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捌】</br>　　“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人生，充滿了故事！有人，用生命寫故事，有人看故事！看來，你我，都是故事中人，逃不掉了！”</br>　　從醉仙居回到賀家，紫薇、小燕子、爾康、永琪四人，仍然深陷在激動和感動的巨浪里，思潮起伏，無法平息。簫劍、柳青、柳紅、金鎖圍繞著他們，聽到乾隆親自來了，大家都震住了。</br>　　“他親自跑到南陽來接你們回去？他居然能夠放下身段，日夜趕路到南陽？”簫劍無法置信地問，看看小燕子和紫薇，“怎么眼睛都是紅紅的？哭過了？”</br>　　小燕子馬上去擦眼淚，把兩盒點心拿出來。</br>　　“快吃！是御膳房的點心，平常吃不到的！”</br>　　柳青、柳紅看看點心，看看四人。</br>　　“他帶點心來給你們吃？”柳紅睜大眼睛問。</br>　　“哎！”金鎖驚呼，“小姐，都是你們最愛吃的點心吔！”</br>　　“是！”永琪看著那些點心，眼神里都是內(nèi)疚，“皇阿瑪說，連夜要御膳房做出來的！看到皇阿瑪這樣，我覺得我們好殘忍，好自私！他幾乎是在遷就我們，討好我們，許多他從來不說的話，他都說了！那么低聲下氣，可是……我們還是堅持不回去。我們比他狠心！”</br>　　爾康喃喃地，需要說服自己似的說：</br>　　“我們不能再來一遍了！好不容易，離開了那個皇宮，好不容易，走到了南陽。如果我們再一次半途而廢，以后會怎樣？如果再碰到第二個‘香妃’，我們會不會又管閑事？這次，皇恩大赦，我們死里逃生，下次呢？下次的下次呢？”</br>　　“就是就是！”小燕子拼命點頭。</br>　　紫薇擦擦眼睛，嘆了口氣：</br>　　“他親自來南陽，他說要‘接我們回家’，他說他不是皇上，只是一個‘沒有驕傲，沒有火氣的父親’……聽了這些話，我真的不能不感動！他沒有派人‘追殺’我們，那是一個誤會。我娘的事，他也明白過來了！‘砍頭’也不過是要嚇唬我們……小燕子……你趕快跟我說一些他不好的地方，免得我又舉棋不定了！”</br>　　柳青看到四人如此，沖口而出：</br>　　“我看你們就算了！大家改變路線，回北京去吧！我和柳紅、金鎖，重新把會賓樓開張，你們還是去當(dāng)你們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格格、阿哥和額駙！大家隨時可以見面，可以和大雜院的老老小小聚會，不是挺好嗎？我看，你們忘掉大理吧，都打道回府，各歸各位！也免得我們一南一北，分在兩個地方。金鎖從昨天晚上起，就在為分別掉眼淚了！”</br>　　金鎖一聽，就激動地抓住紫薇的手，嚷著：</br>　　“就是！就是！小姐，你心里最氣的，就是皇上否決了太太，現(xiàn)在，皇上既然想明白了，你的氣就該消了！他好歹是你的爹嘛！你們?nèi)チ舜罄恚乙囊荒瓴拍茉僖姷侥銈兡兀坎灰チ耍』貙m吧！”</br>　　簫劍聽到這兒，就抓住了他的簫和劍，往門口掉頭就走。</br>　　小燕子一個箭步，上去挽住了他。</br>　　“你生氣了？”</br>　　“我當(dāng)然生氣了，而且非常失望！”簫劍大聲說，“我已經(jīng)勾畫出很多圖畫，到了大理，我們要怎么生活！現(xiàn)在，看樣子，我們永遠也到不了大理！”</br>　　“我們沒有說要回宮呀！沒有答應(yīng)皇阿瑪呀！”小燕子急急說。</br>　　簫劍看著小燕子，眼神深不可測，突然激動地抓住她的胳臂，用力地搖了搖，沖口而出地喊：</br>　　“小燕子！你不可以再回到那個‘回憶城’里面去！如果你是我妹妹，跟著我走！永遠不要再回頭！只要你不回頭，我什么都認了！保護你和永琪，好好地活一輩子！”</br>　　小燕子睜大眼睛，怔怔地看著簫劍。</br>　　爾康忽然打了一個冷戰(zhàn)，悚然而驚。</br>　　“聽我說……”簫劍嚴(yán)肅地凝視著小燕子，“我要告訴你……”</br>　　爾康突然沖上前去，一把抓住了簫劍的胳臂，很快地打斷了他：</br>　　“簫劍！何必那么激動？大家并沒有放棄大理呀！