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玄狏(1)
男子仍立于原地,沒有往前也沒有離開,只看了看不知幾時被他拿回手中的青銅棍,又看看那堆廢墟,搖搖頭:“還是頭回見到自己挖坑埋自己的?!?lt;/br> 他覺得她多半是死了,就算是個老房子,也是真材實料建起來的老房子,梁柱墻瓦一股腦兒都砸下來,重量怎么都比骷髏頭重了太多。那萬一她命大沒死,要不要江湖救急把她挖出來呢?</br> 罷了,這丫頭古古怪怪,既然都敢找他決斗,那還是靠自己的本事爬出來吧,如果她還活著的話。</br> 他正欲離開,廢墟突然有了動靜,一陣嘩啦啦的怪響里,自亂七八糟的瓦礫碎磚之間呼啦鉆出一只手來,然后是一個滿頭灰的腦袋,桃夭一邊吐著嘴里的土,一邊沖他嘶喊:“快快快來拉我一把!我好像被卡住了!呸呸呸!”</br> 他此刻終于理解了普通人那種仿佛見了鬼的心情,是你不請自來,是你無理要求,是你要上房揭瓦,如今卻還好意思讓他施援手?</br> “可你方才明明說要收拾我。你會救一個要收拾你的人?”他坦白道,“我看姑娘你也非凡品,自己闖的禍自己了結(jié)吧,告辭?!?lt;/br> 他轉(zhuǎn)身就走,并預(yù)料她會破口大罵到看不到他為止。</br> “我錯了行不行??!你一個大男人卻要跟我一個小姑娘一般見識嗎?”桃夭撕心裂肺地號叫。</br> 這算是認(rèn)錯服輸了?倒是意外,本來他都準(zhǔn)備好了接受一連串沒有間歇的難聽話。</br> 他停下來:“我若與你一般見識,你爹娘已經(jīng)沒女兒了?!彼仡^又打量她一番,“聽你聲音洪亮,應(yīng)無內(nèi)傷,自己花點時間總能爬出來?!?lt;/br> “你走一回試試!我記得你的樣子!連你有多少根眉毛我都記得!只要你袖手旁觀,我便把你的樣子畫下來貼到滿洛陽城都是,連茅廁門口都不會放過,畫像上還要題八個大字‘人面獸心糟蹋少女’!”桃夭邊說邊用力掙了掙,發(fā)現(xiàn)硬拼力氣還真沒法子把自己弄出來,大半個身子埋在磚石砂土中,眼前還橫壓著半截粗大的梁柱,一只死里逃生受了驚的老鼠吱吱叫著跑過去,尾巴差點掃到她的臉。</br> 聞言,他想了想,竟改了心意果斷往她面前走去,停在離她一步遠(yuǎn)的地方,手中的青銅棍突然不客氣地轉(zhuǎn)了方向,冷冷指著她的頭頂:“既不想自己爬出來,就別出來了吧,省得你以后還要費(fèi)神替我畫像?!?lt;/br> 這傻子怕是真信了她的鬼話?不然這突如其來的殺氣是怎么回事……原來有些人是真開不得玩笑呢……</br> “你想殺人滅口?”她舉起好不容易脫困出來的右手,指著他的臉,“你居然想殺掉這么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姑娘!”</br> “真正弱小的姑娘怎可能憑一己之力壓垮一座房舍?!彼鏌o表情,不為所動。</br> 普天之下能憑一句話就把她氣個半死的人才,目前只有司狂瀾吧。跟司狂瀾的冷淡尖酸陰陽怪氣不同,這男人說的每句話都一板一眼,實事求是,但殺傷力不遜前者呢。</br> “你意思是我太重了?”桃夭拼命仰起頭,“那種搖搖欲墜的破房子,你放個老鼠上去也給壓垮了!”</br> “并非如此,這房舍雖有年月,也不至于虛弱至此,原以為你跳上去頂多把房頂弄出個洞罷了。”他仍舊認(rèn)真,字里行間沒有調(diào)侃之意,“若你不是幾次三番為難我,惹人嫌棄,我倒是要贊你一句天生神力的?!眒.</br> 看他一本正經(jīng)數(shù)落自己的樣子,桃夭的手攥成拳頭,強(qiáng)按下怒氣,反沖他咧嘴一笑:“你肯定還沒成親吧?”</br> 他一愣:“那又如何?”</br> “知道為啥嗎?”桃夭繼續(xù)笑瞇瞇。</br> 他皺眉:“我為何需要知道?”</br> “你不是第一次把‘天生神力’這種話當(dāng)成對一個姑娘的贊美吧?”