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耐心點明利害：“畢大人，有道是眾怒難犯，現(xiàn)在是楊、張二位將軍在場，我還好相勸，一旦欠餉的兵士們?nèi)剪[起來，你一拳我一腳地把您給捶巴死了，真連兇手都找不著，沒處喊冤去。”畢自肅有氣無力地反正我是沒轍。”</br>
    左良玉見朱梅幾番欲言，便對自己的頂頭上司開導：“朱將軍，這一關總得過，末將想，朝廷的欠餉總是要補發(fā)的。您是否把個人的銀兩湊上一些，先安撫一下將士們的心，待朝中餉銀下來你再給自己補上嘛！”</br>
    朱梅有些動心：“畢大人，你看呢？”</br>
    “老夫為官兩袖清風身無分文，”畢自肅有些寧死不屈的勁兒，“就是有，本官也不能向反亂者低頭。”</br>
    “我看你是活夠了！”楊正朝拔刀上前，橫在了畢自肅的后頸上。</br>
    左良玉過來把刀鋒移開：“楊將軍，不可意氣用事。”</br>
    朱梅是一心求活：“畢大人，下官全家人湊湊，估摸能有一萬兩。”</br>
    楊正朝一聽就翻了：“不行，打發(fā)叫花子呀！”</br>
    “畢大人再湊上一些。”朱梅勸說，“總得讓楊將軍和張將軍，對鬧事的兵士交待下去呀！”</br>
    “我，我。”畢自肅尚在猶豫。</br>
    楊正朝的刀鋒又回到畢自肅的脖子上：“我看這刀得見血才好使。”</br>
    畢自肅無奈地：“本官最多也湊上一萬兩。”</br>
    “分明是耍笑我們，”楊正朝手上用力，畢自肅頸部鮮血就滴淌下來，“欠我們二十萬兩軍飽，兩萬兩讓我給誰的是？還不如殺了你，然后我領朝廷造反的死罪，也算是和你同歸于盡。”</br>
    “兩敗俱傷都劃不來，更不能一同喪命。”左良玉把楊正朝按到座位上，“我倒還有一個救急的辦法。”</br>
    朱梅立即應聲：“左將軍請講。”</br>
    “請畢大人，朱將軍，以巡撫和總兵的名義，向?qū)庍h城內(nèi)的銀號、商鋪借銀，待朝廷餉銀到時再予歸還。”</br>
    畢自肅沒有信心：“商人無不奸狡，誰肯把雪花白銀拿出來？”</br>
    左良玉早有謀劃：“商人還唯利是圖，只要支付合理的利息，又是巡撫總兵作保，他們一定不放過這賺錢的機會。”</br>
    “畢大人，那就借銀吧。”朱梅急于脫身。</br>
    “借吧。”畢自肅很不情愿地應答。</br>
    “楊將軍，把我們放了，也好出去借銀。”朱梅提出要求。</br>
    “不行！”楊正朝一口回絕，“老子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放了你們，銀子沒到手，你們?nèi)嗽倭锪耍疫€找誰要軍餉？”</br>
    朱梅反駁說：“你不放人，我們?nèi)绾纬鋈ソ桡y？”</br>
    “可以把銀號、商號的老板叫到這來，簽了借據(jù)，拿到了銀子，那時自然恢復你二人的自由。”</br>
    “我二人就眼前這樣子，形同囚犯，你們在一旁看押，能借到銀子嗎？”朱梅用手指指面前的境況。</br>
    “這樣吧，”關鍵時刻還是左良玉出來圓場，“二位大人休息一日，養(yǎng)養(yǎng)精神，畢大人的傷痕還要掩飾一下，不要被人看出。明日由我去請老板，然后我在場與老板們周旋利息等有關事項。借錢時楊、張二位將軍自當回避，以免有看押之嫌，影響借銀協(xié)議的達成。”</br>