那兒，有我們的夢想，是我們理想中的天堂，我們不會輕易讓它失去的！來，我們?nèi)ネ饷嫔⑸⒉剑∥腋恪畯拈L計議’，好不好？”</br>　　簫劍愣怔著，抬頭看著爾康，只見爾康目光深沉懇切，帶著一副洞悉一切的神情，他不禁深深地震動了，情不自禁地放掉了小燕子，跟著爾康出去了。</br>　　紫薇看著他們兩個消失在門口，嘆了口氣：</br>　　“難怪簫劍會生氣，好不容易，把我們帶到這兒，我們居然想回去，我看，大家還是仔細想一想再說吧！”</br>　　簫劍跟著爾康，走出了賀家，一直走到后面的山坡上。簫劍站定了。</br>　　“你到底要跟我談什么？”</br>　　“談你和小燕子那個‘殺父之仇’！”爾康緊緊地盯著他，說，“剛剛在屋里，你是不是幾乎要脫口而出了？如果我不把你拉出來，你預(yù)備在大家的面前，把你苦苦隱藏的秘密，就這樣公布了嗎？你不是說，不會剝奪小燕子的快樂嗎？如果你不小心說出來了，你認為，小燕子還會這么快樂，這么開朗嗎？”</br>　　簫劍大驚，一退，瞪著爾康說：</br>　　“難道你已經(jīng)知道我的秘密了？你怎么會知道？”</br>　　“我并不知道，只是猜測！我把和你認識以來的點點滴滴，拼湊在一起，覺得你的身世，非常不簡單！如果我猜得不錯，你的殺父仇人，大概住在‘回憶城’里！他和我們每一個人，都關(guān)系密切！”</br>　　簫劍再一退，不敢相信地看著爾康。</br>　　“你怎么猜出來的？”</br>　　“難道我猜對了？那個人……是……一定不是吧？”爾康雖然料到了，仍然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br>　　“你猜的人是誰？”</br>　　“你就說了吧！你是一個坦蕩蕩的人，為什么吞吞吐吐？你越吞吞吐吐，我就越緊張！難道那個人是……老爺？”爾康問。</br>　　“你太厲害了！沒料到什么都瞞不住你！”簫劍對爾康重重地點頭，“你猜對了！就是那個人！他，就是你們那個‘臥龍幫幫主’！”</br>　　爾康雖然已經(jīng)猜到，仍然深受震動，臉色驀然變白了。</br>　　“你的父親，到底是誰？”</br>　　“我的先父，就是當(dāng)過知府，后來因為文字獄，被乾隆斬首的方之航！”</br>　　“方之航？文字獄？”爾康抽了一口冷氣。</br>　　“文字獄！”簫劍咬牙說，“我爹作了一首詩，被冠上反清的思想，牽連我家每一個人！當(dāng)初，我爹被處死，我的叔叔們下獄，一共被牽連的，有十九個人！對！你們那個‘瞌睡龍’，就是我和小燕子的殺父仇人！”</br>　　爾康睜大了眼睛，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簫劍：</br>　　“你有意接近我們，不只要認妹妹吧，你還想混進皇宮？”</br>　　“不錯！我是很想混進皇宮，我也成功了！今生，我唯一一次，有了報仇的機會，就是假扮成薩滿法師，接近了乾隆！我看著他，跟他四目相對，那一剎那，我要取他性命，輕而易舉！我也差一點做了！”</br>　　爾康回憶起來，不寒而栗：</br>　　“好險！為什么你又把機會放過了呢？”</br>　　“為了你們每一個人！我實在沒有想到，和你們幾個萍水相逢，你們居然對我推心置腹！我這人，只要別人對我‘推心置腹’，我就愿意為對方‘粉身碎骨’！這也是為什么，我在江湖中，能夠交到這么多生死之交！那天，我看著你們大家，為了蒙丹和含香，去冒生命的危險！也看著你們幾個，對‘瞌睡龍’的那種崇拜、依戀和矛盾，體會到你們一面欺騙他，卻一面愛他的情緒……我，下不了手！”</br>　　爾康聽傻了，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br>　　“謝謝你當(dāng)初‘手下留情’，要不然真是天崩地裂，不可收拾！”他吸了一口氣，思前想后，覺得毛骨悚然，“簫劍，這個秘密，絕對絕對不能讓小燕子知道！”</br>　　“為什么？”</br>　　“你想想清楚！”爾康懇切地說，“小燕子和永琪已經(jīng)山盟海誓了，她將來是皇上的媳婦，如果她知道自己的身世竟是這樣，她和永琪還能成為夫妻嗎？