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tuán)聚
快斗在半夢半醒間,隱約聽到旁邊有悉悉索索的說話聲。
他不堪其擾,蹙起了眉。
這一細(xì)微的動作被身旁的人捕捉到,緊接著他聽到一道熟悉的女聲,“誒,他要醒了。”
這話說完不久,快斗就慢慢睜開了眼。
他努力地睜開眼,感覺喉頭有些干澀,聲音在喉嚨中滾了滾,最終喚道:“媽——”
“誒。”千影應(yīng)了一聲,彎下腰看著他,“快斗你覺得怎么樣?”
快斗扶著額頭坐了起來,“還好,就是有點頭暈。”
他起身的動作頓了下,環(huán)顧四周,問道:“我這是在哪?”
千影笑道:“這是咱們家的別墅,你沒有來過不知道。”
“別墅?”快斗蹙眉,“不對啊,我不是在醫(yī)院……”
他猛地抬頭看向千影,“媽,我剛剛在醫(yī)院接水的時候看到了一個人,好像是……”
“噓——”千影打斷了他,神色變得嚴(yán)肅起來,“快斗,我希望你能答應(yīng)我,接下來不管你看到什么,聽到什么,都不要生氣好嗎?”
快斗好像預(yù)料到了什么,他握緊了拳,鄭重地點了點頭。
千影安慰著揉了揉他的頭。
轉(zhuǎn)頭對著門口的方向道:“好了,進(jìn)來吧。”
快斗緊張地注視著緊閉的房門。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走進(jìn)來的卻是快斗無比熟悉的寺井。
看到他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快斗說不出那一瞬間內(nèi)心的緊張與失落。
誰知寺井進(jìn)來后向他們兩人道了好,便恭敬地站到了一旁。
快斗愣了一下。
腳步聲便在此時響起。
快斗頓時又緊張起來。他眼也不眨地看著門口的方向,直到那里出現(xiàn)一道他曾經(jīng)無比熟悉的身影。
雙手慢慢攥緊了,快斗渾身上下的每一處肌肉都叫囂著讓他上前,他卻仍是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門口那人已經(jīng)完全走了進(jìn)來。
快斗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滯。不是因為進(jìn)來的那人帶著的那張詭異的面具正是他昏迷前看到的那張。而是因為他的身形,實在是太過熟悉了。
那人在門口站定,然后慢慢地取下了臉上的面具。
即使是做足了心理準(zhǔn)備,當(dāng)真正看到那張臉的時候,快斗的心臟還是劇烈地跳動起來。
他猛地從床上站起來,因為起的太急,眼前有一瞬間的發(fā)黑,整個人不禁踉蹌了一下。
一直仔細(xì)注意著他的神情變化的千影連忙扶住了他,擔(dān)憂道:“快斗,你沒事吧?”
快斗推開了她的手,搖了搖頭,目光卻始終停留在門口那人身上。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著,那短短的一段路他走的是那樣艱難。
“是你。”他的聲音都在顫抖,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控制不住地上下打量著他,似乎要確定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真是存在的,而并非是自己想象出來的。
“真的是你!”快斗的眼眶慢慢變紅了,“你還活著。”
只見站在門口的,赫然是他失蹤了十年的父親——黑羽盜一。
盜一點了點頭,肯定道:“是,我還活著。”
快斗雙唇顫抖著,幾次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心中情緒幾轉(zhuǎn),從震驚到狂喜再到憤怒。
這樣劇烈的情緒波動,使得他的雙目變得通紅。
“你真的還活著,你……”他咬著牙,因為太過用力聲音都有些嘶啞,“你既然活著,為什么,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十年來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他猛地回身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千影,“媽,你知道的是不是?你知道他活著的!”
千影為難不已,“快斗,我……”
她這態(tài)度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快斗怒道:“你知道他活著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要和他一起騙我?為什么要讓我以為我的爸爸已經(jīng)死了十年了!”
千影眉頭緊皺,“快斗,媽媽不是有意的,你爸爸也是一樣,他是有苦衷的。”
“苦衷?”快斗扭頭看著盜一,嘴角勾起一抹有些涼薄的笑來,“是,我知道,我知道當(dāng)年有人要害你,你要假死逃生我能理解。可是為什么不能告訴我?我不是你的親生兒子嗎?連我你們也信不過嗎?為什么連我都要瞞著?”
他怒視著盜一,“你知道當(dāng)我得知你的‘死訊’的時候我有多難過嗎?!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我那么敬愛你,你在我心里高大厲害的像天神一樣,我一直都以有你這樣的爸爸而驕傲!”
“可是,你帶給我的是什么?!我以為你真的死了啊,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了。你知道當(dāng)時我有多痛苦嗎?你知道當(dāng)時我的天都塌了嗎?!”
快斗的聲音中滿是苦澀,“我當(dāng)時才九歲,九歲啊。”
“我以為你被害了,我傷心我難過,我為了查明真相替你報仇不惜成為了怪盜基德。”
“那么多次,那么多次死里逃生,這么危險的事情我沒有一次退縮過,為什么?都是為了你啊!”
