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鎮(zhèn)水(2)
楔子</br> 過去是別人的過去,她自己留著就好。</br> *</br> 三兩雪花悠悠而下的冬天,適合溫酒賞梅,說盡天下浪漫事,而天低云暗呼氣成冰,漫天亂雪中只剩將人活埋的狂浪時,最匹配的事,唯有取敵性命。</br> 桃夭不過在錦鱗河畔站立片刻,已是滿頭的雪白,連眉毛都不能幸免,再不動一動,整個人怕都要成一座雪像了。</br> 這種天氣,光動嘴皮子可不行。</br> 但偏偏就有兩個家伙,一個不下河,一個不上岸,吵架。</br> “我聽到你的金鈴之音了,你想殺我!”結(jié)冰的河面上,那小而圓胖的躉魚站在一道隱隱的裂縫前,仰望著河岸上的桃夭,害怕是很害怕的,但多少還有那么一點垂死掙扎的勇氣。</br> “既知我來歷,還不老老實實上岸來認錯受死!”桃夭怒道,視線又偷偷往腳下瞟了瞟,其間她想過好幾次跳到河面上,但……萬一冰裂了,不就掉水里了嗎,這個天氣落下去,半條命先就沒有了,何況她還不識水性。</br> 好在那躉魚暫時沒有看穿她的猶豫,哆哆嗦嗦地回她:“為何要我受死?!”</br> 更可恨了,死到臨頭還不知自己犯了怎樣罪過。</br> “妖術(shù)惑人,傷及無辜,你不該死誰該死!”桃夭邊罵邊思索藥囊里的哪一款藥適合使用,但好像目前帶來的致命藥都只適合近距離使用,雖然如果她愿意,能將整條錦鱗河變成毒液,但河中其他生靈又何其無辜,路過的雀鳥小獸若飲了河水,也無生機,下這般手段實在不妥,何況若被“那個人”知道,自己不也是一條“傷及無辜”的大罪……好氣,堂堂桃夭居然被一條河難住了。</br> “我哪里傷及無辜!”躉魚不服,“我不但沒有傷人,還幫人!”</br> “你這條魚的臉皮怎的比你的肚皮還厚?”桃夭怒道,“沈楓不就被你禍害得命不久矣!我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你這妖孽定是自錦鱗河中而生,錦鱗河水不枯,你方有命在,所以你妖言迷惑沈楓,利用她楓生的身份幫你保住河水保住性命!”</br> “你情我愿,哪里算得上禍害!”躉魚依然不服,甚至還跺了跺腳,“那蠢丫頭替我保住河水是沒錯,但我也沒有白白受她這份恩惠,要‘復(fù)活’整個回龍村,尤其要還給她一整個沈家,你以為我就不損耗身子嗎?二十年哪!我跟她各取所需,公平交易,縱然你是桃都那個‘片甲不留’的桃夭,如此強詞奪理,也是可笑!”m.</br> 這一番大不敬加不怕死的反駁,聽得桃夭怒火上頭,連臉都氣得快跟眉毛一樣白了。</br> “各取所需公平交易?”桃夭也跺腳,“她拼死保住的是你的性命,你給她的是什么?不過是終究要破滅的假希望!你竟能厚顏無恥地將兩者相提并論!”</br> “假希望好過沒希望?!避O魚怕是豁出去了,“你不是她,焉知她沒有樂在其中!這些年若非有我,她早就枯死了?!?lt;/br> 假希望……是的,鏡花水月,海市蜃樓,都是近在眼前又永不可得的假希望,假雖是假,但人間繁華闔家美滿的幸福假象總能勾住絕望的靈魂,她“樂在其中”,不過是因為她還從未領(lǐng)略過“以為得到一切,卻眨眼灰飛煙滅?!钡钠茰?。</br> 桃夭沒有說話,牙齒卻咯咯作響,冷倒不覺得了,就是不斷升級的憤怒,終于沖破了極限。</br> 寒冰在前又如何,不識水性又如何,桃夭要殺的妖怪,怎么都不能活!</br> 她縱身一躍,落到河面上的最后一個念頭是今天還沒來得及吃午飯,體重說不定會輕不少,那么……河面也許不會裂,至少在她干掉那個妖怪之前不要裂,不要裂!</br> 見她豁出命地跳下來,躉魚慌了手腳,逃是逃不過了,腿太短,能暫避到冰面下的裂洞又被這場該死的風雪封住了,都說桃都的桃夭殺妖不眨眼,雖然它到此刻依然認定自己罪不至死,但既惹來了這個女魔頭,橫豎都要交出一條命,要不……同歸于盡吧,它深吸了一口氣,身體更加鼓脹起來。</br> 雖然憤怒,但桃夭依然拿出了當初為保護一碗魚粥跳到樹上的本事,像一只沒有重量的兔子在冰面上輕捷地跳躍,直奔河中間的目標而去。</br> 算它識相吧,也不跑了,那就好好待在原地受死吧,不過臨死前還把自己弄得像個快要漲破的球,是被那口怨氣憋的吧,呵呵,真是個丑陋的妖怪。</br> 眼見躉魚就在一丈開外的地方,就在桃夭最后一躍的同時,躉魚居然也高高躍起,準確說是彈起來的,且全身突然被一股自它嘴里吐出的黑氣包裹起來,只見一對變得紅彤彤的小眼睛在黑氣里閃出怨毒且孤注一擲的光,然后便整個從半空中狠狠落向地面。</br> 只聽“咔嚓咔嚓”幾聲脆響,動靜太大,世界仿佛裂了。</br> 桃夭落地,腳下一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