你和他們兩個相處了這么久，應(yīng)該完全體會到他們兩個那份深刻的感情吧？”</br>　　簫劍點了點頭，臉色凝重了。</br>　　“這正是我矛盾痛苦的原因！為了小燕子的幸福，我似乎應(yīng)該死守這個秘密！這也是為什么，我曾經(jīng)想送你們到這兒，就離開你們，連妹妹都不要認了！”他嘆口氣，“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小燕子已經(jīng)進了宮，認賊作父……”</br>　　“認賊作父？這四個字太重了！不可以這么想，這太偏激了！簫劍，文字獄是每個朝代都有的事，它是每個帝王對‘思想’的統(tǒng)治！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你的先父，有沒有‘反清’思想呢？”</br>　　簫劍愣了愣，反問：</br>　　“如果他有，他就該死嗎？”</br>　　“不是他該死，而是他犯了大忌！或者，有一天，這個時代會進步，人類會走到一個思想自由、言論自由、信仰自由的時代！但是，卻一定不是現(xiàn)在這個時代！我的意思是，文字獄的死難者，往往是思想的‘殉難’者，是為‘理想’而死的！他是明知故犯的，是‘視死如歸’的！”</br>　　“我必須承認，你的話也有你的道理！”簫劍深思著。</br>　　“再說，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就算皇上錯殺了你爹，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了！現(xiàn)在的皇上和以前有很多的不同，他已經(jīng)不再殘忍，心存仁厚，輕易不用死刑！”</br>　　“但是，他卻要砍兩個格格的腦袋！差一點，我唯一的妹妹，就被他處死了！”</br>　　“這是一個誤會，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證實，皇上根本沒有存心要她們兩個的腦袋，只是想給我們一個教訓(xùn)，嚇唬嚇唬我們而已！”</br>　　“看樣子，你們一個個，仍然對他死心塌地！”</br>　　“因為我們心底，也有一股正義感，就是這股正義感，讓我們不顧一切地去救含香，也是這股正義感，使我們不能抹殺皇上的好，和他的英明！”爾康坦白而正直地說，凝視著簫劍，“其實，皇上對于小燕子，真是寵愛極了，明知她不是格格，依然視如己出。如果皇上使小燕子成了孤兒，冥冥中，又有一個力量，把小燕子牽引進宮，讓皇上成了她的父親，這不是很神奇的一種回報嗎？”</br>　　簫劍銳利地盯著他，提高聲音：</br>　　“你的意思，是要小燕子繼續(xù)去當(dāng)她的還珠格格嗎？”</br>　　“有什么不好？只要她不知道真相，她會做一個快樂的還珠格格！只要皇上不知道真相，皇上會寵愛她到極點！上蒼用另一個方式，讓這個‘血海深仇’化解！你自己也說過，‘報仇’不是你生命的主題，你也不會把小燕子變成一個滿心仇恨的人！我現(xiàn)在才知道，說那句話的人，有顆多么高貴的心！”</br>　　簫劍注視了爾康好一會兒，心里真是矛盾極了。</br>　　“再說，你這個仇，要報起來，并不容易！”爾康繼續(xù)說，“萬一不成功，又是多少顆腦袋要落地！包括被你救下來的，小燕子的腦袋在內(nèi)！萬一萬一，你僥幸成功了，你卻殺了一個好皇帝，成為整個中國的罪人！”他盯著簫劍，有力地問：“你的‘家’和‘國’比起來，哪一個重？”</br>　　簫劍怔住了，半晌，才說道：</br>　　“爾康，我不得不承認，你的聰明，你的才智，你的觀察力和說服力，都讓我自嘆不如！乾隆有你這樣的臣子，是他有福了！可惜他不知道珍惜！”他看看天空，深深一嘆，“我就說，不能和你們這種人在一起，跟你們相處久了，會讓人忘了自己是誰！”</br>　　“我記得，有人告訴我，人生最大的美德，是‘饒恕’！”</br>　　“談這兩個字，好容易！想做到這兩個字，好難！我怕我沒有這樣的胸襟！”</br>　　“為了小燕子，試試看！你的故事，對小燕子未免太殘忍了！”</br>　　“我知道。所以，我告訴小燕子，我們的仇人死了！我連爹的真名字，都不敢告訴她！