    “我不在場，”楊正朝問，“他們要是趁機逃跑呢？”</br>
    “楊將軍多慮了，”左良玉給他吃定心丸，“你們可在外面加強防范，再說有我擔保，管保二位大人不會有意外之舉。”</br>
    張思順認為楊正朝過分了：“楊大哥，就依左將軍的主張辦了，此事總得有個了斷。”</br>
    楊正朝還是他那個倔脾氣：“老子沒耐性再等明天，要借今日馬上就借，借得銀兩息事寧人，借不到，咱就把姓畢的姓朱的用刀一抿，然后我就進山去當山大王，活幾天算幾天。”</br>
    左良玉明白，已再無商量的余地，不過他還要盡量化解這次兵變，便應允道好，畢大人、朱大人，末將這就去銀號商號請人，二位大人少時一定要拿足各自的身份，不要被商號老板看出破綻。”</br>
    “左將軍多多操勞，本官與畢大人定會做好配合。”朱梅受打較輕，精神強過畢巡撫。</br>
    左良玉又轉(zhuǎn)對張思順，他明白楊正朝難以商量：“張將軍，請你命兵士盡快為畢大人修飾一下，少時老板到達，還請二位將軍及時回避，也免得弓I發(fā)誤會，我們是要借到銀子。”</br>
    “明白，”張思順回答得干脆，“左將軍放心，我們會按你的要求行事。”</br>
    不過半個時辰，左良玉帶領劉姓趙姓兩位老板，來到了中軍營帳，他們相互揖讓著走進。楊正朝用白眼珠看著兩位老板，張思順用手扯扯楊正朝的衣袖：“楊大哥，我們走吧。”</br>
    楊正朝頗為不情愿，但還是被張思順硬是拉走了。銀號的劉老板，就感到有些不對頭，對畢自肅、朱梅二人深深一躬：“二位大人，草民見禮了。”</br>
    朱梅率先說道：“左將軍，給兩位老板看座。”</br>
    劉老板落座后便發(fā)問：“畢大人，召草民前來議事，何不在城內(nèi)巡撫衙門，而跑到這兵營里相見？”</br>
    “實不相瞞，”畢自肅的回答倒也得體，“兵士欠餉，本官自然要來這兵營里安撫。”</br>
    朱梅則是開門見山：“二位老板，朝廷因事延誤了軍飽的發(fā)放，為了救急，請你們施以援手，借銀官飽，以解燃眉。”</br>
    “這個”趙老板先自反感，“我等小本經(jīng)營，謀生亦捉襟見肘，度日尚難，哪有余錢。”</br>
    “怎么，我等豁出性命，保寧遠和平爾等才得以安全做生意賺錢，若士兵無锏不能御敵后金匪眾攻來，將寧遠洗劫一空休說你們的家財，只怕全家老幼命都不保。”左良玉適時敲打一下。</br>
    劉老板明白不借是難以走出軍營：“各位大人，請問，這借銀的數(shù)量？”</br>
    畢自肅伸出兩個指頭這些。”</br>
    “兩萬。”</br>
    “二十萬。”</br>
    “啊！”趙老板又先發(fā)難，“這也太多了，反正我是沒錢。”</br>
    劉老板在討價還價：“各位大人，銀號存銀有限，要說湊個萬把兩救急還勉勉強強。”</br>
    “二位老板，你們要聽好，是巡撫和總兵大人向你們借銀，借是一定會還的。”左良玉居中協(xié)調(diào)，“我還給你們交個底，皇上新任了薊遼總督，攜帶大量官銀前來上任，不日即可到達。也就是說，還錢的日子沒有多遠。我再給你們交個底，這借銀還是要付利息的。”</br>
    “啊！”趙老板感到意外，“還付息呀？”</br>
    “借錢付息，理所當然。”畢自肅言道，“但只能是最低水平，不會如你們外放的高息。”</br>
    “既如此說，可見各位大人借銀的誠意。”劉老板表態(tài)，“我竭盡所能，愿出借三萬兩。”</br>
