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崇禎沒有答話,他已被曼妙的琴聲所陶醉。而且下意識地用腳和著琴聲的節(jié)拍,身體也輕輕地擺動起來。</br>
周皇后心中涌起一股醋意:“皇上,既然如此鐘情于琴音,何不進人承乾宮聽個夠。”</br>
崇禎抬腳進門,承乾宮的太監(jiān)高聲傳稟:“萬歲爺駕到,田娘娘接駕呀。”</br>
田妃忙不迭地迎出,在庭院中跪拜:“妾妃見駕,圣上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千歲!”</br>
“愛妃平身。”崇禎將田妃攙起。</br>
帝后妃三人步入正殿,崇禎望見了居中擺放的古琴:“愛妃,朕是被你的琴聲吸引,還要續(xù)彈才是。”</br>
“遵旨。”田妃人座,屏神靜氣少許,又舞動纖纖玉指,按動宮商,在琴弦上撥弄起來。</br>
崇禎聽罷,不由得問道愛妃,此曲莫不是坊道五曲?”“皇上圣聰豈可蒙蔽,此正是萬歲所作之曲。”田妃有意謙虛,“只是妾妃尚不諳熟,有損皇上大作。”</br>
“哎呀愛妃,朕涂鴉之作,不過隨意而為,竟被你演奏得如此動人,真是難得的樂師。”</br>
“萬歲夸獎,妾妃愧不敢當。”</br>
崇禎轉對周皇后:“皇后出身世家,想必對撫琴也是婉熟。”</br>
周皇后嘴角現(xiàn)出一絲冷笑:“妾妃儒家,自幼父母教習養(yǎng)蠶織布女工針黹,從未涉及游樂,無此雅興。”</br>
“皇后系名門之后,自是家教甚嚴,不會撫琴也罷。”</br>
“臣妾不比田妃,能與琴師接觸,實為幸事,望塵莫及。”周皇后顯然這是譏諷田妃家教不嚴。</br>
崇禎也就皺起了眉頭是啊,愛妃向何人學會彈琴,男女授受不親,這接觸想必是頗為親密。”</br>
田妃明白崇禎這是吃醋了,她跪倒答話:“稟萬歲,妾妃母親自擅宮商,撫琴是母親所教。”</br>
“噢,原來如此。”崇禎便釋懷了。</br>
周皇后卻不依不饒:“皇上,左都督田皇親之妻精通音律,臣妾從來未有耳聞,何不見識見識。”</br>
崇禎原本對田妃琴藝就已生疑,這一提倒正中他的下懷,便吩咐身后隨侍的太監(jiān)王承恩:“宣左都督田弘遇夫人立刻進宮。”</br>
周皇后與田貴妃二人,誰也沒想到崇禎竟連夜召田妃之母進宮,周皇后尤覺魈尬:“皇上,是否改日再召。”</br>
“不,朕要一飽耳福,一睹田夫人的琴技。”崇禎主意巳定,因為他最愛的女人是田妃,如果田妃與其他男人有過親密接觸,這是崇禎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人夜之后,田夫人被召進內宮,她的確有些誠惶誠恐,心中忐忑不安。心想莫不是女兒生了急病?及至見到女兒立在一旁,懸著的心始得放下。但還是對人宮摸不著頭腦,她俯身叩拜:“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br>
“平身。”崇禎緊接著問,“田老夫人,你可會撫琴?”</br>
田夫人不明白這是何意萬歲,我會。”</br>
“你現(xiàn)場為朕撫一曲《髙山流水》。”</br>
“遵旨。”田夫人就現(xiàn)場女兒的瑤琴,端端正正彈奏了一曲,彈得是音律純正余音不絕。</br>
“朕再問你,田妃的琴藝莫非也是出你的調教?”</br>
“皇上,老身笨拙,自幼教娘娘彈琴,還算是粗通一二。”田夫人一直蒙在五里霧中,“怎么,田娘娘她彈琴出了差頭?”</br>
“老夫人無須多慮,現(xiàn)在沒什么事了。”崇禎發(fā)話,“你可以出宮了。”</br>
田夫人始終不知進宮所為何事,帶著懵懂的心情叩謝離開:“吾皇萬歲,老身拜辭。”</br>