我早已體會，這個秘密說出來，會造成小燕子的不幸！永琪，他是我們仇人的兒子，可是，他卻是小燕子的心上人！這件事，對我真是一個震撼！這些日子來，我眼看他對小燕子的付出，為她拋棄一切，還要忍受她的壞脾氣，真讓我深深感動！我沒辦法拆散他們！不忍心讓小燕子得到一個哥哥，卻失去一份真情！如果他們兩個，跟我去大理，我就認了！如果小燕子還要回到那個‘瞌睡龍’身邊，我實在無法心平氣和！”</br>　　“我明白了！一切還沒有做定論，我們走著瞧吧！在我內(nèi)心，也一心一意，要去大理！你無論如何，沉住氣，行不行？”</br>　　簫劍深思著，矛盾著，重重地點了點頭。</br>　　爾康松了一大口氣：</br>　　“簫劍！聽了你這番話，我才知道，什么叫作‘英雄’！你當(dāng)之無愧了！”</br>　　簫劍一愣，黯然一笑，說：</br>　　“爾康，你好高明，用‘英雄’兩個字，封了我的口！如果我不能守秘密，我大概就是‘狗熊’了！”他抬眼看了看天空，“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人生，充滿了故事！有人，用生命寫故事，有人看故事！看來，你我，都是故事中人，逃不掉了！”</br>　　爾康點頭，兩個英雄人物，不禁惺惺相惜。這番談話，就深深地烙印在簫劍的心靈上了。為了小燕子，什么都不能說！</br>　　爾康在紫薇面前，是沒有秘密的。當(dāng)紫薇聽了簫劍的身世，真是嚇得魂飛魄散，震撼得一塌糊涂。</br>　　“原來是這樣？太不可思議了！現(xiàn)在，我才恍然大悟，什么都明白了！那……怎么辦？如果小燕子知道了，不是天下大亂了嗎？你有沒有告訴簫劍，如果小燕子知道了這件事，她一定承受不了的！”</br>　　“我說了！什么都說了！所有的利害、得失，我全分析過了！事實上，簫劍是個聰明絕頂?shù)娜耍曳治龅氖拢约涸缇头治鲞^幾千幾萬次了！他清楚得很，要保護小燕子，就什么都不能說！只是，事情牽涉到殺父之仇，恐怕誰都無法一笑置之吧！”</br>　　“依你看，他會死守這個秘密嗎？”紫薇問。</br>　　“我不知道！我現(xiàn)在才體會出，他身上為什么總有一種滄桑感！我可以深刻地感受到他的矛盾和痛苦，除非有一天，他能夠瀟瀟灑灑地把這個仇恨徹底忘掉，否則，他永遠都會很痛苦！”</br>　　“你認為他會徹底忘掉嗎？”</br>　　“有可能，只是好難。”</br>　　“有大智慧的人就做得到，我一直覺得，他就是一個有大智慧的人！”</br>　　“只怕‘饒恕’兩個字，是屬于‘神’而不是‘人’的！”</br>　　紫薇想著小燕子的身世，心里充滿了恐懼，抬頭看著爾康，深思地說：</br>　　“我們不要再猶豫了，一定去大理，好不好？到了大理，這些恩恩怨怨，就不會存在了！遠離了那個‘回憶城’，我們才能遠離仇恨，獲得真正的平安！”</br>　　爾康握住她的手，鄭重地、承諾地說：</br>　　“是！我們?nèi)ゴ罄恚　?lt;/br>　　爾康對紫薇的承諾，真能做到嗎？</br>　　這天，乾隆帶著福倫，來到了賀家，大踏步走進了那個小廳。福倫嚷著：</br>　　“永琪！爾康！紫薇！小燕子……老爺來看你們了！”</br>　　紫薇、小燕子、爾康、永琪全部跑了出來，見到乾隆，大驚。柳青、柳紅、金鎖、簫劍跟在紫薇等人后面，看到乾隆，個個震驚。尤其是簫劍，一眼看到乾隆，他整個人就像觸電一樣，通過了一陣戰(zhàn)栗，站在那兒，動也不能動了。</br>　　乾隆完全不知道，有個這樣復(fù)雜的人物存在著。福倫已經(jīng)告訴他，關(guān)于簫劍認妹妹的故事。但是，福倫自己知道的，就是一個“有保留”的故事，告訴乾隆的，更是“語焉不詳”。反正，乾隆知道有個自稱是小燕子的哥哥的人出現(xiàn)了，一路上幫小燕子打架，保護這群王孫公主流浪，為他們拼命，對這四個人好得不得了，這些，也就夠了。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也！反正，小燕子來歷不明，到處認哥哥、認姐姐、認妹妹是她的習(xí)慣，連“皇阿瑪”她都認了，再認一個“哥哥”，也不稀奇。