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逆旅22雙生。
下面是屬于方菲的一個半小時。</br> 螢石旅的巫大人住在另一座天井圍樓里,與成員們的住所隔著兩座圍樓。</br> 方菲是沿著一道長走廊過去的,這走廊頗有些古代抄手游廊的意思,將前后幾進(jìn)院子通連起來。</br> 巫大人的地址是從旅官大人那里打聽到的,方菲手里提著的貴重香料也是秦賜幫著挑選出來的,在方菲的經(jīng)歷里,這種獨自提著禮物去拜訪長輩的事情似乎還是生平第一次發(fā)生。</br> 巫大人住的地方很高,接近頂層,從這里打量整個燈旅,有如昏黃古畫。</br> 給方菲開門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兒,她打量了方菲兩眼:“姐姐請進(jìn)。”</br> 方菲將禮物放在桌上,這個房間里沒有燈,照明的全都是各種各樣的螢石,冷色調(diào)的光往往令人清醒。</br> “你是來找我祖母的吧,她被請去看雙生了。”女孩請方菲坐在椅子上。</br> “我是來謝謝巫大人提供的珍貴螢石。”方菲禮貌說道。</br> 女孩兒卻很不見外的樣子:“自古巫人是一家,何必客氣。”</br> 方菲想了想這句話,字斟句酌地問道:“這句話我也常聽人說,但在咱們的世界,自古能古到什么時候呢?”</br> “反正就是很久很遠(yuǎn)。”女孩兒認(rèn)真回答。</br> 方菲看了看女孩手腕上的古樸手鐲,和自己這一只異曲同工,于是便試探地問道:“你也是巫嗎?”</br> 女孩兒點點頭,坐到方菲身邊來看她的鐲子,同時將自己的鐲子褪下來同方菲的作比較:“我祖母說,再久遠(yuǎn)的事情也逃不出這個圓圈。”</br> 方菲內(nèi)心一動,卻又沒個章法,便也不冒然相問。</br> 幸而這女孩兒生性活潑,起身走向柜子:“我聽說你們光明旅的面具是雪白的,是不是?”m.</br> 方菲見她也拿過一個面具來,那是一個黑色面具,上面有幾個不規(guī)則的白色形狀,就像是一枚枚的螢石。</br> 方菲點頭:“對,我的面具是白的。”</br> “那多好看!”女孩兒還是少女心性。</br> 方菲淺淺一笑,試問:“你戴過了嗎?”</br> “還沒呢,”女孩兒吐吐舌頭,“又沒人請我做巫事,也沒機(jī)會戴。”</br> “哦。”</br> 女孩兒又悄悄跟方菲說:“我偷偷戴過,也說不清哪里不一樣,但就是不一樣了。可惜事后還是被祖母覺察到了,以后再也不敢偷偷戴了。”</br> “聽巫大人的總沒錯。”方菲也不知該怎樣往后引話,“對了,你剛才說巫大人去做什么了?大概多久回來?”</br> 多久,說到這兩個字方菲有些緊張,這是個明確的時間表述,不知道對方會作何反應(yīng)。</br> 女孩兒卻依然是笑瞇瞇的樣子:“我們螢石旅就是這點好,滅燈之后還有螢石可以照明,所以祖母常常會被人請去很久。”</br> “我很少來燈旅,對這里的規(guī)矩了解得不多,滅燈后從來沒有出過門。”</br> “最好別出門,有些命數(shù)差的人說不定會在夜里走錯路,造成雙生,無法圓滿。”女孩兒認(rèn)真說道。</br> 方菲記得剛才女孩兒說過的話,那位巫大人就是去給“看雙生”了,這個雙生究竟是什么?剛才自己誤以為是去給雙胞胎除驚之類的,看來并非此意。</br> 方菲:“我們都能看雙生嗎?”</br> “都能,不過得過些日子呢!”女孩兒有些遺憾似的。</br> “過些日子?”方菲把‘日子’二字咬得很重。