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什么人?!”護衛(wèi)看著突然摔在眼前的人拔刀威呵!
腳踝掌心瞬間疼痛自己鋒利的刀光將他的神智拉了回來,看著眼前的四個護衛(wèi),他一個都不認(rèn)識……難道真的只是他的錯覺嗎?他眼神有瞬間的恍惚,只不過片刻便緊抿了抿唇。
張女君剛手忙腳亂的下車朝著拔刀的護衛(wèi)道:“對不住,對不住,下人不小心沖撞了……”
只是她的話還沒說完,黎嶠便截斷了她的話,跪在地上,看著緊閉著的馬車門道:“大人!草民有冤要告!”他不相信他方才看見的只是錯覺!
只是,萬一真的只是他的錯覺,那他如今的舉動無疑會讓他后面的計劃更加難以進行。
因此,不等旁人說話,黎嶠便口齒清晰的道:“草民要告城南雙桂巷吳大金掠賣人口,逼良為奴!”
拔刀的護衛(wèi)許是看著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子,回了刀鞘,看著他道:“小哥兒怕是攔錯人了,我們女郎并不是你口中的大人,若是有冤,還是去縣衙吧。”
黎嶠面色微白,掌心不知何時攥起了血絲,卻絲毫沒有知覺,對于自己的行為,他并不后悔,只是低垂著眼眸,緊了緊袖中的藥粉,如今怕是要更冒險些了。
張女君怎么也想不到她這個新買來的看起來乖順的不得了的瘦馬竟然會有這樣的當(dāng)街?jǐn)r車告狀的膽子!臉色頓時鐵青黑如鍋底!抬手便招來了自己的護衛(wèi),“趕緊把人給帶下去!”
“等等。”一聲清醇悅耳,不疾不徐的聲音忽的從緊閉的馬車中傳來,正要動手的護衛(wèi)下意識頓住了,而黎嶠卻幾乎是瞬間抬起了頭,這個聲音……
像是就要應(yīng)證他腦子的答案時,馬車門緩緩的打開了,最先映入眼簾的一只骨相清晰,指節(jié)修長的手掌,就如那上好的白玉,溫潤無暇。
車門打開后,車前的所有人都下意識一靜。
只見一女子身著月白色暗繡銀紋衣袍,眉目如畫,姿儀雋拔,眉宇間淡然帶著幾分矜貴溫雅,一雙眼眸漆如點墨,此刻看過來的眼神讓人下意識便屏住了呼吸,不敢隨意驚擾。
裴羲玉看著車前的場景,頓了瞬,道:“裴瀟,去叫孟大人。”
“是,主子。”只是還未動身,就聽一陣馬蹄聲傳來,只見紅色駿馬不緊不慢而來,馬背上坐著的是一個身姿挺拔的女人,張揚明艷,此時正滿臉笑容騎馬而來,手中還拿著一個油紙包著的酥餅。
“找我做甚?”
護衛(wèi)立刻將事情說了一遍,孟季蘭看著跪在地上有些狼狽,眼睛紅的像兔子一樣,眼淚還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似的,不要錢的往下掉,但依舊能看得出絕色姿容的人,緩了緩神,掃了他周圍一眼,才道:“你有何冤情?竟敢當(dāng)街?jǐn)r車?”