他對小燕子認哥哥的事，就這樣理所當(dāng)然地接受了。看著一屋子的人，他輕快地說：“小燕子！紫薇！我來見一見這些幫助你們的朋友，也見見小燕子的哥哥，既然你們都不跟我回去，我要回北京了！”</br>　　“皇……老爺，你怎么來了？”小燕子驚喜地喊。</br>　　乾隆笑著罵：</br>　　“又給我改了姓？什么黃老爺，我是‘艾老爺’！”</br>　　“是！艾老爺！”小燕子更正著，不禁想起和乾隆微服出巡的情景。</br>　　乾隆臉色一正，也不勝懷念地說：</br>　　“想起那次‘微服出巡’，真是記憶猶新。可惜你們已經(jīng)決定去大理了，要不然，真想再帶你們幾個，去微服出巡一次！我們可以游一游江南！小燕子，聽說你是杭州人，那個杭州，真是美極了！”</br>　　柳青、柳紅、金鎖就急忙上前，預(yù)備下跪，喊著：</br>　　“皇上吉祥！”</br>　　乾隆急忙伸手一擋：</br>　　“不要跪我，喊‘老爺’就好！”看著柳青、柳紅。</br>　　金鎖就介紹著：</br>　　“這是柳青，這是柳紅！”</br>　　“就是會賓樓的老板，對不對？”乾隆問。</br>　　“是！”柳青、柳紅恭恭敬敬地回答。</br>　　“那個會賓樓，福倫已經(jīng)跟我說了，回去以后，我馬上就讓他們拆掉封條，你們可以重新開張！以后，任何人都不許查封會賓樓，這是承諾！”</br>　　柳青、柳紅大喜，急忙道謝：</br>　　“謝謝老爺！”</br>　　“小燕子，你那個哥哥呢？”乾隆四面看。</br>　　簫劍一直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乾隆，已經(jīng)出神了。爾康和紫薇，都緊張得一塌糊涂，也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簫劍。</br>　　小燕子就回頭，急忙拉了簫劍過來，喊著：</br>　　“老爺，我給你介紹，這是我的哥哥，簫劍！”</br>　　簫劍挺立著，眼光銳利地凝視乾隆。</br>　　乾隆接觸到這樣的眼光，不禁一震，覺得這樣銳利的目光，依稀仿佛，好像在哪兒見過。他就走向簫劍，仔細地看著他，困惑地問：</br>　　“我們見過嗎？”</br>　　爾康和紫薇交換了一個視線，兩人都像繃緊的弦。</br>　　簫劍的手一動，紫薇好緊張，忽然撲過來，把乾隆一撞，慌慌張張地喊：</br>　　“老爺！你坐這邊來！”不由分說地把乾隆拖到老遠的一張椅子上，推他坐下，急喊，“金鎖！還不給老爺泡茶……老爺愛喝的茶葉呢？”</br>　　“老爺愛喝的茶葉……哎！小姐，我們沒有帶出來啊！”金鎖莫名其妙地說。</br>　　“隨便什么茶葉，老爺愛喝茶，先倒杯茶來再說話！”永琪說。</br>　　“是！”金鎖就去泡茶。</br>　　爾康趁此機會，就大步一邁，站在簫劍身邊，嚴(yán)陣以待。空氣驀然之間，變得怪異而緊張。簫劍看到爾康和紫薇如此這般，不禁用眼角掃了爾康一下。</br>　　小燕子心無城府，又把簫劍拉到乾隆身邊去，紫薇立刻緊貼著乾隆。爾康亦步亦趨，跟了過去。小燕子快樂地嚷著：</br>　　“老爺，我告訴你，我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老天對我真好，給了我一個好哥哥！”</br>　　乾隆回過神來，看著簫劍：</br>　　“福倫告訴我，你和小燕子是兄妹，你們父母在臨終的時候，把你們一南一北，托人撫養(yǎng)，所以兄妹分散了！”</br>　　簫劍默然不語。乾隆又說：</br>　　“聽說，你費了很多工夫，才找到小燕子，所以，想把她帶到云南去定居？”</br>　　簫劍點點頭。</br>　　“聽說你能文能武，飽讀詩書？”</br>　　“世上哪有‘能文能武，飽讀詩書’的人？”簫劍終于開口了，語氣里帶著蕭索和嘲諷，“生命這么短暫，學(xué)問那么廣大，用有限的生命，去學(xué)習(xí)無邊的學(xué)問，誰能學(xué)得完？這幾個字太重了！”</br>　　乾隆深深地看了簫劍一眼，有些好奇，有些震驚，心想，又是一個江湖奇人！</br>　　“簫劍！你既然是小燕子的哥哥，等于也是我的孩子了！