“他們都說怪盜基德是華麗又大膽的小偷,可沒有人知道,那一次次行動背后都意味著什么!”
“沒有人知道,在警/方的層層包圍下出入的那個人,還只是個高中生啊!”
“你怎么,你怎么忍心啊!”
他控訴著,聲聲泣血。眼里幾次有淚水打轉(zhuǎn),卻都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不哭,他怎么能哭!
哪怕他身后的千影早已泣不成聲,哪怕門口的寺井早已老淚縱橫,哪怕他的父親,再也做不到從容不迫。
他深吸一口氣,在盜一作出回答之前道:“好,你是有苦衷的,我原諒你,不告訴我真相,我也原諒你。”
他直直地看著盜一,“可是又為什么,為什么明明一年前組織就被摧毀了,你卻直到今天才肯出現(xiàn),這一年多,你又去了哪?”
“快斗。”千影拭去了臉上的淚水,“你爸爸并不是故意不出來的。”
她隔著快斗看向盜一,“那個組織的規(guī)模何其龐大,你們以為摧毀了它的總部,抓住了幕后的人就算完了嗎?”
她搖了搖頭,“不是的。”
快斗回過頭來,對上了她的視線。
“當(dāng)年謀害你爸爸的那些人并沒有都被抓走,你爸爸這一年多,一直在四處奔波,就為了能夠?qū)⑺麄兘鉀Q掉。這樣,我們一家人才能沒有后顧之憂地生活在一起啊。”
“你爸爸,他一直都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看著你,他也一直很想見你啊!”
快斗緩緩轉(zhuǎn)過身來,他問盜一,“真的嗎?”
盜一沒有接話,只是道:“這些年來,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看到了。”
在走進(jìn)來之后他第一次笑了,“快斗,你做的很好,爸爸為你驕傲。”
“你真是……”快斗鼻頭發(fā)酸,“別想這么簡單我就能原諒你。”
盜一寵溺地看著他,“你想怎樣都行。”
快斗忍了又忍,最后只能是無奈地?fù)u搖頭,他走了過去,一把抱住了盜一。
盜一也用力抱住了他,“快斗,你辛苦了!”
快斗眼中的淚水在這一刻奪眶而出,他哽咽地叫道:“老爸!”
“好了好了。”千影擦著眼淚,“這下我們家才是真正的團(tuán)圓了。”
聽到千影的聲音,快斗松開了盜一,不好意思地擦去了臉上的淚水,抱怨道:“媽你也是,想讓我和老爸見面直說不就行了,還要裝病。這也就算了,居然還讓老爸把我藥昏了。”
“我沒有裝病。”千影道:“是真的車禍,雖然在你來之前我的傷就都好了。”
“至于你老爸嘛,是因為我們想給你個驚喜啊。”
快斗撇嘴,“完全沒有驚喜到。”
“臭小子!”千影作勢去揪他的耳朵,連聲問道:“你不開心嗎,不開心嗎?”
“誒誒誒。”快斗配合地痛叫出聲,“我錯了我錯了。”
“咕——”
響亮的聲音自快斗肚子里發(fā)出,打鬧的母子二人頓時停下動作。
“噗——”千影笑道:“快斗你餓了啊?”
“啊。”快斗揉揉空蕩蕩的肚子,“好餓啊,現(xiàn)在幾點了?”
盜一看了看表,“五點二十了。”
“什么?”快斗大驚,“怎么已經(jīng)這么晚了?”
“還不是怪你爸。”千影瞪了盜一一眼,“讓他把你弄昏過去,結(jié)果他下手沒個輕重,讓你睡了這么久!”
快斗此時也顧不上吃了,對盜一道:“老爸,借我你手機(jī)用用。”
盜一蹙眉,“你要手機(jī)干嘛?”
“不用急。”千影道:“你昏迷的時候我給青子回過電話了,她知道你在我這里,不會擔(dān)心的。”
快斗急道:“我不是說青子!”
千影一頭霧水,“那還能是誰?”
“不過不管是誰。”她說道:“你現(xiàn)在借手機(jī)也沒用了。”
快斗微愣,問道:“為什么?”
千影走到窗邊拉開窗簾,露出外面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的世界,“因為這里下了大雪,沒有信號,自然也打不出電話了。”
“什么?”快斗走到窗邊,果然看到外面的地上已經(jīng)積了厚厚的一層雪,那厚重的白色即使是夜色也掩蓋不住。
快斗記得,那天晚上他到的時候札幌就在下雪,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他沒有注意,可是看這個積雪量,怕是這雪從他到札幌之后就一直沒有停。
他蹙眉,“那我什么時候能走?”
