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事09肉段兒與烏鴉。
兩具尸首雖然仍然保持著完整的人形,但細看之下才發(fā)現(xiàn),這兩個人竟是不知被什么利器像切雞排一般切成了肉段兒,并整整齊齊地原樣碼在了地上。</br> 兩個人身上的衣衫已經(jīng)完全被血浸透,虬皺扭曲地貼在尸體上,身下的土也被浸成了黑紅色,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兒,尸身周圍落著十數(shù)只烏鴉,見到牧懌然接近也不飛躲,漆黑的眼珠望著它,透著死寂。</br> 柯尋轉過身,張口要吐,嚇得衛(wèi)東再次臀手并用地又往后挪了七八米:“臥槽住口!你看見什么了?!”</br> 柯尋搖手,硬是憋了半天才把那股作嘔的勁兒給憋回去,深吸了兩口并不好聞的空氣,一咬牙重新轉回身去。</br> 牧懌然仍在盯著尸體看,似是陷入了沉思。</br> 柯尋硬著頭皮再次看向這兩具尸體,兩個人并排躺在那里,如果忽略掉身體被切成段兒的情況,這兩人死時的姿勢可以說是相當?shù)钠届o,兩條胳膊整齊地安放在身體兩側,腿也并得很直,頭部也是標準地臉向上。</br> 臉……柯尋看了幾眼左邊這具尸體,十六七歲的學生妹閉著她那雙涉世未深的眼睛,面孔被血污掩去了本有的青澀,細軟的長發(fā)被身下的泥土和著血攪成了糊亂的一團,正是含苞待放的青春的身體,此刻已成了一堆碎肉。</br> 柯尋無從想象這個女孩兒死前經(jīng)歷了怎樣可怕的事情,在被那股不可抗拒的恐怖力量當成牲畜一樣宰割的過程里,她有多怕,多痛,多想回家。</br> 柯尋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抖了抖,隨即狠狠地捏成了拳。</br> “你檢查完了嗎?”他問牧懌然。</br> 牧懌然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微點了下頭。</br> 柯尋不再說話,走過去拿起扔在不遠處的鐵鍬,就在旁邊挖起土來。</br> 牧懌然看著他,也沒有再開口。</br> 衛(wèi)東站在遠些的地方不敢過來,只好提著聲問柯尋:“你干嘛呢?別瞎搞啊!”</br> 柯尋只管扎著頭挖土,沒有理他。</br> 半空的烏鴉越來越多,不斷地往下落,見牧懌然立在尸體旁邊不動,幾只烏鴉不再盯著他,而是徑直落到了尸體上,用它們的尖喙撕食起尸體的碎肉來。</br> 牧懌然微微皺了眉,向后退了幾步。</br> 柯尋聽見聲音,扭頭看了一眼,突然怒從心頭起,揮起手中鐵鍬掄向尸體上的烏鴉:“去你媽的!滾!”</br> 然而這些烏鴉數(shù)量實在太多,揮飛這幾只,另幾只又落下來,甚至越落越多,很快兩具尸體身上就已落滿了烏鴉,幾乎看不到尸體,全被密密麻麻的烏鴉覆蓋了住。</br> 柯尋不想碰到尸體,束手束腳地做了半天無用功,最后索性直接用土往尸體上蓋,烏鴉們躲到了一旁,幾十、上百只的烏鴉,齊刷刷地,森默地,冷冷盯著他看。</br> “柯尋。”牧懌然忽然沉聲叫他,“停手,別埋了。”</br> 柯尋緊緊握著鐵鍬抬頭看他:“就任他們被鳥吃了?”</br> “你看看它們在干什么。”牧懌然冷冷看著他。</br> 柯尋望向這群烏鴉,對上了一片漆黑死寂的黑眼珠。</br> “你要是埋了這兩個人,只怕下一個死的就是你。”牧懌然語氣里帶著警告,再次后退了幾步,“放下鐵鍬,過來。”</br> 柯尋緊緊抿著唇,片刻后扔下了鐵鍬,大步走向牧懌然:“你查完了嗎,我要回去了。”</br> 牧懌然看了看他,淡然的語氣里帶著令人難以察覺的一絲絲容讓:“我沒有要查的了。”</br> “東子,起來,走。”柯尋立刻轉身,大步地沿著來時路離開了這片荒地。</br> 距離村子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柯尋看到另外幾個人結伴出了村,方向也是奔著那片荒地去的,劉宇飛走在最前面,見著衛(wèi)東也沒打招呼。</br> 大家都在努力地尋求著線索。</br> 柯尋情緒平復下來,轉頭看向牧懌然:“你剛才查出什么線索了沒有?”</br> 牧懌然看他一眼,語氣淡然:“你憑什么會認為,我會把自己查到的線索和你共享?”</br> 柯尋被噎了一下,衛(wèi)東也在旁邊張口結舌,望著毫不停留繼續(xù)往前走的牧懌然的背影:“話這么說雖然也沒什么錯,但我還是覺得有點兒扎心……”</br> 柯尋垂眸想了想,快步跟上去,偏臉看著牧懌然:“說得沒錯,你的確沒有義務把自己得到的線索跟我這個還不算太熟的人分享,咱們非親非故,你告訴我是情分,不告訴我是本分,我也不可能因為這個恨你怪你,現(xiàn)在也本就是個萬事有償?shù)臅r代。