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對了,那黎嶠不知道怎么弄的,手心都擦出了血,腳腕也扭傷了,你這里有沒有藥?讓人給他送去治治,小郎君手上若是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說著她就捏起一旁放在案幾上的糕點,放進了嘴里,只是剛一入口,就皺了眉頭,就了一口茶水,終于勉強將口中的糕點咽了下去。
裴羲玉看了她一眼,“你將人留下了?”
孟季蘭:“你這什么表情?我可告訴你,這可不是我要將人留下的,是他求我的!”
裴羲玉眉峰微挑了挑,隨口哦了一聲,便道:“藥讓云暮拿給你。”
孟季蘭懶得讓人再專門跑一趟拿藥,直接叫了云暮來,讓人拿藥直接送過去。
見裴羲玉點頭,云暮這才應下。
見人出去吩咐了,她這才將案件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最后感嘆道:“一百兩兩買進,轉(zhuǎn)頭一個月就三千兩賣出,難怪以往總聽人說江州瘦馬貴若千金,這等一本萬利的買賣可真是好做啊……就這樣,都還有那些暗中行拐賣之事喪盡天良的東西!”
裴羲玉眼眸微深,端起茶杯輕抿了口茶,輕笑道:“要知,人的貪欲總是沒有盡頭的。”
孟季蘭瞇了瞇眼:“你說的沒錯。不過,這花月園背后之人不知究竟是誰,才能讓那手底下的人,有那么大的底氣。”
而另一邊,黎嶠則被下人帶進了后衙內(nèi)宅,見了如今跟著孟季蘭一起上任的小侍,柳良侍。
待柳良侍聽完小廝說的話,在見到這人就提起的心才勉強放下,將人安置在下人住的地方,又吩咐了小廚房的人后,這才溫柔笑道:“黎嶠是吧?既然你有一手好廚藝,那以后便好好做事。”
柳良侍能被帶著一起上任隨侍身邊,相貌自然不會差了,一身水碧色衣袍,眉眼溫柔,肌膚白皙如玉,只是看著便讓人心情舒緩,只是若與黎嶠站在一起,卻是平白的黯然失色的許多。
黎嶠始終垂著眸子,恭敬行禮應是后,便跟著人下去了。
一旁的貼身小廝不高興:“良侍,這黎嶠的相貌未免也太過出挑了些,大人是不是想納他?”
聞言,柳良侍眉頭輕蹙,這個也正是他擔憂的,實在是這個黎嶠的相貌實在讓他無法不往這方面想。他不禁抿了抿唇,這次能跟著女君一起上任,君人至少還有一個月才到,他一定要在這個月內(nèi)懷上孩子才好,至于這個黎嶠……
暫且還是先看看吧,若女君并沒有那個意思,就怕弄巧成拙,反倒不好。
……
“黎小郎君,這是治療跌打損傷的藥,外用,每日早中晚三次,這是治外傷的藥,清洗傷口后,每日擦兩次。”
黎嶠看著她手中十分熟悉的白瓷瓶,神色一時有些怔愣。
送藥的護衛(wèi)云暮道:“黎小郎君?”
“……謝過女郎,大人。”黎嶠抬手小心翼翼接過她手中的小巧精致的白瓷瓶,指腹下意識磨挲著它瓶肚上的那個被一枝梅花巧妙枝纏著的小小的裴字,鼻尖忍不住一酸,眼眶幾乎控制不住的紅了紅。
原本沒什么表情的云暮看見他接過藥后突然就紅了眼眶,猝不及防的有些被嚇到了。
“黎、黎小郎君?”
“我沒事,”黎嶠笑了笑,隨即垂眸道:“失禮了,我只是太感激女郎和孟大人了,不僅幫我主持公道,還收留我,如今更是給了我這么珍貴的藥,心緒一時有些激動,這才……”
“哦哦,那就好,你沒事我就先回去了。”她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了個沒影,并且回頭就將這番話一字不差原封不動的轉(zhuǎn)告給了自家主子。
孟季蘭也在,自然也聽見了,并且對此實在是有些好奇,“可惜了可惜了,這美人梨花帶雨惹人憐惜的模樣竟然沒能看見。”
云暮:“……”她好像也沒說人哭了吧?
裴羲玉微抬了抬眼眸,看向他不緊不慢道:“你一口一個美人,是打算要納他?”
孟季蘭笑容一僵,隨即服軟道:“……行了,知道了知道了,不是美人,是小郎君,小郎君行了吧?”