我看你一表人才，談吐不俗，你愿不愿意隨我到北京去，博取一個功名？也給你早逝的父母，光宗耀祖！”</br>　　簫劍直視著乾隆：</br>　　“謝謝你的好意，我不愿意。”</br>　　“不愿意？”乾隆驚訝，“你答得好干脆！為什么？”</br>　　“人各有志！我海闊天空，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只想四海為家，不求功名利祿！”</br>　　乾隆迎視著簫劍的眼光，誠摯地說：</br>　　“好！我尊重你的意愿！”就看著小燕子和紫薇，說，“小燕子！紫薇！你們兩個過來！”</br>　　小燕子和紫薇并排站在乾隆面前。乾隆看看兩人，看看簫劍和柳青、柳紅等人，就正色地、鄭重地說道：</br>　　“兩個丫頭，這次，我的一道命令‘?dāng)厥资颈姟谱吡宋倚膼鄣膸讉€孩子，這些日子，確實讓我悔不當(dāng)初！現(xiàn)在，我在你們的朋友、哥哥面前，給你們兩個一件禮物！以后，不論你們在哪兒，這禮物對你們的幫助都很大！萬一，我又發(fā)了脾氣，再要你們的腦袋時，可以救你們一命！”乾隆就從懷里，掏出兩個金牌，“這就是‘金牌令箭’！在朝里，只有立下戰(zhàn)功的大臣，才有這項殊榮，能夠得到我的金牌令箭！你們傅六叔有一個，兆惠將軍有一個，福倫都沒有！我現(xiàn)在破例，把兩個金牌，送給小燕子和紫薇！允許你們兩個，拿出金牌，就代表我的命令，可以饒你們不死！記住！只有三次機會！如果你們犯下大禍到第四次，這個金牌也救不了你們了！這三次的限制，是免得你們?yōu)E用金牌！這樣，你們應(yīng)該不會再害怕，動不動就被我砍頭了吧？”</br>　　紫薇和小燕子，驚愕地看著那兩個金牌，震動得不得了。</br>　　“老爺……我們不能收這個！”紫薇訥訥地說。</br>　　“你可以收！是我的賞賜，你只能謝恩，不能拒絕！”</br>　　紫薇深深地看著乾隆，在乾隆眼底，讀出了那份寵愛和珍惜，眼睛就濕了。</br>　　爾康和永琪，互相看了一眼，都是滿臉的震動。</br>　　小燕子已經(jīng)拿起了金牌，激動地看著，喊著：</br>　　“哇！金牌令箭！給我一個金牌令箭？</br>　　那……老爺，如果老爺要砍別人的頭，我能不能用金牌的權(quán)力去救他？”</br>　　“可以！任何人都可以，但是，只能用三次！你不要阿貓阿狗都去救，最后，自己沒有權(quán)力了！我看你一天到晚闖禍，三次權(quán)力夠不夠你用，都有問題，你最好節(jié)省著用！”</br>　　小燕子就高興地握住金牌，嚷道：</br>　　“這個禮物太好了！太有用了！皇……老爺，你怎么不早一點給我呢？那么，我們上次就可以用它，也不會弄得這樣天翻地覆了！”說著，就歡天喜地地拿著金牌，去給簫劍看，“簫劍！你看我的金牌！你看你看……老爺給我一個金牌令箭吔！我以后不會被砍頭了，我有金牌令箭了！”</br>　　簫劍看看金牌，看看喜悅的小燕子，看看乾隆，心里翻滾著難言的情緒。這是乾隆嗎？是一國之君嗎？怎么對小燕子這樣好？給她一個金牌令箭，是給她多少寵愛和保證？這個人，是自己的仇人，還是小燕子的恩人？他迷惑起來，內(nèi)心深處，被乾隆和小燕子這種“父女之情”深深地撼動了，就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幾步。</br>　　爾康看到他退后了，才稍稍放松了自己。</br>　　小燕子喜不自勝，又奔過去給永琪看：</br>　　“永琪，你看你看！”</br>　　永琪感動得不得了，說：</br>　　“小燕子，老爺給你的，是從來沒有過的‘殊榮’啊！”</br>　　“什么‘絲絨’？”小燕子嚷，“這不是‘絲絨’，這是‘金牌’啊！”</br>　　小燕子這樣一嚷，屋子里那股緊張的氣息就緩和了好多。柳青、柳紅和倒茶過來的金鎖，都忍不住笑了。</br>　　乾隆就寵愛地看著紫薇和小燕子，說道：</br>　　“你們把東西收好！別弄丟了！只要把金牌拿出來，任何人見到金牌，就和見到我一樣！它的效用還不止這一點！文武百官，看到金牌，都要下跪！所以，你們不要隨便拿出來！”</br>　　小燕子和紫薇就慌忙收起了金牌。