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山海24意識。
“懌然說‘光’字是有念力的,”柯尋剛說完第一句話,牧懌然就明白了他的想法,轉(zhuǎn)而陷入了沉思,柯尋看他一眼,將聲音放得低了些,“也就是說,每一個文字,根據(jù)人們投注在上面的感情和意愿的多少,也都具有或大或小的念力。</br> “同志們,你們沒有忘記吧——不管是九鼎上的《山海圖》還是鬼祭臺上的《山海圖》,它們都是由鬼文組成的啊!</br> “用來行巫禱之事的文字,它所具有的念力當然更加強大了,所以那位先輩才說‘求得九鼎圖,得其巫咒之力’,這個巫咒之力,就是鬼文上所附著的念力,也就是人的意念力!”</br> “對!沒錯,就是這樣!”好幾個人異口同聲地贊同。</br> 柯尋擺了擺手,示意自己還沒有說完:“懌然曾經(jīng)說過,意念力是非常強大的一種力量,強大的念力甚至可以對抗神魔,例子就是我曾在《信仰》那幅畫里遇到過的情況,事情是這樣的……</br> “所以,我覺得意念力也許對我們破解難題會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遺箋里的先輩不也提到了嗎,‘身不能及,唯心可及’之語許意指人之心念——心念不就是意念力嗎?先輩也說心念之力不容小覷,而且他們最終也打算‘以念破境’,應(yīng)該也是意識到了意念力的作用。”</br> “我覺得你這個說法太理想化了,”務(wù)實派李小春道,“我每天都無比渴望著自己能暴富,我感覺我的意念力已經(jīng)非常強大了,但我始終也沒富起來,到現(xiàn)在仍然是個四處流浪的打工仔。”</br> 柯尋:“……”</br> “而且自從遇到入畫這個破事兒,我每天都極度渴望著我能活下來,能擺脫這件事,比想暴富的意念還要強,”李小春繼續(xù)道,“可你看現(xiàn)在怎么樣,不還是被迫到了這兒,時刻都有送命的可能嗎,所以意念力什么的,有個屁用。”</br> “如果沒有用的話,《山海圖》的巫咒之力要怎么解釋?”朱浩文看著他,“‘光’字打擊要怎么解釋?偶像祝詛術(shù)要怎么解釋?”</br> “而如果你認為意念力這種說法太玄學(xué)的話,”牧懌然接口,“那我們也可以給它一個更靠近科學(xué)的解釋,那就是,鬼文是一種能量場。</br> “物質(zhì)的本質(zhì)是能量,微觀粒子在運動時產(chǎn)生振動,振動產(chǎn)生能量。而這些鬼文,它們的組成方式也許就像九鼎共振出強大的次聲波的原理一樣,不同的組成或者說是書寫的方式、形狀,能夠產(chǎn)生不同頻率的振動,而不同頻率的振動,能相應(yīng)影響到不同的物質(zhì)。</br> “因此,說《山海圖》具有巫咒之力、意念力,其實就是具有強大的能量場,這種能量場被鑄刻在九鼎上時,可以共振出合適的次聲波頻率,并將它們擴散傳播開去。</br> “而這種能量場的圖形被植入骨相后,與人類自身的能量場結(jié)合,雖然沒有九鼎那樣強大的力量和打擊效應(yīng),但也可以用來封印這座祭臺,影響祭臺所產(chǎn)生的能量場,暫時中止妖鬼借著祭臺施展偶像祝詛術(shù),向著地面沖擊的行為。”</br> 李小春語塞,搓著腦門道:“好吧,我承認,意念力有用,但是那是大巫才能自如使用的東西,咱們這種普通人我覺得夠嗆。”</br> “意念力非常有用,”朱浩文不再看他,轉(zhuǎn)而望向大家,“秦時那位先輩提到一句,‘以靈識一縷,力封妖鬼百年不入陽間’,這里的‘靈識’,我認為同樣指的是意念力。