</br>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從合作互利這一點來商量一下吧。我覺得我這個人還是有點兒利用價值的,我也不白要你的線索,你有付出,我有回報,怎么樣?”</br> 牧懌然面無波動地看他一眼,冷淡地開口:“你想怎么回報。”</br> 柯尋乎拉了一把頭上的亂毛,認真地回答:“我這種學渣也提供不了腦力上的幫助,但是體力的話應該還是沒什么問題的,你要有什么需要出力跑腿兒的活,可以交給我,你就只負責動嘴皮子就行了,你看呢?”</br> “你看我像四體不勤的人么?”牧懌然問他。</br> “不像,我看你就像談笑間灰飛煙滅的坐陣指揮型的大佬,”柯尋誠懇地說,“大佬,求帶,認下我這個小弟吧,認一贈一,包賺不賠。”</br> “你丫才贈品,你全家都贈品。”衛(wèi)東說。</br> “你腿粗還是他腿粗?”柯尋問。</br> “大佬你好,我是贈品。”衛(wèi)東對牧懌然說。</br> 可能是被這兩人如此毫不掩飾的當面抱大腿的行徑震撼到,也可能是預料到了即便推拒也仍然會被這兩個二貨糾纏不休的前景,牧懌然面無表情地走了一陣后,終于開口:“這是你們進的第一幅畫,有很多事情,你們并不了解。我們這些人,并不如你們所看到的這樣,一直相安無事。所以,如果你們兩個真心想要和我結組,要先答應我一個條件。”</br> “說說看。”柯尋看著他。</br> 眼里認真的神色讓牧懌然微斂了面上的冷淡,如果對方想都不想就直接答應,反而令他難以信任。</br> 于是沉著聲開口:“我需要你們時刻記住,我方所獲得的所有線索,未經(jīng)我的許可,不得透露給除我們?nèi)艘酝獾娜魏稳恕S袉栴}么?”</br> 衛(wèi)東就看向柯尋,他親生的發(fā)小他最了解,這樣的要求,并不符合他發(fā)小的價值觀。</br> 柯尋這個人,在外人的眼里總是散漫隨性甚而有些漠然游離的,但做為和他從小一條褲子穿到大的鐵子,衛(wèi)東知道他其實是個挺純粹,挺……善良的一個人,從小到大雖然壞事沒少干,但好事也不是沒干過。</br> 柯尋不愛計較得失,從來就不是一個自私小氣的人。</br> 他用雙親留下的遺產(chǎn),開了家健身房。自己能混飽肚子的時候,也沒忘了他身邊的哥們兒朋友。</br> 柯尋把那些家里困難、沒什么掙錢本事快餓死的弟兄和同學帶進了健身房,能當教練的就當教練,當不了的就做接待、做內(nèi)勤、做財務,實在屁本事沒有的,就維護器材,打掃衛(wèi)生,出去發(fā)宣傳單,待遇上也盡量能保證他們的溫飽。</br> 所以柯尋這樣的人,雖不至于滿大街主動上趕著幫人忙去,但如果事情到了他眼前,力所能及的時候,他并不吝于伸一把手。</br> 而回到眼下,所有進到這個畫中世界的人,面臨的不是窮不窮、餓不餓的困難,每一個人面對的都是生與死,幫一把,也許就能救一條甚至幾條人命,不幫,在這樣的背景下,就跟送人去死也沒什么兩樣了。</br> 衛(wèi)東不確定柯尋會不會答應牧懌然的這個條件,柯尋不是圣父,但也不是撒旦。</br> “我能問下原因嗎。”柯尋看著牧懌然。</br> 牧懌然也看著柯尋。</br> 這個時不時粗神經(jīng)犯個二的家伙,總能用這雙清澈眼睛里純粹的目光,讓他……不由自主地心軟。</br> 牧懌然垂下眸子,聲音依舊冷淡:“因為,在畫里,能殺死你的不止是那些‘東西’,還有活生生的人。”</br> “你是說,那些和我們一起進到畫里的人,可能會殺掉我們?”柯尋目光微凝,“為什么?”</br> “畫里有個規(guī)則,”牧懌然眼神冷然地望向面前死氣沉沉的村莊,“我之前說過,我們只有七天的時間,七天內(nèi)如果找不到畫作者的簽名或是鈐印,所有的人都會死。而在這七天之中,每天都可能有人因為畫中世界的各種怪奇力量所害身亡,但這也并非絕對不可避免。</br> “事實上,因為畫中力量導致的死亡,是隨機的,就像昨夜,原本你已經(jīng)危在旦夕,可因為正房里的突發(fā)狀況,你逃過了一劫,這并不是畫中力量預先設定好的過程,是不幸死亡還是意外幸存,都是隨機。</br> “但,畫中世界還有一個不可更改和反抗的規(guī)則——如果七天內(nèi)的某一天,因為畫中世界的隨機性而僥幸沒有任何人死亡的話,那么將在次日上午的八點至九點之間,由所有尚存活著的人聚在一起,投票選出一個……去死的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