</br> 女孩兒臉色一紅:“我是不是犯忌了?在你們光明旅不就叫日子么?你們那里亮。”</br> “對,我們那里是叫日子,”方菲不習(xí)慣這樣旁敲側(cè)擊打啞謎,于是索性直接又問:“何為雙生,我一直沒有完全弄懂。”</br> 女孩兒輕輕一嘆:“我也不是很懂,反正就是貪戀世間不肯死的人,永遠(yuǎn)也無法圓滿,就這么在逆旅里蕩著,可怕的是,萬一在活著的時候就看見了另一個自己……”女孩兒臉色白了白,“越說越怕了。”</br> “那巫大人怎么治呢?”方菲問。</br> “不知道,”女孩兒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方菲,“你不已經(jīng)是巫大人了嗎?”</br> 方菲微微低頭:“我的經(jīng)驗很少。”</br> “哦……”女孩兒突然一笑,“沒關(guān)系,你才這么年輕,對了,你有多少壽數(shù)?”</br> “嗯?”</br> “你在成為巫的時候沒有被算壽數(shù)嗎?”女孩兒瞪著圓圓的眼睛看著方菲,越來越弄不懂眼前這個姐姐。</br> 方菲壓低聲音說:“不要問,犯忌的話還是少說為妙。”</br> 女孩兒臉色一紅,輕輕一笑不再作聲。</br> 方菲感覺自己再待下去遲早會露餡兒,于是就打算先告辭,誰知這時候女孩兒又說話了:“我猜,另一個你已經(jīng)是個偉大的巫大人了,她給你提供了不少的捷徑。”</br> 方菲有無限疑問,卻不能一一問出口,這種感覺非常憋悶,此時深呼吸一下:“我相信你也是。”</br> 女孩兒甜甜一笑,用很輕的聲音說:“我的壽數(shù)很久,自白魚生,至地卵滅,她一定經(jīng)歷了很多磨難,才保全了今日這個無憂無慮的我,可惜,我永生都不可能看到她。”</br> “她,另一個你。”方菲似懂非懂。</br> “相信你的她也是。”女孩兒的表情極為鄭重。</br> 方菲此時已經(jīng)起身,而兩人的對話似乎也已接近終結(jié)。</br> “快滅燈了,姐姐回吧。”女孩兒提醒。</br> ……</br> 方菲的一個半小時很快就過去了,與此同時,大家的一個半小時也都即告結(jié)束。</br> 當(dāng)方菲回到熟悉的九樓房間時,牧懌然已經(jīng)和麥芃幾人在用顯影罐洗膠卷了,而柯尋和衛(wèi)東幾人則在擺飯,衛(wèi)東抬頭看到方菲:“回來了回來了,又回來一位!”</br> “還有誰沒回來嗎?”方菲首先發(fā)現(xiàn)了獨自跑來迎接自己的心春,“羅勏呢?”</br> “一會兒我去隔壁找找他,該回來了,餅都涼了。”柯尋說。</br> 聽柯尋的口氣,感覺像是去鄰居家找貪玩不回家吃飯的孩子的爸爸……</br> 屋門再次打開,這回進(jìn)來的是邵陵和杜靈雨。</br> “你倆是怎么自由結(jié)成組的?”衛(wèi)東好奇問道。</br> “剛才小杜說了說她的幻覺,我認(rèn)為這里面有問題,于是暫時把她的相機(jī)交給麥芃,我同她去幾個地方探了探路,希望能有新的……線索。”邵陵把“希望能有新的幻覺”咽下去,這么說實在有些殘忍。</br> “有新發(fā)現(xiàn)嗎?”柯尋看了看杜靈雨,還好沒從對方臉上看出什么崩潰表情。</br> 杜靈雨卻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頭頂,沒說什么。</br> 邵陵:“我們?nèi)チ藥讉€地方,包括畫著7條線的墻壁,還有頂層懸棺的窗口,可小杜沒再產(chǎn)生幻覺,后來我們還去了一趟二樓瑕玉死去的位置,也同樣沒有幻覺再產(chǎn)生。”