崇禎得意地看著周皇后:“皇后,可還有疑慮?”</br>
周皇后當即跪倒:“萬歲,臣妾不該心生妒念,致使萬歲夜招田妃之母進宮,甘受懲處。”</br>
崇禎語帶責難之意:“皇后,朕待你一向厚過田妃,不當再存爭風之舉“臣妾知罪。”</br>
“國事常令朕憂煩,這家事你自當為朕分憂,一國之母更當虛懷若谷,怎能也小家子氣?”</br>
“萬歲教導的是,臣妾再不會讓皇上為家事分心了。”周皇后俯地再拜。</br>
田妃主動上前把周皇后攙扶起來:“皇后不要過分自責,上次多蒙皇后娘娘成全,使妹妹得以同皇上重修舊好,皇后決非雞腸小肚之人。”</br>
周皇后與田妃攜手言好,崇禎心中也覺暢快。王承恩看準時機,上前奏道:“萬歲爺,邊關有兩份軍情急報,請圣上御覽。”</br>
“呈上來。”崇禎看的頭一份是,三邊總督洪承疇的喜報。當他看到西北匪患盡平,主要匪首悉數殲滅,真的是龍心大悅。特別是看到曹文詔英勇追擊,以三千關寧鐵騎,連破十倍于己之敵,更是贊嘆不已:“我朝有這等猛將,何愁不能盡除匪患。”</br>
周皇后順著崇禎的意思:“皇上,對有大功之臣,自當重賞,并委以要職,使其忠心報國。”</br>
“這是自然。”崇禎打開第二封邊報,看著看著,臉上的笑容便不見了,“陜甘匪患洪承疇道是業(yè)已根除,可這山西又多處告急,多處州縣失守,莫不是陜甘的土匪躥到了山西?”</br>
“如此說是太原吃緊了。”田妃已領悟了崇禎的弦外之音。“土匪攻打太原甚緊,太原已是危在旦夕。”崇禎顯然憂心忡忡,“太原乃山西首府,如太原有失,則山西全省不保。”</br>
“萬歲,既然曹文詔勇冠三軍所向無敵,何不調他率軍前往太原救援。”周皇后提議,“同時也可就此擢升曹將軍。”</br>
“曹文詔倒是可用的人選,只是陜甘剛剛平息匪患,曹文詔一走,恐那里死灰復燃。”崇禎不是沒有憂慮。</br>
“皇上田妃也發(fā)表了見解,“陜甘已無匪患,況且洪承疇仍在,便有余匪也鬧不起來。”</br>
“卻也有理。”崇禎吩咐,“王承恩擬旨。”</br>
“遵旨。”王承恩提筆等候。</br>
“擢升曹文詔為山西巡撫,掛兵部侍郎銜……”</br>
秋風卷著黃葉漫天飛舞,黃土高原上刮來的塵沙,把大地鋪上了一層黃色的土面。義軍的營帳,布滿了太原城外的山岡村落,由于隊伍支系太多,到處呈現(xiàn)出一片雜亂無章的景象。大大小小的頭領,正逐一向紫金梁王自用的大營中匯聚。王自用本是王嘉胤的侄兒,在王嘉胤戰(zhàn)死后,其殘部便奉他為統(tǒng)帥。而眼下各營義軍,也唯他這一支人數最多,他自然也就成了義軍的核心。</br>
帳門的傳令官不時地報告著來人的名號:“闖王高迎祥到,八大王張獻忠到,曹操羅汝才到,闖塌天劉國能到,闖將李自成到不過一刻鐘,便有三十六營的頭領來到了王自用的大帳。王自用對大家拱手施禮:“各位頭領,以往我義軍在陜甘接連失利,主要原因就是大家沒有擰成一股繩。此后,只要我等一心團結,打敗官軍就不在話下。”</br>
李自成率先接話:“王大哥所言極是,我建議從現(xiàn)在起,我們各營都奉王大哥為統(tǒng)帥,一律聽他調度指揮,合力攻下太原,打開一個新局面。”</br>
“有理,有理。”張獻忠表態(tài)我老張贊同闖將的意見。”</br>
其他人也紛紛表示贊同:“愿聽王大哥調遣。”</br>
王自用眨眨眼睛光這口頭上答應不算數,我這有三道令牌,無論是誰家兵馬,見了令牌就要聽調聽招。”</br>
“要是不聽調呢?”張獻忠問,“誰又能把誰怎么樣呢?”</br>
李自成提議如果不聽號令,造成軍機喪失,或者重大損失,三十六營中是誰的責任,就讓該營的頭領受罰。”</br>