</br> “當然,他是位玄學(xué)者,他有能力用自己的念力封印妖鬼達百年之久,也許我們也能,我們身具骨相,骨相是意念力的傳承,我們雖然只是普通人,但被加持了這種強大的念力,也可以被用來再封印妖鬼一百年。</br> “但這個前提極可能是……需要我們死。”</br> “但我們不想死啊……”衛(wèi)東說,“人都死了,還搞什么念力……”</br> “怎么不能搞?”柯尋和朱浩文異口同聲說了一句。</br> “啊?”衛(wèi)東和幾個人一起茫然地看著兩人。</br> “記得《薛定諤的貓》那幅畫嗎?”柯尋目光閃動地看著幾個一起經(jīng)歷過那幅畫的老成員,“人的**和意識是兩種物質(zhì),**死了,意識不見得會死!”</br> “啊!”衛(wèi)東幾個人頓有所悟。</br> “所以這才是幾輩先行者決定犧牲的真相么?”方菲的眼睛里也晃動著光,“他們知道只有意識才能封印妖鬼,所以義無反顧地決定拋下**。骨相附著在**里不是為了控制**,而是在等待著脫離**而出的意識。”</br> “是的……是的,”邵陵喃喃著,思索著,“我們這些普通人也許控制不了自己死去后的意識,但那位先輩大師可以,骨相《山海圖》具有的念力可以。所以它們需要我們獻出自己的意識,或者說,用靈魂來獻祭。之后我們脫體而出的意識與骨相的念力相結(jié)合,就可以成為封印,阻絕鬼祭臺的能量場,將妖鬼繼續(xù)封在地下長達百年。”</br> “所以,”牧懌然開口,目光望在柯尋的臉上,眼底是只在《逆旅》那幅畫里曾出現(xiàn)的悲沉,“所以《逆旅》那幅畫為我們暗示出的線索,是‘我們所有人團結(jié)在一起走出這一步,雖然這一步可能是倒退,但這倒退的一步,是為了更長遠地前行。雖然這一步倒退,可能就是萬丈深淵,但換來的卻是永恒的光明’。”</br> 柯尋看著他,這段另一個時間線上的柯尋所說過的話,他的懌然記得比誰都清楚。</br> “所以其實早在《逆旅》的時候,畫的幕后力量就已經(jīng)告訴了我們,”朱浩文的目光則一動不動地盯著腳下冰冷的地面,“我們只有犧牲自己,只有死亡,才能換取這個世界的太平,才能為人類這個物種,留住永恒的光明。</br> “但世界并不需要我們拯救,只需要我們用自己的生命,封住這個小小的祭臺。</br> “我們其實就相當于一個遙控器——不,我們連遙控器都算不上,我們充其量就是遙控的電池,骨相《山海圖》才是遙控器,把我們這些電池裝上,然后在遙控器上摁一下,就能阻止核武器毀滅地球,而我們只不過是一個工具,真正拯救地球的,是讓我們通上電,然后摁在遙控器上的那只手。”</br> 羅勏在旁邊紅了眼睛,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在腳下的土地里。</br> “其實我們猜得不錯,”秦賜輕輕嘆了一聲,“整個入畫事件,的確有兩股力量在幕后起著作用。一股來自地下的妖鬼,一股來自地面,由《山海圖》的巫力、大巫的祝禱之力和玄學(xué)高人的意念力合成的、具有傳承力的念力。</br> “但我們卻徹頭徹尾地猜錯了一件事,那就是,在畫里一直想讓我們死的,并不是妖鬼之力,而竟然是屬于人類一方的那股念力。</br> “妖鬼才更希望我們?nèi)珕T活下來,人類的傳承念力反而更希望我們?nèi)珕T死去,因為只有我們?nèi)珕T死去,九鼎和地維的十三道骨相才能和我們脫體而出的意識力合二為一,對妖鬼實施封印,開啟又一個新的百年的鎮(zhèn)壓。