    “本人也盡量湊上一萬兩。”趙老板態(tài)度也變了。</br>
    “少哇，”朱梅覺得數(shù)量不理想，“這差距太大，怕是難以讓將士們滿意。”</br>
    “在下能力實在有限，三萬兩已是到頂。”</br>
    “本人也巳把勁鉚足了。”趙老板還留個尾巴，“還不知到時能否過了老婆這一關呢！”</br>
    “各位大人，我二人的能力也就這么大了。”劉老板提議，“如果實在短缺，不妨再找找其他商號。”</br>
    “好吧，我們便書寫借據(jù)。”作為中人，左良玉把借據(jù)寫好，雙方簽名畫押，之后拿在手中，“我跟你二人去取銀兩。”</br>
    很快，左良玉帶士兵把白花花的銀子押回，整齊地擺在了中軍大帳之內(nèi)。左良玉對進帳的楊正朝、張思順說：“二位將軍，估計可補發(fā)一個半月的欠餉下余待督師到來，也會很快補齊。”</br>
    張思順倒是通情達理：“難為左將軍千方百計借來銀兩，我和楊將軍向?qū)⑹總兘忉屢幌拢雭硎菚w諒的。”</br>
    “不行！”楊正朝“嗷”的一聲相差過于懸殊，老子交待不下去。”</br>
    左良玉勸道楊將軍，事當適可而止，借銀也算盡力了，業(yè)已山窮水盡，谷糠榨不出油了。”</br>
    “哼，畢巡撫和朱總兵二人曾有言在先，他們可以拿出家底，怎么現(xiàn)在就不算數(shù)了。”</br>
    “楊將軍息怒，我承諾的銀子，仍然言而有信。”朱梅提出你們派兵跟我回到家中取銀。”</br>
    張思順人較為實在：“朱總兵回家自管取銀便是，何須派兵跟隨。”</br>
    “這得有人看著，不然他二人逃走，我們上哪找人。”楊正朝交待，“派四人一同前往。”</br>
    朱梅被人看押著離開，楊正朝湊到畢自肅的身邊：“巡撫大人，你是否也回家取銀？”</br>
    畢自肅把頭一梗：“我堂堂巡撫，不會屈服于你們的淫威，餉銀已借，你應該知足了。”</br>
    “畢老頭兒，我看你還是欠打。”楊正朝說著就是一鞭子。</br>
    畢自肅臉上騰起一道血印子：“楊正朝，你要清楚，你的所作所為是犯下了滅門的大罪。”</br>
    左良玉怕事情鬧大，趕緊截住話：“畢大人這是一時氣話，楊將軍也不要再緊逼了。相互體諒為上，事情可以圓滿解決。”</br>
    “哼，看在左將軍面上，不再讓你皮肉受苦楊正朝似乎是在讓步，“你再取來一萬兩銀子，就放你回家。”</br>
    畢自肅已經(jīng)鐵了心：“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畢某人決不會向你低頭。”</br>
    朱梅取銀歸來，左良玉上前點驗一下：“二位將軍，萬兩白銀，分毫不差，請做定奪。”</br>
    楊正朝以領導者的口吻：“朱大人言而有信說到做到，我姓楊的也不食言，可以回家了。”</br>
    朱梅看看畢自肅那，畢大人也一并予以釋放為宜。”</br>
    “休想！”楊正朝惡狠狠放話，“他若不回家取來一萬兩銀子，就永遠別再想出去。”</br>
    畢自肅索性閉上眼睛：“我這巡撫，就在這中軍帳里度過此生啦，在這里巡巡倒也不錯。”</br>
    “你就死在這軍帳吧！”楊正朝要給畢自肅施加更大的壓力，“咱們?nèi)撸屗粋€人好好反省反省。”</br>