桃夭同情地看著他。</br> 他一臉茫然,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么。</br> “說話也顛三倒四,你這丫頭著實欠教訓(xùn)?!彼裆E冷,竟一棍打下來,桃夭面前的梁柱頓化成木渣,四濺而起。</br> 桃夭被他突然的一擊嚇出半身冷汗,下意識舉手擋在眼前,防止木渣落入眼中。</br> 此時,他的視線忽然聚焦在她的胳膊上。</br> “你還真動手??!”桃夭大喊,放下手“呸呸”吐掉飛進(jìn)嘴里的木渣,今天真是沒踩到黃道吉日,夜宵沒吃上,爛土木頭倒進(jìn)了一嘴。</br> 她的手腕被他一把抓住。</br> “你還敢輕薄我?”桃夭怒罵。</br> 他才不管她,只顧將她的胳膊翻過來,盯著她的肘窩處,問:“你是清夢河司府的人?”</br> 桃夭一愣,視線也落在自己的肘窩,一個小小的暗紅色的“司”字躺在那里。</br> 要不是他問起,桃夭幾乎都快忘了自己手上這個不打眼的小標(biāo)志了,那還是她正式被收用為司府雜役之后的某天,苗管家取了一種獨有的顏料,親手給她寫上去的,說一旦成為司府的人,肘窩之上都要寫個小小的“司”字,既是標(biāo)記,更代表“此乃司府中人”的身份,且此顏料甚是獨特頑固,一旦上了皮膚,除了特制的藥水之外,其他任何方法都不能將此字褪去,司家之內(nèi)莫說雜役仆從,連馬圈里的馬兒身上都有這個字……總之是你幾時徹底離開司府,這個字便在幾時被洗去,以示你今后與司府再無關(guān)聯(lián),生死禍福,好自為之。桃夭一開始不愿意,這不也是另一種形式的“蓋章”嗎,蓋了我司家的章你就是我司家的私人財產(chǎn),跟她與妖怪們蓋章有啥區(qū)別,要知道從來只有她給妖怪蓋章宣示所有權(quán),哪有她被蓋章的道理!但耐不住苗管家各種好言相勸啰啰唆唆,尤其一句“沒有這個字,始終算不得司府中人,若哪回漏發(fā)了工錢也是無處說理的呢”算是踩中了桃夭軟肋,又想著反正只是在不起眼的位置寫個字,不痛不癢不礙觀瞻,橫豎也就同意了,柳公子跟磨牙,包括滾滾的腳掌上,也都寫了,從此一家人整整齊齊……</br> “你認(rèn)得?”桃夭瞪著他。</br> “閻王斷生死,司府解是非。我自然是認(rèn)得?!彼砷_她的手,看著她臟兮兮的臉,“你是司府的……丫鬟?”問完又馬上否定掉,“不對,以司府家風(fēng),怎可能容得下你這種毫不文雅端淑的女子……”</br> 毫不文雅端淑……毫不??</br> “司狂瀾那種怪物,哪個正常人家的姑娘能伺候得了!”桃夭脫口而出,“不還得我這種心胸廣闊任勞任怨的人間仙女才能應(yīng)付!”</br> “無論從脾氣還是容貌,你都算不得仙女。”他又抓過她的胳膊,拿手指往那個字上用力搓了好幾遍,確定它沒花沒褪色完好無缺,這才松開手道,“看來是真的?!?lt;/br> “當(dāng)然是真的!”桃夭心疼地看著被搓得通紅的皮膚,恨不得拿口水啐他,“你真是活該沒姑娘喜歡!”</br> “有沒有姑娘喜歡我并不在意。”他盯著她氣鼓鼓的臉,“你張口便直呼大人名諱,可見平日里也是個沒規(guī)矩的,你在司府究竟是何身份?”</br> 一聽“大人”二字,桃夭眼珠一轉(zhuǎn),道:“熟人都稱他一聲二少爺,要么叫他活閻王,你張嘴便是大人,會這么喊他的人,除你之外我只見過一個?!彼叵肫?,“那個……對,邱晚來跟你一路的?”</br> 他愣了愣:“你知道晚來?”</br> “哈,我還知道狴犴司,也知道司狂瀾曾經(jīng)是你們那個什么什么貪狼大人。”桃夭略得意地晃了晃腦袋,旋即又朝眼下努努嘴,“你是要我繼續(xù)埋在這里跟你愉快地聊天嗎?”</br> 他略一猶豫,突然舉起青銅棍,往他與桃夭之間的空隙里用力一擊,觸地剎那,喀喀的碎裂聲不絕于耳,桃夭剛覺得困住自己的廢墟仿佛松動了不少,下一秒便被他抓住手腕,拎小雞一樣從地下拎了出來。