裴羲玉睨了她一眼,漫不經(jīng)心的道:“你不過隨口一說,于你而言不會有任何影響,但對于男子而言卻不是這樣的。”更可能會被很多人誤會,更不用說那小孩兒還有著那般不俗的容貌,雖然在她看來才十幾歲,就是個少年,但這個年紀在這里卻已經(jīng)可以談婚論嫁了。
孟季蘭一手磨挲著下巴一只手肘撐著扶手,神情很不解:“既然你如此思慮周到,善解風情,為何至今身邊都沒有男人伺候?”說著她突然壓低了聲音,一臉擔憂又八卦的小聲道:“你不會……真的是這些年吃藥吃多了,所以……咳,壞了身體吧?為了掩飾,不被人發(fā)現(xiàn)身體有問題,這才沒有讓人伺候?”
裴羲玉眉心微跳:“……我身體沒毛病。”
雖然她這世自出生以來就體弱多病,但經(jīng)過十幾年的悉心調(diào)養(yǎng),修身養(yǎng)性,如今并不比尋常人身體差,只是大概當了十幾年人盡皆知的藥罐子,給人留下的印象太過于深刻。
“真的?”她表情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真誠道:“你可不要諱疾忌醫(yī)啊,要是真有病就得治啊!”
裴羲玉輕吸了一口氣,看著她微笑道:“真的,不過,你要是想的話……我現(xiàn)在可以讓你立刻如愿以償,你要不要試試?”說著,她不知從哪里摸出了一根銀針,朝她晃了晃。
孟季蘭唰的一聲坐的端端正正,看著她手中的一指長寒光閃閃的銀針,咽了咽口水,忙笑道:“我一點也不想!我身體很好!”
見人終于把“兇器”給收了,她這才松了口氣,隱隱就覺得手臂上曾經(jīng)被人扎過的地方又疼了起來,實在忍不住伸手搓了搓手臂。
“我說,你一個國公府世女,陛下的親外甥,自你生下來,陛下就把你捧在手心怕給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受盡萬千寵愛于一身,你什么不學,怎么就非得學醫(yī)呢?”
“喜歡而已,還有,”說著她有些無言:“別說的這么夸張。”
“哪里夸張了?小時候但凡你打了個噴嚏,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們都要抖三抖,就更不用說是命懸……”一線的時候了,那滿朝文武誰都別想有人有好日子過了,因為陛下的脾氣就會像一支暴火龍一樣,逮誰噴誰!
所以啊,幾乎滿朝文武無一不希望英國公小世女健健康康的,只差求神拜佛了!等到了小世女年紀稍大了一些,身體也不會動不動就在鬼門關(guān)走一遭后,就經(jīng)常被陛下抱著上朝了,敢問,這世上除了小世女還有誰有這樣的待遇?
就算是陛下的皇女皇子們,那也沒誰有這個機會被陛下時不時的就抱著上朝啊,還能在滿朝文武吵的面紅耳赤的一點也不怕,不哭不鬧,還每次都看得笑呵呵的,實在是朝中一大奇景!
不過,一般也只有小世女在的時候,那些文武大臣才敢吵的那么厲害,要是只有陛下一個人時,就陛下那個暴脾氣,她們可沒那么大的膽子。
當然,這些原本孟季蘭都是不知道的,都是她祖母偷偷告訴她的。
裴羲玉沉默了一下,她這世一出生,因為是早產(chǎn)兒,不僅體弱多病,心臟也有問題,只能說幸好是生在皇室貴族,若不然怕真的就要早夭了。
這輩子卻依舊是父母雙亡的命,只是比前世好太多的是,她這世有一個萬人之上,對她又極為疼愛的皇帝姑母。
至于被從小就被抱著去上朝的事,她表示那是因為小時候她太脆皮了,照顧她的宮人們也自然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就被風吹倒了,別說玩兒了,連個走路都擔心累到她了。
然后有一次她太無聊了,仗著身體略好了一點,就偷偷從殿里偷跑了出來,心心念念要找姑母。五歲前,前世的那些記憶,她都只以為自己每天晚上都會做很神奇的夢而已,還和別人說過,其他人也都只當是夢境。
還因為夢中男女和現(xiàn)實男女的顛倒不同,腦子也有些混亂,說過不少引人發(fā)笑的話。
比如,她四歲那年,有次被姑母抱著的時候,看見當時的戶部尚書挺著個大肚子走了進來,指著她的大肚子就十分天真的問,里面是不是有個妹妹在里面……
直到現(xiàn)在她都還記得她那皇帝姑母抱著她差點把崇政殿的房頂給笑塌了的場景,更慘的是,她那皇帝姑母嘴巴是個沒把門兒的,遇見誰都要說一說,不出三天,整個皇城都知道了。
畢竟權(quán)貴世家中的女郎基本上都是從三歲就開始啟蒙了,應該很少發(fā)生這樣的事,雖然她丟了臉,但好在當時年紀夠小,最慘的應該是當時的戶部尚書了……