從車門打開那一刻起,黎嶠眼眶酸澀,瞬間就泛了紅,他幾乎貪婪的看著那人,連淚水沾濕了面容都不自知,但待真的確定他并非只是做了一個虛幻長久的夢,而是真的回來了,真的見到了主人!眼見著馬車門緩緩關(guān)上,他漸漸冷靜了下來,轉(zhuǎn)而垂下眼瞼,靜靜聽著護衛(wèi)稟報。
在聽見孟縣令問話后,他答道:“回大人的話,因吳大金所掠賣之人就是草民,如今報名已非自由身,方才在馬車內(nèi)遠遠聽見街上動靜才誤會大人在這輛馬車?yán)铮@才沖動之下攔車告狀,還望大人,女郎恕罪。”
孟季蘭聞言看了一眼低垂著眼眸,看著很是乖順的人微蹙的眉頭略松了松,腦子里的諸多想法轉(zhuǎn)了一瞬,轉(zhuǎn)頭就見周圍越來越多的路人好奇的圍了上來,不過看著她們的神色,她覺得她們感興趣的不是這位小郎君口中的冤情,而是他的那張格外引人注目的漂亮臉蛋。
而那馬車門不知何時早已重新合上。
手里還揣著酥餅的孟縣令大手一揮,道:“帶回衙門再審!”說完就看著周圍的護衛(wèi),一點也沒把自己當(dāng)外人。
護衛(wèi)們一時沒動,直到馬車?yán)飩鱽砹寺曇簦骸芭釣t。”
“是。”
人都帶回了縣衙,也沒得熱鬧可看了,街上圍著的人很快就散了干凈,但也有那好湊熱鬧的,轉(zhuǎn)身馬不停蹄就朝著縣衙去了。
莫名其妙就被人帶回衙門的張女君一路上臉色鐵青,她沒想到好不容易尋來的禮物,竟然還會有這些麻煩事不說,說不定最終還雞飛蛋打,什么也落不著!
人和馬車是差不多一起進縣衙大門的,只是黎嶠進了大門就被被帶進了大堂之上侯著,沒有機會再看見他的主人。
“啪!”的一聲驚堂木響,也驚的他勉強回了神。
孟縣令已然換了官服,正經(jīng)了神色道:“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黎嶠跪下道:“回大人,草民名叫黎嶠,原本家住江州府城南雙桂巷,自出生以來,一直與姥爺相依為命,一年前姥爺去世,一個月前雙桂巷的吳大金將草民打昏后賣給了花月園為……奴,”他說著頓了一瞬,這才繼續(xù)道:“吳大金不過是草民姥爺?shù)闹断保丛鴮Σ菝裼羞^半分養(yǎng)育之恩,卻掠賣草民為奴,還請大人為草民做主!”
他說要后,孟縣令就看向了跪著的張女君。
張女君忙道:“回大人的話,草民叫張懷,只是一個路過的蜀南商人,做布匹綢緞買賣的,七日前才到江州府,一直住在蜀南會館,今日才在花月園買了他,至于掠賣人口之事,小人并不知情啊,大人明鑒!”
孟縣令:“來人,去雙桂巷把吳大金和花月園管事做主的都拿來!”
衙役很快便將人都帶來了,一個渾身不修邊幅,眼底青黑的女人和一個風(fēng)韻猶存的中年男人。
那女人就是吳大金了,只是她是雙腿軟著被帶進來的,而花月園的嬤公被帶進來是卻并不怎么拘束,臉上甚至還帶著笑容。
一上大堂一陣整齊劃一的威嚇聲嚇得吳大金頓時癱軟在地,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事,竟然被人抓到了衙門!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的什么事也沒犯啊,大人饒命啊!”一邊說著她便自己嚇的兩股戰(zhàn)戰(zhàn),渾身冒冷汗了。
“你就是吳大金?”
“是!小的是、是是吳大金。”
“本官問你,一個月前,你可是打暈黎嶠,將人賣入了花月園為奴?”
“啊?”原本幾乎趴在地上的吳大金沒想到會被問這個問題,下意識抬頭就看見一臉威嚴(yán)的縣令,忙說:“對,對啊,”說著好似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什么,忙又連忙道:“那賠錢貨是不是闖了大禍了?我就知道那賤皮子不是個安分的,大人!那不管小的事啊!小的不知道啊!小的冤枉啊大人!”
孟縣令驚堂木一拍!見人嚇得瑟縮,才冷聲道:“你回頭看看,左邊可就是你賣的黎嶠?”
吳大金戰(zhàn)戰(zhàn)兢兢回頭看,黎嶠面無表情。
“大人!這就是黎嶠就是那個賤小子!大人快抓了他吧!”