</br> 重回地面的桃夭松了一口大氣,一邊吐著嘴里的渣子,一邊忙不迭地拍打頭上身上的灰土,邊打邊說晦氣晦氣呸呸呸。</br> 他與她保持著三步以上的距離,又將她從上至下打量了好幾次,還是很難將這樣灰頭土臉的人物跟他心目中的司府聯(lián)系起來。</br> 她被自己拍出來的灰塵嗆得咳嗽,扭頭又見他狐疑打量的目光,清清嗓子道:“莫再瞪我了,看你把我拽出來的份兒上也懶得讓你猜了,我是司府的雜役,主要負(fù)責(zé)給司狂瀾喂馬?!?lt;/br> 他恍然大悟,點點頭:“這便說得過去了。”</br> 又是他老實的譏諷吧,她這個模樣就只配養(yǎng)馬是吧?</br> “你心里莫要看不起,以為這是跟掃地灑水一樣容易的差事?”桃夭白他一眼,“你可知養(yǎng)司府的馬比養(yǎng)你還難!”</br> 他搖頭:“并非看不起。大人能留你養(yǎng)馬,可見你在府中地位不差,他惜馬命如惜人命,能將馬匹交給你照管,足見信任……難怪你會知道狴犴司,還知道他的另一重身份。”</br>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桃夭轉(zhuǎn)怒為喜,可算說了句稍稍能聽的話,她哼了一聲,“現(xiàn)在知道有眼不識泰山了吧!我雖是雜役,但對司狂瀾來說卻是極其重要的人,甚至連他哥哥司靜淵都與我兄妹相稱,你個野人卻想把我活埋了!”</br> “野人?”他對這個稱呼十分不解,低頭看看自己,“我發(fā)不亂衣不臟,怎可稱為野人?且我也并無活埋你的意圖,這不是你自己把自己埋了的嗎?”</br> “行行,都是我的錯行了吧!是我給您添麻煩了!”桃夭趕緊打斷他,跟腦子與嘴巴都不肯轉(zhuǎn)彎的人不宜爭辯,“話說您到底哪位???”</br> 大約是確認(rèn)了她司府中人的身份,又多少感受到她與司家兄弟的關(guān)系超過尋常主仆,他稍許后退半步,對桃夭抱拳道:“在下羅先,狴犴司中任職擎羊?!?lt;/br> “哦……”桃夭重新審視他一番,突然滿臉堆笑地跳過去,一把握住他的手使勁搖,“原來是擎羊大人啊,幸會幸會,今天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呢!”</br> 羅先費(fèi)力地把手抽回來,認(rèn)真道:“我與你算不得一家人。按說大人已辭官,連他都算不得一家人?!?lt;/br> “買賣不成人情在呀!”桃夭嘻嘻一笑,“你看你現(xiàn)在也還改不了口,還管他叫大人,可見你心中還是拿他當(dāng)一家人呢。”說著說著她話鋒一轉(zhuǎn),視線立刻爬到青銅棍上,“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你趕緊讓佛眼把今天的食物吐出來,幫個忙唄,大不了以后我請你吃飯!有好姑娘也介紹給你認(rèn)識!”</br> “大人于我有恩,他府中的人,我自然也要給幾分面子?!彼拱椎馈?lt;/br> 桃夭感動得想哭,頭次體會到“司府中人”的身份居然這么好用,早知一開始就擼起袖子給他看了!</br> “可是現(xiàn)在不行?!彼痪湓捰纸o桃夭潑了一頭冷水。</br> “不行?”桃夭聲音拔高了幾個調(diào)。</br> 羅先看著青銅棍,認(rèn)真道:“我此番到洛陽,乃有公務(wù)在身,佛眼不吃飽,難助我一臂之力。你既有求于我,那么待我處理完此事,再幫你的忙?!?lt;/br> 桃夭整個人都耷拉下來,有氣無力道:“你的公務(wù)要處理多久?如果超過三天,那咱倆今天還是沒完?!?lt;/br> 羅先想了想,道:“不出兩日吧?!?lt;/br> “你確定?保證?”桃夭瞪大眼睛。</br> 羅先點頭:“我做事素來不喜拖延,今夜要不是被你糾纏,此刻只怕已到目的地。”