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和合32謎題。
車停了下來。</br> 木制的車門被從外面拉開,寒風夾雜著雪粒刮進了溫暖的車廂。</br> 車上的眾人正因這突如其來的寒冷感覺不適應的時候,卻連個寒噤都沒來及打就全都驚呆在了當場——</br> 只見從外面爬上來幾個血人,滿頭滿臉的鮮血,簡直令人連他們的面孔和性別都分辨不出來。</br> “救命!救命啊!”幾個血人扒住車門,驚慌地向車里擠。</br> 車內(nèi)一個叫大錘的農(nóng)夫急忙上前去幫忙,并詢問道:“你們這是怎么弄的?外頭有什么兇險嗎?趕緊上來,咱們得把車門兒關上!”</br> 另一個叫前柱子的小伙子則更關心幾個人的傷勢,通過檢查,幾個人的傷雖然看上去瘆人,但并沒有傷及要害,因此并無性命之憂。</br> 羅勏本來也想過去幫忙,但想起華霽秋之前叮囑自己的話,便只好在一旁冷眼看著,并暗暗數(shù)了數(shù),一共上來六個傷者,這明顯超出了華霽秋之前說的“兩個人”。</br> 這時候,車卻還停著,一直都沒有走。</br> “怎么回事?車怎么還不走?!”其中一個傷者急了,心有余悸地用木凳子包袱之類的東西抵住了車門,“萬一他們追進來,咱們這一車的人都得死!”</br> “他們是誰?”前柱子問。</br> 另一個滿臉是血的女人回答道:“是這附近有名的武瘋子!見人就砍!沒人治得住!”</br> “敢問幾位尊姓大名?”華霽秋突然問道。</br> 因為剛才過來幫忙的都是其他人,華霽秋一直沒有作聲,所以幾位傷者都不約而同看向這位年逾不惑的先生,并直覺這個車廂里大概是這位書生模樣的先生說了算。</br> 幾個傷者此時已經(jīng)大概擦掉了臉上的血跡,有的手臂腿部的傷口還疼著,此時只在那里哼哼,傷勢不算重的兩個人就代為回答了——</br> “我們幾個都是元家村的,我們都姓元,那個胖的是大北,那個被砍到耳朵的是小北,還有這兩個是鐵蛋兒和秀才,我叫仁德,這是我媳婦翠菊。”</br> 叫翠菊的女人此刻焦急地說:“趕緊讓車夫把車趕起來吧!咱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br> 車廂里其他的乘客此刻都看華霽秋。</br> 華霽秋攤了攤手,自己并沒有讓車動起來的本事:“車不走,一定是在等人,說明人還沒有全。”</br> 翠菊急得喊起來:“再等就等來瘋子了!那瘋子當年是武舉人,咱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br> 華霽秋也不知該怎么回答這個婦女的話,索性扭頭去問那個秀才:“敢問秀才的大名是?”</br> 秀才頭上裹著的飄飄巾都被血染得看不出本色了,他虛弱答道:“姓元名成,字朔月。”</br> 華霽秋聞言,點了點頭,沒有說話。</br> 幾個人又開始催促趕車,連帶著車廂里的其他人也慌張起來,小風跑到羅勏身邊:“萬一瘋子真來了怎么辦啊,我們都聽說過元家村的武瘋子!”</br> “那武瘋子叫什么名字?”雖然羅勏不明白華霽秋為什么對這些乘客的名字如此感興趣,但還是問了一句。</br> “這我可不知道,”小風回頭看了看自己的母親柳氏。</br> 柳氏將孩子攬在懷中,小聲對羅勏道:“蘿卜兄弟,華先生這次可得慎重,要真讓瘋子上了車,咱們一車人的性命都有可能不保。”</br> “嫂子,”羅勏也不知道叫柳氏什么,就稱呼其嫂子,“你剛才跟我說過,這車上的乘客一旦留錯了,就會車毀人亡,無一生還。”</br> 柳氏點頭,打量著那幾個受了傷的元家村村民,一時也不知道究竟該留誰在車上了。</br> “邦邦邦!”外面?zhèn)鱽砹伺能囬T的聲音。</br> 車廂里的人都不禁緊張起來,尤其是幾個元家村的人,全都往車廂里頭躲:“武瘋子追來了!武瘋子殺過人的!”</br> 但是大家都明白,如若不給車外的人開門,這輛車大概會永遠停在這里。</br> 車門一開,所有人又是一陣驚呼。</br> 上來的并不是武瘋子,也不是流血的傷者,而是一個渾身長滿了惡瘡的人,乍看上去簡直就不似個人,倒似個癩蛤蟆精。</br> 人們本來想攆他出去,但誰也不敢過去觸碰他,生怕這個人身上那些黃色的膿水流到自己身上,導致自己也變成他那個恐怖惡心的模樣。</br> “快把這個賤婦扔出去!”翠菊的聲音都開了叉兒。</br> 賤婦?大家這時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個渾身生瘡的居然是個女人。