咳咳,想多了,那次偷跑出來后,不出意料的就被大殿外的侍衛(wèi)給抓了到了,而后在被抱著上了一次大朝會之后,她小小年紀就喜歡上了這項活動,每次都當成看大戲一般,看得樂呵呵,津津有味的,直到七歲后,記憶恢復的越來越快,腦子里的東西越來越多,她才沒有繼續(xù)這項頗為有趣的活動了。
“話說回來,你外出游歷也有兩年了,離京這么久,陛下怎么放心讓你出去的?聽說你這兩年去了草原,也走過沙漠,連西域那邊去過了?”說著說著孟季蘭就忍不住有些羨慕了,這世上哪個女人不想縱馬如風,游覽天下?只是世上大多都為功名俗世所累而已。
裴羲玉頓了一瞬,不緊不慢的抿了口茶,這才道:“姑母給了我兩百護衛(wèi)隨行。”
孟季蘭:“……”對,這才是她知道的陛下!若是沒有這么多人保護就放了人出來,她還要懷疑了,可是……
見她寵辱不驚,從容自若的模樣,孟季蘭又實在忍不住道:“……你知道嗎?兩百人,都能當個出使團了。”
“我知道。”
孟季蘭聽得面無表情:“朝中大臣會同意?”這可不是三五個人,就只兩百人吃喝就是個問題,誰來負責?只可惜,當時她正好回祖籍了,不在京城,要不然……
裴羲玉:“自給自足。”出發(fā)前姑母對著大臣和她說的是從她的私庫里出,但她并沒有要,只是說她自己負責而已。
見她沒有細說,孟季蘭也沒有沒有再追問,只是問道:“那那些人呢?”
“已經(jīng)找好地方住下了,放心,她們自會做好一切的,不用我操心。”
“好吧,既然你不想多說那我便不問了,只是這次來江南,你準備在江州府待多久?”
裴羲玉笑了笑:“聽說當年致仕的章老太醫(yī)一直在江州府,準備這兩天便去拜訪,至于要待多久……”說著她笑意淺笑了瞬,“江南風景如畫,最近一兩年看得最多的就是草原、沙漠、戈壁以及崇山峻嶺了,這江南煙雨蒙蒙,正是賞花賞景的好時節(jié),自然是隨心隨意。”
這話說的,聽得孟季蘭羨慕嫉妒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這可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了!
正在她羨慕嫉妒的酸水忍不住往外冒的時候,云暮上前稟道:“主子,孟大人,黎小郎君送晚膳過來了。”
“咦?已經(jīng)這么晚了嗎?好像還真有些餓了。”至于對于黎嶠受傷了還來送膳食的舉動她倒是理解,孤身無依,總是想找個可以安身之所。
黎嶠身上還是那件紅衣,只是低眉垂眼恭敬乖順的模樣中和了許多他原本太盛的容貌,看著很是低調(diào),提著食盒和人一起進屋后,便行禮問安:“奴見過女郎,孟大人。”聲音清潤,又帶著些江南男子特有的軟綿音色,很是悅耳。
裴羲玉耳尖忽的動了動,下意識看了他一眼。
黎嶠自進屋以來心神便一直在主人身上,只是進屋時看了一眼后眼眶便有些控制不住的酸了酸,不敢再看,但卻能感受到她的視線,明明以前經(jīng)常被看,但如今卻第一次覺得這般緊張。
不過裴羲玉也不過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倒是孟季蘭心中忍不住感嘆:難怪身價三千兩呢,不說這絕佳的容貌身段,就這把嗓子……嘖嘖。
不過從小生在富貴窩里,從小到大見的美人不計其數(shù),也就晃了一下神,便讓人起來上菜了。
兩人自小就相熟,也沒有外人,倒是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菜上完了,兩人也正好都有些餓了,就都吃了起來。
黎嶠忍不住微微抬頭看向兩人,雖然他有很大的把握能留下,但事關(guān)能不能名正言順的接近主人,他還是提起了一顆心,有些忐忑。
桌面上的菜并沒有很多,三葷四素一湯,江州醋魚,野雞絲酸菜,燕窩鴨子熏片,鮮筍湯,再加上幾個當季的小菜,便是一桌了。
只是里面只有一葷一素一湯是他親手做的……
果不其然,在將每個菜色都嘗了一口后,孟季蘭便有些驚訝的看向他道:“野雞絲酸菜,鮮筍湯還有這個炒菜心是你做的?”
“是。”
聞言,正吃著菜的裴羲玉忽的頓了頓,心下難得訝異,不由抬眸看向了他,卻沒曾想,正好四目相對。
黎嶠有著一雙十分漂亮的桃花眸,眼瞳墨玉似的,當他微微抬眸,用那雙極為好看的眸子小心翼翼忐忑的看向人時,讓人下意識的便比較容易心軟,像極了一只眼睛亮晶晶,小心翼翼試探期待著什么的軟糯糯的小奶狗。
她夾菜的手頓了瞬,另一只手拿起了茶杯,垂眸輕抿了一口,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