他抬頭看看夜空,一小牙月亮不情愿地挪出來,冷光如雪,“話既已說開,那么兩日后你我還是在此地碰面吧。我先走一步!”</br> 桃夭趕緊拽住他:“不成!萬一你失信跑了怎么辦?”</br> 他無奈:“羅先從不失信?!?lt;/br> “我跟你又不熟!”桃夭脫口而出,“我不管,你上哪兒我都得跟著才安心?!?lt;/br> “處理公務(wù),身邊怎能有閑雜人等!”他皺眉,“你既知曉狴犴司,便該知曉我們皆是接密令行事。若非念你是司府中人,以你三番五次阻我辦差的事實,就地處死也不過分。”</br> 桃夭一點不怕,反而笑得自信:“你處死我事小,折了司家兩個活閻王的面子,那后果可不敢想。”</br> “我只是說說,讓你知曉事情的嚴(yán)重?!绷_先嘆了口氣,“司府對自家人向來看重,無論你是喂馬還是掃地,只要一日是司府的人,司府便由不得外人肆意欺侮,縱是你犯了該殺之事,也是他們來殺,輪不到外人?!?lt;/br> 桃夭笑道:“看來你們還真是很給司府的面子呢?!?lt;/br> “是尊重?!绷_先糾正道,又盯著她拽住自己的手,“你還是快放開,莫再阻撓了。耽擱的時間算你的?!?lt;/br> 桃夭搖頭:“我還是得跟著你,但絕對不打擾你,你去忙你的公務(wù),就當(dāng)多帶了一根會喘氣的棍子唄?!?lt;/br> “你……”羅先攥著青銅棍的手就快忍不住了,只怕打暈才是最省事的。</br> “別想著打暈我?!碧邑财财沧?,“你說要佛眼助你一臂之力,佛眼最大的本事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你要它幫手,說明你的公務(wù)肯定跟非人之物有關(guān)?!?lt;/br> 他一怔:“那又如何?”</br> 桃夭指了指自己:“說不定我也能助你一臂之力喲,有可能還是兩臂三臂之力呢!”</br> 他不說話,滿臉懷疑。</br> “帶上我不吃虧的,我保證?!碧邑惨槐菊?jīng)拍著胸口,“我也不是想幫你,只是想你快點完成任務(wù),也好早點把那只倒霉妖怪拿回來!你我目的雖然不同,但方向一致,所以你無須懷疑。”</br> 他沉思片刻,點點頭:“那么你必須保證,不可妄言妄為,全程只可聽我命令行事?!彼D了頓,又補(bǔ)充,“并且保證在此事完結(jié)后,不對他人說起?!?lt;/br> “保證!”桃夭點頭如搗蒜。</br> 羅先深吸了口氣,說:“那走吧?!?lt;/br> “往哪兒去?”她好奇道。</br> “歸德將軍府。”他說了一個她聞所未聞的地方。</br> “將軍府?”她的好奇直線上升,來人界這些時日,好像還沒去過這般氣派的地方?</br> 月色慘淡的山路上,一高一矮奔跑著兩個人影。</br> “問個問題啊……為何將鏡術(shù)施展在骷髏上?”</br> “習(xí)武之人不可有一日懈怠。就地取材,以萬物為敵,是我多年習(xí)慣?!?lt;/br> “把世間萬物當(dāng)作陪你練拳腳的沙包是不是太狠了些?”</br> “真正的敵人來砍你頭時會更狠?!?lt;/br> “你……你跑慢點……我要斷氣了!”</br> “不可再拖延時間。”</br> “你怎么都不……不騎馬??!”</br> “我不會騎馬?!?lt;/br> “……所以你都是用跑的?”</br> “騎馬恐怕都快不過我?!?lt;/br> “那你能不能……能不能背著我跑?”</br> “不能。”</br> “……你們那個……狴犴司里……全都是怪物吧?”</br> “的確非尋常人,但也還沒有誰怪到自己把自己埋了的?!?lt;/br> “你……”</br> “勸你莫再開口,專心前進(jìn)可好?!?lt;/br> “你到底……去將軍府……執(zhí)行什么公務(wù)?”</br> “送藥?!?lt;/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