</br> 翠菊和德仁兩口子使勁兒往后退:“她那個毒瘡傳染,快把她扔出去!”</br> 像癩蛤蟆一樣的女人非常知趣兒地躲在車門口的位置,低著頭也不敢吱聲。</br> “你們認識她?你們是一個村的?”羅勏問道。</br> 翠菊見大家都不說話,只能主動解釋:“她以前是我們村的姑娘,后來到了城里就學壞了,還染了一身的臟病回來,你們看她那一身的毒瘡,那是妓女才會得的臟病!”</br> 癩蛤蟆女人一聲都不吭,使勁埋著頭,生怕別人盯著自己的臉瞧。</br> 秀才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便也說道:“其實,長亭不是學壞了……而是為了埋葬她爹,同時也為了給她娘治病,這才……”</br> “你說她叫什么?”華霽秋有些敏感地問道。</br> “長亭,”秀才嘆了口氣,“以前在村子里的時候,她就叫這個名字。”</br> 后來大概也沒有改名字,只是人們漸漸忘記了她的本名,只喚她作癩蛤蟆。</br> “趕緊把她攆下車去吧!”翠菊緊緊掩住鼻子,避免自己聞到長亭身上那些爛瘡的味兒,“難道你們想跟這個癩蛤蟆在車上一直待著?”</br> “癩蛤蟆”長亭終于開口了:“瘋子追我,要砍死我呢。”</br> “你那些毒瘡的臟水兒說不定能把武瘋子的刀給化了!你快滾下去吧!”翠菊言語惡毒地咒罵著。</br> 長亭不再做聲,低頭默默坐在那里。</br> 車還是沒有走。</br> “難道,車在等那個瘋子嗎?”羅勏小聲問華霽秋。</br> 華霽秋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希望他趕緊上來,馬上就11:00了,咱們快等不起了。”</br> “……”</br> “對不起,小羅,我也很想對你說出我的判斷,但一車人在這兒,我生怕說破了什么,反倒引起不必要的損失。”華霽秋的表情很是抱歉。</br> “那沒事兒,華館長,只要你能判斷正確,跟我說不說都無所謂。”羅勏這樣說著,但心里知道,之前四次停車,上來了四撥人,都被華霽秋準確判斷出了應該留下的乘客。</br> “咣當——”一聲響,車門居然被外力頂開了。</br> 所有的乘客都慌張地向里面擠,因為首先進來的并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把巨大的砍刀。</br> 刀的主人是一個披頭散發(fā)臟兮兮的壯漢:“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你殺你殺你!”</br> “……”羅勏簡直又驚恐又無語。</br> 華霽秋也被這把大砍刀嚇住了,此刻聲音略略顫抖地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要肆意殺人?”</br> “我是武狀元!我是天下第一武狀元!我是天下第一!我是第一我是第一我是第一!”武瘋子又開啟了復讀機模式。</br> “……敢問武狀元姓甚名誰?”華霽秋壯起膽子繼續(xù)問道。</br> 羅勏死死盯著這個兩眼直直的武瘋子,感覺對方可能會回答——我叫武狀元我叫武狀元我叫武狀元……</br> 武瘋子歪著腦袋直愣愣地看了會兒華霽秋:“我元重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元重華!我叫元重華!我叫元重華我叫元重華我叫元重華!”</br> “請問是哪個重字?”華霽秋繼續(xù)問。</br> 武瘋子翻著眼睛看華霽秋:“因我天生瞳孔為雙,故得名重華!”</br> 華霽秋聽了這句話,長長地舒了口氣,也不再懼怕武瘋子元重華手里的那把大砍刀,此刻走向了車廂正中心的位置。</br> 車廂里的其他人都靜悄悄的,不知道華霽秋即將做出什么樣的決定。</br> 翠菊見華霽秋盯著自己夫妻二人,率先懇求道:“車大人,車大人!您行行好,千萬別把我們夫妻扔出去啊!”</br> 羅勏:車大人?</br> 華霽秋認真解釋道:“大家不必焦急,剛才大家逃命似的來到車上,就是為了躲避武瘋子,而且大家對長亭的皮膚病癥也有所忌諱。這樣,我們把武狀元和長亭留在車上,其余人便可放心回家了。”</br> 眾人愣了愣,這似乎是個很好的建議。</br> 車上其他老乘客雖然心里不大情愿,但又實在忌憚這位擁有決定權的“車大人”,此刻臉色雖都不好看,但都不作聲。