    左良玉嘆口氣，眾人全都退出，帳中只剩下畢自肅一人。他拖著打瘸的腿，在帳內(nèi)往來走了幾圈。不覺步人了后帳，抬眼望見帳頂?shù)哪緱U橫梁，心中琢磨，如若在此處上吊，還是可以的。心中萬分悲戚，想起自己官為巡撫，竟然受到這般羞辱，實在有失為官的體面，信口吟出一首詩來：</br>
    辛苦為官幾十年，遠離京師來戍邊。</br>
    一任卒伍橫踩躪，再求茍安心怎安。</br>
    畢自肅將絲絳搭上帳梁，踏上木兀，把頭伸進套中，雙腳一蹬，身體懸空，不一時便魂歸天國。</br>
    左良玉不放心畢自肅，他再次返回大帳，前帳無人即步人后帳，猛抬頭看見巡撫懸梁，急忙上去解救，待他將畢自肅放倒平放于地，只見這位畢大人，已是面色青紫舌頭吐出，死去多時了。</br>
    左良玉眼角沁出幾滴清淚，到了帳門前呼喚來人哪，畢大人出了意外！”張思順聽到就要進帳，他的身后走過兩個人，也跟腳在后欲進帳去。張思順詫異地問：“二位什么人？”</br>
    “請問你是何人？”為首的中年人反問。</br>
    “我，”張思順見來者氣度不凡，未敢輕慢，“本人是寧遠偏將張思順。”</br>
    “張將軍，”后面的青年有幾分得意地介紹，“此乃新任薊遼督師袁崇煥大人，奉旨來此上任。”</br>
    “啊！”張思順大吃一驚，沒想到袁崇煥這樣快就到了，自己會同楊正朝等人發(fā)動兵變，說不定就有天大禍事，還是趕快報信與楊大哥，好商議個應對之策。他一句話沒說，轉(zhuǎn)身撒腿就跑。</br>
    “哎，張思順留步，”袁崇煥看著他的背影，心下生疑，“見了本督，扭頭就跑，是何道理？”</br>
    他身后的家人袁成不由得猜測：“莫不是兵變的參與者？”</br>
    “如若真是，不信他還能跑出我的手心。”袁崇煥冷笑幾聲，“袁成，隨本督進帳。”</br>
    左良玉一見走進兩個不相識的人，怔了一下：“請問二位是？”袁崇煥反問你是何人？”</br>
    左良玉見來人氣度不凡，便客氣地回答末將乃寧遠副總兵左良玉。”</br>
    袁成點明主人的身份左將軍，新任薊遼督師袁崇煥大人站在你的面前，還不大禮參拜？”</br>
    左良玉立即躬身下拜末將拜見督師大人。”</br>
    袁崇煥看看地上的死尸，之后居中坐下：“左將軍，這中軍大帳，緣何有尸身橫陳？”</br>
    “大人，此本巡撫畢大人，剛剛自縊而亡。”</br>
    “怎么！”袁崇煥不由得起身近前細看，“畢大人為何要自尋短見？”</br>
    “袁大人，是這樣。”左良玉斟酌著詞句寧遠兵變，想必督師已知，只因發(fā)不出軍餉，畢大人又受到鬧事兵將的逼迫，他一時想不開，才走了這絕路。”</br>
    “如此說巡撫畢自肅是被兵變的將士逼死？”</br>
    “—實，也不完全這樣。”左良玉還想息事寧人，“畢大人也是朝廷二品\員，遇事還想不開。”</br>
    “左良玉，參與兵變者，你一定也在其中。”</br>
    “督師大人，末將世受國恩，怎能出此下策。”左良玉不慌不忙，“總兵朱梅大人，剛被兵變頭目釋放，袁大人召他前來一問便知。”</br>
    “既然并不是你，”袁崇煥緊緊盯住，“那么你說這次兵變鬧事的領頭羊，是何人等？”</br>
    左良玉猶豫一下：“稟督師大人，為首者是兩員偏將，楊正朝和張思順。”</br>
    “本督知曉了。”袁崇煥吩咐，“傳令下去，叫朱梅來見。”</br>
    “遵令。”左良玉命部下很快把朱梅傳到。（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