“很好!來人,犯人吳大金對一個月前掠賣人口一事供認(rèn)不諱!杖一百,徒三年!即刻行刑!”
衙役立刻上前拖著人就去了大堂外,嚇的吳大金惶恐震驚道:“大人大人!什么掠賣人口?!黎哥兒是我家小子!是我自家的小子啊!我沒有拐賣人口啊!大人冤枉啊!”
孟縣令冷聲道:“別說你只是他表叔妻,就算今日你是他生母,掠賣人口,逼良為奴的罪責(zé)也是逃不掉的。”只不過這種事大多都是民不告官不糾而已。
說完揮了揮手,衙役便兩人強拖了出去,當(dāng)場便拖了褲子,行杖刑!
“啊!冤枉啊大人!小的沒有賣他,沒有賣他為奴啊!小的、小的是為了讓他以后都能過榮華富貴的日子,跟著有錢女君們過上好日子,吃香的喝辣的啊——!”
杖責(zé)聲、慘叫聲一起混著傳進了黎嶠的耳朵里,他也只是垂著眼瞼,面無表情的聽著,心中更沒有半分動容。
至于剩下的判決,他已經(jīng)沒有心思聽了,張女君也好,花月園的嬤公也好,都不是他關(guān)心的人。
主人的馬車既然已經(jīng)進了縣衙,是暫住在縣衙嗎?只是不知道主人會在江州府待多久,但如此好的機會,他一定要在縣衙留下來,才能有機會看見,接近主人。
其他判決很快也下來了,花月園歸還張女君的三千兩銀子,吳大金歸還花月園的一百兩黎嶠的賣身銀。
但花月園的嬤公卻是說,吳大金是個賭鬼,就是因為欠了賭場的銀子這才賣了黎嶠還賭債,家中不可能還有一百兩銀子,而且他買了人一個月,供給人吃喝拉撒睡,還要花費心思調(diào)教人,這里的花費又如何算?張口就要二百兩銀子。
孟縣令心下冷笑,“一個月的時間而已,你們難不成給他每日吃的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住的是金屋不成?!二百兩銀子,你在想屁吃!”她對做這等事,還獅子大張口的人完全沒好感。
一縣之官大堂之上當(dāng)場爆粗口,驚的一旁的屬下連連咳嗽,那被懟的嬤公腰身一扭,一點不懼,反正咬死了就要這么多,若不是知道這新來的縣令有些背景,那三千兩銀子進了他花月園的口里還能給她吐出來?!如今他不過是討點利息回來而已,他可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不過,顯然孟縣令也完全不是個好相與的,見人在大堂之上對著她還敢如此放肆,當(dāng)場便以以下犯上的罪名將人打了人五大板,最后還是判吳大金歸還花月園一百零二兩銀子。
五大板子換二兩銀子,氣的嬤公差點昏過去!心底不由謾罵開來,卻憋的臉色漲紅,不敢再多說話。
待退堂后,吳大金也被帶了下去關(guān)押,張女君退下去的時候,看著黎嶠的臉還很是有些遺憾和可惜,對于她的眼神黎嶠并沒有放在心上,說來就算上輩子被這人買了,后又被送人,那兩三年他卻也沒受什么苦。
孟季蘭見他還跪著,道:“你還有事?”
黎嶠磕頭,輕聲道:“草民叩謝大人今日為草民做主,讓草民得以恢復(fù)自由身,只是大人不知,那花月園在江州府幾乎沒人敢招惹,草民在花月園里一個月里,就意外得知她們竟然還有專門的人做拐賣人口的勾當(dāng),這次雖有幸得大人相救,但草民擔(dān)心……”
孟季蘭原本放松的眉頭隨著他的話不由皺的越來越緊,看著他乖順的模樣,下意識皺眉道:“那你為何剛才在大堂之上不說?”
