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大抵是沒見過沈良臣這副樣子,黎安妮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吃驚,可那人卻一點(diǎn)兒也沒在意她的反應(yīng),只表情陰郁地盯著談穎看。
談穎被他這么挖苦諷刺也是一副無所謂的神情,“反正就算說了,沈總也不會懂什么叫同事間的關(guān)心,你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思想齷齪的人眼睛怎么可能干凈得了。”
這下沈良臣的臉色更加黑了一層,黎安妮在邊上都能嗅到濃濃的火藥味,她離得近,更能清晰地看到他額頭上的青筋一根根凸顯起來像是下一秒就要爆裂一般。還真沒什么人敢和沈良臣這么說話,黎安妮都為談穎捏了把汗。
果然很快又聽沈良臣嘲弄道:“現(xiàn)在看別人比我好了?我齷齪,那你當(dāng)初還喜歡我?”他要笑不笑地望著她,可眼底的溫度并不比此刻的氣溫高多少。
“哦。”談穎把另一只快要凍成冰塊兒的手塞進(jìn)口袋里,這才笑瞇瞇地回答他,“以前年紀(jì)小不懂事唄,眼神兒也不怎么好。”
“那現(xiàn)在就更得好好看人了,別見人家有點(diǎn)錢就往上貼。”他怒極反笑反而順著她的話往下說,手指輕輕叩著方向盤,那閑散的姿態(tài)就跟逗貓似的。
談穎看起來也不像是生氣,點(diǎn)了點(diǎn)頭,“當(dāng)然,有的人除了錢好像也不剩什么了,所以錢不錢的,你知道我從來都也不在乎。”
沈良臣這才陰測測地睨著她,連氣息都變粗了,“你不在乎?那你在乎什么,愛情?要是他真在意你,這么冷的天能讓你到處跑。”
她和程季青根本也就不是他以為的那回事,談穎也懶得和他說那么多,只掀起眼簾挺不耐煩地回道:“那我就跟你說不著了,你知道話不投機(jī)半句多,有些東西反正你也沒有,說了不是打擊你自尊心嗎?”
再這么說下去黎安妮真的不懷疑沈良臣會沖上去掐死談穎,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因為用力到骨節(jié)發(fā)白,分明在極力克制著自己別和她繼續(xù)爭吵下去。可這兩人或許真是八字不合,一見面沒哪次不掐的。
這你一言我一語,她就跟個插不上嘴的局外人一樣。
“好了,良臣……”
她試圖說點(diǎn)什么,可話才說出口就聽到身邊的男人又冷笑一聲:“以為我愛管你?我只是想好心提醒你一句,男人最煩女人倒貼了,不想看你出師未捷就身先死。”
他說完像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狠狠一腳踩上油門,車子就在談穎面前飛快地沖了出去,帶起一陣?yán)滹`颼的寒風(fēng)。
聽來聽去這人還是誤會了,真以為她像以前一樣用美食攻勢追求誰呢?談穎站在車子消失的地方忍不住笑了下,全身被刺骨的寒意凍得止不住地打寒顫。
其實(shí)怎么可能呢?像那樣不顧一切地愛一個人,這輩子恐怕都只會有那一次了吧?可惜沈良臣不會懂,他從不可能像她那樣愛一個人,哪怕是黎安妮。
明明他說了那么多惡毒的話語,談穎居然什么感覺都沒有,她都懷疑自己的心臟是不是穿了防彈衣,否則怎么被他這么刺了一刀又一刀的居然還沒倒下去。她吁了口氣,站在天寒地凍的街頭,這才覺得寒意一陣陣地凍得受不了,急忙拿著餐盒快步跑進(jìn)公司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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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才那么對談穎,會不會覺得太過分了?”車子一路疾馳在公路上,速度快得嚇人,黎安妮目視前方,心緒卻久久都不能平靜,“你明知道季青喜歡的人就是談穎,還故意說那么多話來刺激她……”
她咬了咬嘴唇,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將剩下的話一口氣說完,“既然你和談穎沒關(guān)系,那么不管那個人是季青也好別人都好,你為什么還要插手?”
沈良臣始終面沉如水,過了很久才從緊抿的雙唇間吐出一句,“反正不可以是程季青。”
“為什么?”連黎安妮都覺得可笑,“季青哪里不好?那么多年了,當(dāng)初談穎在美國認(rèn)識他――”
沈良臣驀地轉(zhuǎn)過頭來,一雙眼像是銳利的刀鋒、更像是蟄伏的野獸般兇狠難辨,黎安妮還沒說完的話全都卡在了喉嚨口,被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她努力調(diào)整呼吸,終于將壓在胸口的那句疑問說了出來,“還是你根本就沒想過讓談穎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這下子那人不再說話了,車廂里蔓延著令人窒息的沉默,半晌他才忽地笑出聲來,“我瘋了嗎,你明知道不可能。”
“那你每次見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就失控是怎么回事?”黎安妮苦笑道,一一列舉給他聽,“上次在那家私房菜,你看到她和那個男同事一起吃飯,自己都不知道當(dāng)時臉色多難看吧?還有今天,看到她和別人搶出租差點(diǎn)被擠得摔倒,你當(dāng)時那眼神就跟要吃了那人似的……”
“你想多了。”沈良臣不等她說完就直接打斷了她的話,“不希望是程季青,純粹是因為姐姐的關(guān)系,你知道姐姐從來沒什么求而不得的東西。”
黎安妮認(rèn)真想了下,“你是怕,寶意姐會因此針對談穎?”
