 桃夭憤憤轉(zhuǎn)回頭,卻聽司靜淵說了一聲:“咦,瀾瀾他們這是被誰纏住了?”</br> 往前一看,司狂瀾跟宋年笙果然被幾個人圍住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