紫薇屈了屈膝說：</br>　　“那么，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br>　　小燕子好快樂，也屈了屈膝：</br>　　“我也‘恭敬不如蟲子命’！”</br>　　乾隆瞪著小燕子，笑了，問：</br>　　“你是什么‘蟲子’？”</br>　　小燕子看看眾人，清脆地說：</br>　　“蜘蛛！我們大家都是‘蜘蛛’！”</br>　　一句話把眾人全說傻了。乾隆莫名其妙地問：</br>　　“蜘蛛？為什么你們大家都是‘蜘蛛’？這話我聽不懂！”</br>　　小燕子瞪大眼睛，振振有詞地說：</br>　　“永琪說的，我們大家都是‘蜘蛛死了還會活’！”</br>　　“蜘蛛死了還會活？為什么？”乾隆更加糊涂了。</br>　　“老爺，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爾康忍著笑說。</br>　　乾隆一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br>　　“哈哈！哈哈！小燕子，這些日子沒看到你，這種笑話我都差點忘了！好久，我沒有這樣開懷一笑了！”笑完，他就十分不舍地看著小燕子。</br>　　簫劍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了。</br>　　乾隆看看小燕子，看看紫薇，突然長嘆一聲，站起身來：</br>　　“紫薇、小燕子、永琪、爾康，你們好自為之！從這兒到大理，還有漫長的路要走！紫薇身子弱，路上風(fēng)吹日曬，尤其要小心！小燕子喜歡管閑事，有勇無謀，大家要特別注意她！聽說，你們身上的錢，都用光了！我讓福倫給你們準(zhǔn)備了一些盤纏！至于穿的用的，還有藥材，都給你們準(zhǔn)備了！要走長路，有備無患才好！好了，你們要愛護自己，保護自己，我走了！”</br>　　乾隆就往門口走去，福倫急忙跟隨。爾康仍然亦步亦趨。</br>　　一屋子的人都呆怔著，連送都忘了送。</br>　　乾隆已經(jīng)走到門口，紫薇心中，熱血奔騰，再也忍不住了，驀然間沖上前去，拉住了乾隆的胳臂，眼淚一掉，沖口而出地說：</br>　　“皇阿瑪，我跟你回家！”</br>　　爾康驚看紫薇，脫口驚呼：</br>　　“紫薇？你不是已經(jīng)決定……”</br>　　紫薇凝視爾康，含淚說：</br>　　“爾康，我知道大理很好，是我們的夢，是我們理想中的天堂……可是，我走了二十年，才走到我爹的身邊，好珍惜這份父女之情……大理沒有腳，它不會走！讓那個大理，再等我?guī)啄臧桑　?lt;/br>　　爾康看著紫薇，知道她已經(jīng)做了最后的決定，她的話說出口，再難收回了。他吐出一口長氣，心里若有所失，也如釋重負了。</br>　　小燕子看到紫薇如此，哪里還控制得住，追上前去，含淚嚷：</br>　　“紫薇要跟你回家……那……我也跟你回家！”</br>　　永琪咬了咬嘴唇，眼中濕了。</br>　　簫劍看到這兒，一氣，轉(zhuǎn)身出門去了。爾康看到簫劍出門去，就追了出去。</br>　　到了院子里，爾康一把拉住了他，誠懇地說：</br>　　“簫劍！人生沒有解不開的仇恨！過去的事，已經(jīng)那么多年，其中的是是非非，恐怕連你自己也弄不清楚來龍去脈，你就讓它過去吧！”</br>　　簫劍站住了，盯著爾康，說：</br>　　“我很好奇，剛剛你攔在我前面，你怕我對那個‘老爺’下手，是不是？我怎么可能那么輕舉妄動？但是……如果我真的下手了，你預(yù)備怎么辦？跟我拼命嗎？”</br>　　“是！我會跟你拼命！”爾康看著他，一臉的嚴(yán)肅，“讓我告訴你一件事，在紫薇還不是格格的時候，我們曾經(jīng)一起跟老爺去微服出巡。有一天，我們趕上了一個廟會，當(dāng)時，所有的人，都去圍觀八仙表演，老爺身邊，只有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紫薇。誰知，八仙都是大乘教的刺客，那些刺客突然發(fā)難，一個武功高強的老頭，拿了一把尖刀對老爺刺過去。當(dāng)時，紫薇想也沒想，就擋在老爺身前，那一刀，就刺進了紫薇胸口。