千影道:“現(xiàn)在大雪封山,路上積雪嚴(yán)重,我們不可能出去的。”
“怎么會這樣?”快斗有些焦急,“既然我們能進(jìn)來,那就一定能出去。”
“你這么著急回去干嘛?”他這樣迫切的態(tài)度讓千影不解,“剛見到爸爸不應(yīng)該多待幾天,好好團(tuán)聚一下的嗎?”
“我……”快斗心里牽掛著獨自一人在家的新一,如何能自如地待在這里呢。
“不要管他了,千影。”盜一說道:“快斗長大了,也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
他對快斗道:“也許你現(xiàn)在很急,但是就算你真的可以不顧及路上的積雪,也必須要等到雪停了才能走。這是為你的安全考慮,你明白嗎?”
快斗知道他們是為了他好,只能妥協(xié)了,“嗯。”
“行了。”千影道:“這雪反正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的,你不是餓了嗎,媽媽給你做飯去。”
“誒,對了。”千影突然道:“好久沒有吃過你做的飯了,快斗今天下個廚怎么樣?”
快斗現(xiàn)在哪有心情做飯,他賠笑道:“媽,我好餓,不想動,還是你做吧。”
千影無奈地嘆了口氣,戳了他一下,“想吃次你做的飯怎么就這么難!”
“算了。”她也不強求,“我去做飯,你們父子倆好好聊聊吧。”
寺井跟在她身后,“夫人,我?guī)湍!?br />
“好啊。”千影笑道。
在他們二人出去后,房間里就只剩下了快斗與盜一兩人。
雖說十年不見,可是血濃于水,他們之間也不會尷尬。
兩人互相說著自己這些年的經(jīng)歷,漸漸地,父子間又恢復(fù)了以往的相處模式。
——
用過晚飯后,一家人在樓下聊了許久,時間漸晚,快斗才再次回到了他下午醒來的那間房間。
看著窗外大雪紛飛的世界,他在心中默默祈禱著這雪能早些停下。
直到入睡,他心里還掛念著遠(yuǎn)在東京的新一。
也許是他的禱告起了作用,第二天傍晚的時候,外面的雪終于停了。
雖然因為積雪太多他們走得又慢又艱難,但好歹是從山中出來了。而到了城市之后,路況就要好多了。
盜一開著車把快斗送到了機(jī)場,又把他送上了飛機(jī),才依依道別。
——
這兩天三晚的經(jīng)歷被快斗用盡量簡潔的話語總結(jié)之后,告訴了新一。
新一自然知道他這樣冒著危險盡快趕回來的原因,這幾天等待的心酸都因快斗的話而消退。
至少,他知道了不是他一個人在為對方掛心。
只是忍不住會說:“看你以后還敢不敢不帶手機(jī)!”
快斗這次是真的長了教訓(xùn)了,“那肯定是不敢再有下次了。”
兩人相視一笑。
笑過之后,新一輕聲道:“不管怎么樣,我真為你感到開心。”
“我也是。”快斗道:“很開心。”
“好了。”新一看著快斗眼中的紅血絲,心疼道:“再開心也要睡覺,你看你眼睛紅的。”
快斗笑道:“這我自己可看不見。”
新一被他抓住言語上的漏洞,一時無語,“還有精神和我鬧,看來你也不是很困啊。”
快斗嘿嘿笑道:“雖然我還想和你多鬧會兒,但是這么晚讓你聽我講故事已經(jīng)很不好了,我就姑且放過你,還是早點睡吧。”
新一從沙發(fā)上站起來,“看在你這么晚趕回來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計較了,快點滾去洗漱睡覺。”
“是是是。”快斗笑著走進(jìn)了浴室。
新一把他脫下的外套拿到他的臥室,剛剛把衣服掛好,快斗就進(jìn)來了。
新一微驚,“這么快?”
快斗往床上一撲,“困嘛,隨便洗洗算了。”
新一簡直拿他沒辦法,畢竟他應(yīng)該是真的很累了。
快斗把頭埋在枕頭里,悶聲道:“你走的時候幫我關(guān)燈關(guān)門。”
新一無奈,“你好歹把衣服脫了。”
快斗把臉從枕頭里拔出來,側(cè)臉貼在上面看著新一,笑道:“干嘛,想看我脫衣服?”
新一白眼他,“懶得理你。”
他想起快斗的手機(jī)還在自己屋里,便走過去取了來。
“快斗你……”
再次進(jìn)到快斗屋里,新一發(fā)現(xiàn)只是他拿手機(jī)這短短的時間里,快斗竟然已經(jīng)睡著了。
他彎下腰給快斗蓋上被子,然后看著快斗眼下的青色,輕聲道:“你這是有多累啊。”
要多累,才會一躺到床上就睡了過去。
可是想想他這幾天是怎么過的,新一也就理解了他為什么會這么累了。
把被角掖好,他對著快斗的睡顏柔聲道:“晚安。”
他小心地退了出去,輕手輕腳地關(guān)上了快斗房間的燈和門。
還是一樣的房間,卻因為多了一個人而變得截然不同。
屋里最后一盞燈被熄滅了,借著月色走回自己的臥室,新一推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