“怎么個罰法?”張獻忠刨根問底,“要是輕描淡寫的,還不是脫了褲子放屁白費事!”</br>
“軍紀就要嚴明。”李自成提議,“不遵軍令者,殺無赦。”</br>
“怎么,斬首?”張獻忠難以相信,“辦得到嗎?”</br>
“如果三十六營全都同意了,那就辦得到。”李自成深有感受,“以往我們各路人馬敗就敗在不能相互援助上,往往是只打自己的小算盤。如果沒有嚴明的軍紀,豈不還是重蹈覆轍。”</br>
羅汝才終于開口了,他的綽號曹操,也是名副其實的,一向奉行寧可他負天下人,也不能讓天下人負他:“咱們又不是官軍,干嗎非得各營上邊還安個總督。大家說好,以后如有難處,各營互相救援就是高迎祥傾向李自成的意見三十六營聚會,要定就定個規(guī)矩,否則今天這個會不是白開了。”</br>
劉國能含糊其辭地表態(tài):“反正王大哥的令牌只要我見到,我這一營人馬保證聽調聽招。如若失言,五雷轟頂。”</br>
其他各營的頭領,也無不效仿劉國能,全都起誓發(fā)愿信誓旦旦,言稱保證遵守令牌的調遣。始終未能達成一個有約束力的意見,這難得召開的三十六營大會,其實還是無果而終。</br>
散會歸營的路上,李自成無限感慨地對高迎祥說:“高闖王,找到了失敗的原因,卻不能更正,看起來義軍多少人也是一盤散沙,要想成氣候,我們還只能靠自己才行。”</br>
髙迎祥深有同感:“令牌不過是虛設罷了,沒有哪個頭領會聽調聽招,我們也不能為了別人貿然出兵。”</br>
“高闖王的意思是,也要保存實力?”李自成眉頭緊鎖。</br>
“我軍當然不能為了幫助別人,而不顧自身安危。”高迎祥斷然決然,“我們這一萬多人就是我們的本錢,不能干虧本的買賣。”李自成默然,他沒想到自己最尊敬的高闖王,也沒有大局觀念,而是以保存實力至上。義軍全都這樣,還能打勝仗嗎?</br>
紫金梁王自用,對三十六營軍事會議的結果大為失望。他長嘆一聲對弟弟王自有說:“看這個光景,我們這些所謂的義軍,是難成氣候了。”</br>
“大哥,大明氣數巳盡,光我們這三十六營就有二十萬大軍,何愁不能消滅官軍,依小弟看足有八分勝算。”</br>
“咳!”王自用完全沒有信心,“你可知道,明朝的皇帝崇禎,已經把曹文詔調到山西了。”</br>
“大哥,那曹文詔不就三千馬軍,就算他全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咱們有兩萬人馬,還怕他不成。”</br>
“此人絕對不可輕視,神一魁手下四大頭領,全都死于他的手―中。”王自用對曹文詔了解頗為詳細“他雖說兵力僅僅三千,可他們每人全都備有兩匹戰(zhàn)馬。一匹累了,再換另一匹。因而速度極快,猶如狂風閃電,戰(zhàn)斗力特強我們最好避開他。”</br>
王自有將信將疑:“看大哥你都把他說神了,您說得對,我軍還是盡量避免同他交戰(zhàn)。”</br>
曹文詔上任到達太原,知府見他只有三千人馬,熱盼的勁頭一下子變冷:“曹大人,應抓緊從各地調兵,敵軍有二十萬,正準備攻城,我們可千萬不能做俘虜啊!”</br>
“哼,看你那個膽怯的樣真給皇上丟臉。”曹文詔總是滿懷信心,“看我如何破敵。”</br>
“曹大人,城內滾木磘石奇缺,箭矢灰瓶不足,敵人攻城,難以防守,要盡快想辦法才是。”</br>
曹文詔報以冷笑最好的防守辦法是出擊。”</br>
“什么,就憑你三千人馬,去出擊二十萬敵軍,那不是去送死嗎?”知府簡直不可思議。</br>
“給我準備好飯菜待我軍飽餐后,即刻出城對敵發(fā)起攻擊。”曹文詔更明確地指示一定要有肉,吃肉才有力氣,方能多殺敵人。”</br>
“好吧。”知府官位小,只能聽話。(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