</br> “直到現(xiàn)在我才恍然驚覺,原來我和小牧所進入的第一幅畫《自由心證》,它所暗示的線索并不是什么需要用心判斷善惡對錯,而是,在我們進入第一幅畫的時候起,它就已經(jīng)告訴了我們,我們所以為的正義的一方,其實想要殺死我們;我們所以為的邪惡的一方,其實想讓我們活下去。</br> “可這兩方力量,究竟誰才是善,誰才是惡,誰才是對,誰才是錯,對于我們這些入畫者來說,恐怕是最糾結(jié)最難定義的……這恐怕才是真正的自由心證的奧義所在吧。”</br> “那我就很不明白,”吳悠紅著眼睛道,“既然正義的一方想讓我們死,為什么不給我們一個安樂的死法,為什么要在畫里弄出那么恐怖的事情來害死我們,我至今想起何棠的死狀都覺得渾身發(fā)冷難以承受。”</br> “入畫這種形式,應(yīng)該是脫胎于偶像祝詛術(shù)。”牧懌然道,“畫也是‘偶像’的一種,在上古時代,畫才是最主要的記錄和傳播方式,至于我們之前所說的‘光’字,它本來也是一種象形字,是一種圖畫符號,所以把它看成是畫也無不可。</br> “入畫的幻境出現(xiàn)在陰陽相接薄弱處,未嘗不是妖鬼和人類這兩股力量,在此利用偶像祝詛術(shù)進行相互博弈。</br> “而祝詛術(shù)的‘詛’字,本就有加害的兇戾之意,這種術(shù)法本身所具有的性質(zhì),我想不是雙方的力量所能決定的。</br> “再兼之在畫中,雙方的力量勢均力敵,誰也沒有辦法壓誰一頭,雙方一直處于相互牽制,相互影響,百般糾纏的狀態(tài),在這種無法一家獨大的狀態(tài)下,畫中的幻境是什么樣,恐怕也不是其中一股力量能夠單獨決定的。”</br> “那我們……那我們怎么辦?”李小春無措地問,“就真的只能犧牲自己,把靈魂交出去了?就真的沒有能活下去的辦法了?”</br> 眾人都是沉默。</br> 盡管理清了所有的來龍去脈,盡管明白了對付妖鬼的手段原理,可仍然沒有辦法,沒有辦法不犧牲自己的生命。</br> 意念力或許有用,意念力或許強大到足以對抗神魔,但誰都清楚,**死去對于人類來說,那就是真正的死亡,意識也許還能活著,但活著的意識無形無體,只能那么漂浮著,什么都做不了,那樣的‘活’又有什么意義?</br> 暮色如同死亡一般,悄無聲息地降臨在入畫者們的周圍。</br> “……真的沒有辦法了吧……”衛(wèi)東在漸漸卷刮起的寒冷旋風(fēng)里瑟縮著,失魂落魄地說。</br> “……沒有辦法了。”邵陵的目光溶進晦黯的暮色里,浮著群山般的蒼涼。</br> “我……我不想死……”羅勏抽噎著,身子搖搖欲墜。</br> 柯尋抬起一直低垂著的眼皮,看向大家:“時間不多了,這些先輩們的遺箋,咱們再埋回原處吧,上面加上咱們整理的這些線索,把剛才咱們所有的推斷補上去。”</br> 眾人默默地回轉(zhuǎn)帳篷,重新補上線索,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回到了那塊埋有遺箋的巖石旁。</br> 一樣一樣的把先輩們的遺箋放回原處,最上面壓上大家的東西。</br> 就在顧青青準備把用紙寫的線索放進去的時候,忽然被柯尋伸手攔住了。</br> 她抬眼看向柯尋,見他漆黑的瞳子里倒映著不知哪里的光,對她說道:“青青,你在紙的最后再補上幾句話吧。”</br> “好,要寫什么?”顧青青拿出筆,翻到紙的最后一頁。</br> “就寫,”柯尋的目光比夜色還深,“天道朗朗,邪不壓正,但為蒼生,我身何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