紫薇直到現(xiàn)在，身體都不是很好，就因為那一刀的關(guān)系！”</br>　　簫劍從來沒有聽過這個故事，不禁睜大了眼睛。</br>　　“所以，剛才如果你的劍出手了，紫薇一定會擋在前面。你的劍，很可能刺進的是紫薇的身體，或者是我的，或者是永琪的，也可能……是小燕子的！”</br>　　簫劍渾身掠過一陣戰(zhàn)栗，非常震動地看著爾康，知道他說的都是實情。</br>　　“你們都會為他奮不顧身？”</br>　　“是的！所以，你千萬不要冒險，你是我們大家的‘生死之交’，你是小燕子的親生哥哥，你在我們每一個人的心里，都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不要傷害我們！不要讓我們這么多的人，變成你那個‘仇恨’的犧牲品！”</br>　　簫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爾康。</br>　　“我言盡于此，希望你能大徹大悟！我好喜歡那個喝著酒、念著詩的簫劍！”爾康朗聲念著，“‘一簫一劍走江湖，千古情愁酒一壺！兩腳踏翻塵世路，以天為蓋地為廬。’好大的氣魄！那‘情愁’兩個字，是我們的誤解吧？應(yīng)該是‘情仇’，‘仇恨’的‘仇’字，是不是？”</br>　　簫劍怔著，完全被說服了。爾康拍了拍他的肩：</br>　　“我們回到房里去吧！我們這樣單獨跑出來，會讓老爺覺得很奇怪！”</br>　　兩人這一去一回，廳里的人，幾乎沒人注意。當(dāng)他們回到廳里，只見乾隆摟著紫薇和小燕子，左看右看，眼神里，是無窮無盡的感動和欣慰。</br>　　“你們決定跟我回家了？”他啞聲地問。</br>　　紫薇、小燕子異口同聲地、哽咽地回答：</br>　　“我們決定了！”</br>　　乾隆好感動，好欣慰，抬眼看永琪。</br>　　“永琪，你呢？”</br>　　“老爺，連小燕子都決定回家了，何況我呢？”</br>　　乾隆的眼光，就找著爾康。</br>　　“爾康……你呢？”</br>　　“老爺，他們?nèi)齻€都決定了，我們大家行動一致……都跟你‘回家’！”</br>　　乾隆吐出一口長氣來，然后，他擁著紫薇和小燕子，柔聲地說道：</br>　　“我們那個‘家庭戰(zhàn)爭’，到此為止，好不好？大家都有委屈，都有傷心，我們就把那些委屈和傷心，一筆勾銷了，好不好？這牙齒和嘴唇那么親近，也有牙齒磕到嘴唇的時候，我們就當(dāng)這次的事件，是牙齒磕到了嘴唇，總不能一生氣，就把牙齒都拔了，是不是？”</br>　　紫薇和小燕子拼命點頭，眼淚拼命地掉。</br>　　柳青、柳紅、金鎖、福倫全部感動得無以復(fù)加。</br>　　這時，簫劍再也按捺不住了，看了爾康一眼，就一步上前，對乾隆說道：</br>　　“我剛剛認了小燕子，很想帶她去大理。但是，我知道我?guī)Р蛔咚耍抑挥姓J命了！我看了半天，覺得，一個‘爹’對她的意義，大于一個‘哥哥’！她有人這樣寵著、照顧著，還有救命的金牌令箭當(dāng)護身符，我應(yīng)該對她放心了！這一路上，我一直問他們大家一個問題，皇上這樣追殺他們，在他們心里，還是不是一個仁君。他們個個都斬釘截鐵地告訴我一個字：‘是’！我現(xiàn)在明白了！為了你是這樣的一個‘仁君’，為了他們幾個對你的敬愛，我只好放手！”</br>　　乾隆并不了解簫劍話中的含意，聽到大家說他是“仁君”的那段話，十分震動。</br>　　紫薇和爾康，卻完全明白簫劍的意思，知道他終于想清楚，把那段仇恨放下了。兩人好感動，激動而感恩地看著簫劍。</br>　　乾隆終于愁云一掃，就爽朗地笑著，精神抖擻地說：</br>　　“大理！我明白了！那是你們大家的夢！看你們每個人，心心念念要去大理，我一定成全你們！不過，無論要去哪里，都應(yīng)該先把你們的終身大事辦完，是不是？”</br>　　爾康和永琪一聽，要完成終身大事，喜出望外，什么堅持都沒有了。大理，也丟到腦后去了。兩人并排而立，雙雙一抱拳，大聲說：</br>　　“謝謝老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