沈良臣緊繃著下顎,像是依舊暴躁不堪,卻極力耐著性子回答她:“程家不會容忍談穎那樣的出身,程沈兩家聯(lián)姻只是早晚的事,到時候那個傻丫頭――”
他幾乎脫口而出,話鋒又微微一轉(zhuǎn),“她那么蠢,最后還不是落得被人欺騙的下場。好歹對我也有救命之恩,我不想看她走到那一步。”
看他說的并不像是假話,黎安妮這才徹底放松下來,她嘴角露出一點(diǎn)笑容,伸手去挽他胳膊,“可你有時候,對她好像真的特別不一樣。”
沈良臣不著痕跡地避開了她的胳膊,卻似笑非笑地逗起她來,“怎么,你也喜歡我沒事就兇你?”
“無聊。”黎安妮撅著嘴巴不理他了。
沈良臣的目光重新落回了前方路況上,另一只手卻下意識地松了松領(lǐng)帶,哪怕和談穎針鋒相對互相蟄傷,可他胸口那股郁氣依舊無法紓解,反而像是越來越濃烈了,仿佛有把火,熊熊地烤得他差點(diǎn)就理智盡失。
***
“和老情人續(xù)完舊了。”談穎才推開辦公室門,程季青開口就是這樣一句,他側(cè)站在窗戶前,想來早就目睹了之前樓下的那一幕。
談穎沒心思和他解釋,沒好氣地把盒飯放在他辦公桌上,一言不發(fā)地便低頭走出去。
“等等。”
“我知道涼了,不會還要我替你熱吧?茶水間有微波爐的。”談穎怏怏地背對著他揮揮手,有氣無力的樣子,“主編你行行好,改天再折騰我好嗎?”
程季青瞇眼打量著她的反應(yīng),臉上的表情瞬間冷了下去,“見完他就變成這個德行了,我還真以為你談穎是條漢子,拿得起放得下呢。”
談穎回頭目光不善地瞪著他,“我是餓的好不好?您老人家有吃的了,雖然涼了但好歹也是兩份!我呢,還得去餐廳吃剩的……”
見她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程季青明顯憋著笑,但他什么都沒說,只拿了那兩個餐盒直接去了茶水間。
談穎一路狂奔到了餐廳,果然看到就是阿姨們在收拾餐具的背影,她肚子餓的咕嚕嚕直叫,還得拖著發(fā)軟的雙腿又回樓上去。可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馬上就傻眼了,桌上居然放了一盒盒飯,而那個盒子很眼熟,好像是她剛剛從君越買回來的?
她狐疑地看了眼程季青的辦公室,可門關(guān)著,什么有用訊息都捕捉不到。
飯是她買來的,里邊的菜色她當(dāng)然最清楚,其中一份恰巧還都是她愛吃的。談穎打開之后就一股熱氣迎面而來,香味四溢,君越的老字號果然不是吹的,光聞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不管了,看著色香味俱全的飯盒,談穎只覺得肚子叫的更兇了,就是程季青不小心拿錯了她也不會還給他了!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生活拮據(jù)的關(guān)系,談穎居然一下子把整個飯盒都吃完了,人果然還是食肉動物,那個下午她工作都好像都特別來勁兒。
那之后程季青也讓她再去買過幾次午餐,但無一例外的都會額外給她準(zhǔn)備一份。每當(dāng)這時候談穎總是忍不住狐疑地想,主編大人是不是不會算賬?差她跑腿還倒貼一個盒飯,加上之前的襯衫和鞋子,他這生意絕對是賠本了啊。
但她自己倒是挺開心的,反正她最近正好窮的快吃不起飯了,有人免費(fèi)供應(yīng)午餐總是好的。
***
轉(zhuǎn)眼就到了春節(jié)前上班的最后一天,這天還有個好消息,那就是關(guān)于郝佳之前的報道處理結(jié)果終于出來了。這之前所有人都提心吊膽,尤其郝佳自己,連辭職信都打好了,結(jié)果卻壓根派不上用場。
原來程季青托了朋友的關(guān)系私下和那個設(shè)計師接洽過,除此之外雜志登了正式的道歉聲明
,并且程季青還為對方牽線搭橋簽了很好的出品公司,總之結(jié)局還算令那位被抄襲的設(shè)計師滿意。
“看你原來那樣,我還以為你要開除郝佳。”這陣子和程季青關(guān)系親近了不少,所以談穎和他說話也變得隨意起來,“沒想到你也有鐵漢柔情的一面嘛。”
程季青聞言只看了看她,意味深長地說:“本來是打算那么處置的,當(dāng)給她的職業(yè)生涯上一課,但后來改變主意了。”
“為什么?”
面對她的疑惑,他只是神秘莫測地笑了笑:“當(dāng)然是,不想有的人不開心。”
談穎看著他側(cè)過身去,棱角分明的側(cè)臉上有難掩的笑意,可卻不知道他那話里的意思指什么。是說怕同事們失望嗎?也對,畢竟他新官上任,搞好上下級關(guān)系很有必要。
果然程季青這一招馬上籠絡(luò)了不少人心,下班的時候郝佳非得吵著要請客。因為是上班的最后一天,大家都明顯很亢奮,談穎也被郝佳和秦言拖著一道去,可她放心不下葉子,所以特意躲到一旁打電話。
葉子受傷之后一直待在家里靜養(yǎng),其實(shí)平時她都有能力自己照顧自己,今天卻在電話里支支吾吾地和她說:“那個,你還是回來一趟吧。”
談穎一聽她這話就知道肯定有事,馬上緊張地挺起脊背,“怎么了,你不是又摔了吧?”
葉子翻了個白眼,“沒呢,就是……就是家里來了個客人。找你的,總之你趕快回來吧。”
說完這話電話就掛斷了,談穎對著黑了的手機(jī)屏幕愣神,她實(shí)在想不到能有誰會跑去家里找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