果然,就聽得他口齒清晰的回道:“一是草民膽子小,害怕事后遭到報復(fù),二是草民并沒有證據(jù),只是在園子里的時候,無意中聽得她們提過一嘴,若大人要查,恐怕還要切實的證據(jù)才行。”
孟季蘭見他還跪著,便讓他起來,黎嶠卻沒有立刻起身,而是再次叩首哀求道:“求大人庇佑,草民今日若就這么回去,恐怕不到三日,雙桂巷就再沒草民這個人了!”說完便緊接著就道:“草民廚藝很好,不會在縣衙吃白飯的,還請大人給草民一個機會,若大人覺得草民廚藝不能勝任,草民絕無話可說,聽從大人安排。”
孟季蘭:“……”
她知道他說的并非沒有道理,只看那個膽敢在大堂之上對著她那么囂張放肆的嬤公,就直到這花月園的背景就絕對不是個簡單的,至于對他所說的廚藝,她卻并沒有報什么希望,來了兩天,她確定,她確實吃不慣這南方的飯菜,試試倒也無妨,反正就算不行,到時候隨便安排個活計也可以,她這縣衙倒不介意多這一張嘴吃飯。
“好,本官應(yīng)了,起來吧。”
黎嶠一直提著的心在聽見這句話時,終于松了口氣,至于廚藝問題,他根本就沒想過自己會留不下。
他雖然并不清楚孟縣令的喜好,但他記得她曾有一次在主人面前說過,哪個地方的菜都沒有京都的菜合她口味,而他做的最好的菜,恰好也是京都菜,因為主人愛吃,只是主人不僅愛吃京都菜而已。
腦子里正想著等會兒要做什么菜好留下來時,就忽然猛地一個趔趄,站立不穩(wěn),隨即腳踝處便傳來鉆心的疼,左手掌心也是火辣辣的疼,眉心不禁疼的蹙了蹙。
站在他身前的孟季蘭原本見他快摔倒,想要扶一下的,只是卻見人腰身一緩,生生自己穩(wěn)住了,不由略有幾分訝異,又看了眼他的手心和腳腕,隨即笑道:“府中正好有個大夫,先讓人帶你下去休息,等會兒讓人給你送些藥來。”
黎嶠感激:“多謝大人。”
等人下去了,孟季蘭才吩咐道:“去,查一查他。”既然想留在縣衙,自然要先查清楚身份底細。
護衛(wèi)應(yīng)聲而去。
看著護衛(wèi)出去后,她這才抬腳往去后衙。
一進院子,就見院子里的護衛(wèi)在收拾擺放歸置東西,雖然看著井然有序,但她還是忍不住嘖嘖了兩聲,搖了搖頭道:“我早說過,讓你身邊留幾個伺候的小侍,這樣就是出門在外也能有個貼心照顧的人,看看,看看,你這滿院子都怕是找不出一個男的,還全冷著張臉,看著吃飯都影響食欲啊~”說著就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了,歪著身體,看不出個正形來。
裴羲玉聞言放下書卷,看著她笑了笑,“她們做的很好,也不用我操心,”說著她道:“對了,案子處理的怎么樣了?”
“嗯?”孟季蘭剛喝了口茶,頗有些驚訝的看向她,好奇道:“你平時可不關(guān)心這些事的,怎么這會兒我一來才剛坐下來就問?”說著她眼睛一轉(zhuǎn),調(diào)笑道:“莫不是看上今日那個貌美小郎君?所以才這么關(guān)心的?”
裴羲玉搖了搖頭,無言道:“我又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怎么就不能有點好奇心了,況且,人家還只是個孩子,胡亂說什么?”
“嗤!”孟季蘭放下茶杯,毫不留情的道:“看他那身型十五歲怎么也有了,都能嫁人了,怎么也說不上是個孩子吧?也不知道你這是個什么毛病,明明自己也沒多大,怎么自小動不動喜歡就叫人家孩子?”
裴羲玉:“……”作為上輩子活了二十多歲,這輩子又活了快二十歲的人,十四五歲難道不是個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