</br> 那位秀才突然說道:“車大人行行好吧,我們已經(jīng)被暴風雪弄得家毀人亡了,村子已經(jīng)快被雪埋住了!我們此行都是去逃荒逃命的,路上遇到了武瘋子,我們這才受了傷……請留下我們吧,我們不嫌長亭,也不嫌武瘋子!我們愿意跟他們共處一室!”</br> 秀才幾句話說下來,羅勏都不知該怎樣回絕了。</br> 華霽秋沒說什么,站起來走到長亭身邊,也并沒有露出什么嫌棄的表情,而是伸手推開了車門:“請六位村民下車吧,這輛車并不是你們該待的地方。”</br> 六個人慢慢站起身來,滿臉都寫著絕望。</br> 羅勏實在于心不忍,根本不敢和這六個人對視。</br> 但此時華霽秋的決定就像之前的幾次一樣,如同一道不可抗拒的“圣旨”,那六個人最終含怨而去。</br> 車門終于關上了。</br> 車又飛快地向前跑去。</br> 這次的判斷正確。</br> 羅勏看了看華霽秋:“下一步怎么辦?按你之前的說法,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齊了。”</br> “我也不知道劇情會是怎樣的走勢,但關于選人的事,我該做的都做了。”華霽秋回答。</br> 車子向前飛跑了一陣子,車內(nèi)的人只覺得似乎越來越暖和,小風推開了車窗:“天啊!你們快看啊,桃花開了,桃花開了!”</br> 所有的人都擠向車窗去看,外面再無冰天雪地的場景,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派生機盎然。</br> 結滿了花苞的桃樹轉瞬間就開滿了一樹的繁花,山坡上的草綠了,春水也沖破了冰封,流淌起來了。</br> 車漸漸停了下來。</br> 就在大家不明就里的時候,華霽秋打開車門:“大家下車吧,你們本該屬于春天。”</br> 眾人陸陸續(xù)續(xù)下了車,那武瘋子不知何時扔掉了砍刀,此刻也沒有那股子瘋勁兒了。</br> 像癩蛤蟆似的長亭居然換了個模樣,臉上身上的毒瘡全都不見了,皮膚變得如同桃花一般白里透紅。</br> 華霽秋和羅勏最后下了車,下車處正好有一棵老桃樹,樹下居然擺著筆墨紙硯,也不知是何人所為。</br> 華霽秋思索一番,拿起筆來蘸上朱砂,在這九人的衣襟上各點了一個紅點。</br> “華館長,你這是在干什么?”羅勏越發(fā)不解。</br> “我在畫九。”</br> “畫九?”</br> 華霽秋笑道:“這是年俗老傳統(tǒng)了,古代的時候,在臘八這一天人們會畫九,也沒什么復雜的,就是有九個字,每個字又恰好有九個筆畫。畫九的人每天描畫上一筆,等畫完了就過去了九九八十一天,就是九盡春深了。”</br> “您說的這個,是不是跟九九消寒圖差不多啊?”羅勏問道。</br> “小羅,看來你對年俗也并非一無所知啊。”</br> 羅勏望著這九個形形色色的人,實在不明白華霽秋是根據(jù)什么把他們挑出來的。</br> “因為那九個字正是: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華霽秋認真回答。</br> 羅勏正想把這幾個字寫出來,卻突然發(fā)現(xiàn)這九個人的衣襟上點了朱砂的地方,分別出現(xiàn)了一個字,連起來正是: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br> “這是古人對于春天的期盼。”華霽秋意味深長地說。</br> 羅勏覺得實在神奇:“華館長,華叔叔,你究竟是怎么做出判斷的?”</br> “我只是覺得這個世界一直都是冬天,有些蹊蹺,而且所有人似乎都在強調(diào)‘寒冷’,強調(diào)一種對寒冷的難捱,這就讓我想到了古人企盼春天的種種民俗做法,”華霽秋解釋著:“直到,第一個案子出現(xiàn),上車來的那些人的名字很奇特,大多數(shù)都是與冬天有關系的,唯有另外的三個與眾不同,我把他們所有人的名字寫出來,腦子里就有了這個模模糊糊的答案。”</br> “天啊,華叔叔,您可太牛了!”</br> “不,研究年俗知識只是我的本職工作。”華霽秋謙虛地答道。</br> 此時一陣東風刮過來,桃花瓣簌簌落下,羅布的眼睛尖,突然發(fā)現(xiàn)隨著花瓣一起落下的還有一個木塊似的東西,蹲下身撿起來一看——</br> “殘片,是殘片!上面刻著一朵桃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