</br> 衛(wèi)東拍了拍柯尋:“下次派‘幻覺催化大師’柯先生去。”</br> 邵陵坐下來喝了口水:“不過,從小杜的講述來看,的確是有一些匪夷所思的地方。咱們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你們有沒有感覺頭部突然疼痛?”</br> 柯尋:“沒有。”</br> 衛(wèi)東:“沒,不記得。”</br> 方菲:“沒。”</br> 正在攪動顯影液的麥芃:“沒有吧,我當(dāng)時重感冒呢,頭一直懵著。”</br> 牧懌然:“沒有。”</br> 曹友寧:“沒有,當(dāng)時光顧害怕了,要是突然劇烈頭痛我一定會叫出來。靈雨,你什么時候覺得頭痛的?哪種痛法?”</br> 杜靈雨喝水潤了潤潤喉:“就是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那會兒還沒亮燈,和大家在這個黑漆漆的走廊上,突然就覺得頭疼,也就是一下子的事兒,疼完了就沒事了,我當(dāng)時以為是初進(jìn)畫引起的不適感……再說當(dāng)時也不敢多說話,就沒說。”</br> “很疼嗎?大概是頭部的什么位置?”秦賜合上手里的醫(yī)術(shù),問:“是哪種感覺的疼?能形容一下嗎?以前有沒有經(jīng)歷過類似疼痛?”</br> 杜靈雨仔細(xì)回憶著:“就是天靈蓋兒那里,有點兒像是被人使勁兒拍了一下的感覺,以前從沒這么疼過。”</br> 秦賜蹙著眉頭:“真奇怪,通過她的描述,我感覺她可能當(dāng)時真的受到了外力撞擊。”</br> 柯尋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問麥芃:“剛來的時候你不是在走廊拍了一張照片嗎?你用的什么快門速度?!”</br> 麥芃這才想起來:“對對,是拍了,好像是我習(xí)慣的1/250秒,不過現(xiàn)在為了節(jié)約膠卷,我們只用一個相機(jī)的膠卷集中拍照,我相機(jī)里的膠卷暫時不能拿出來。”</br> 牧懌然:“如果拿出來會浪費多少?”</br> “如果在黑暗里操作,把拍了部分剪掉,應(yīng)該也浪費不了幾張,大概三張?”麥芃說,“我這是一整卷,可以試試這樣操作。”</br> “好,那就試試吧,有疑點就盡量先解決。”牧懌然說。</br> 麥芃看了看杜靈雨:“靈雨,你確定你相機(jī)里是一整卷膠卷嗎?”</br> “是啊,我過卷的時候,顯示的數(shù)字是1。”杜靈雨不明白自己的膠卷怎么也出了問題,“怎么了?”</br> “你這個膠卷只有十幾張,一共就十幾張。”麥芃也覺得不可思議。</br> “那是怎么回事?”</br> “這些膠卷在這個世界都是自己纏的手工卷,不知道為什么你這個只有十幾張,我覺得不大可能是操作失誤。”麥芃說。</br> “現(xiàn)在都別瞎猜了,等洗出來看看吧。”曹友寧說。</br> 幾個人正忙活著,突然心春“嗚嗚嗚”蹦跳著跑到了門口。</br> 果然是羅勏回來了,他的眼神里閃爍著慌張:“姐夫,我姐夫吶?”</br> “你姐夫忙著呢,什么事兒問哥。”柯尋拉羅勏進(jìn)屋。</br> “胖大叔給咱們的禮物。”羅勏把一個油紙包放在桌上,“是魚干。”</br> “哦,萬一有毒呢,別吃了。”衛(wèi)東看也沒看。</br> 羅勏卻將那紙包打開了:“你們都看!”</br> 油紙包里的,是幾條巴掌大的片狀魚,有些像平魚,但卻通體雪白。</br> 即使經(jīng)過了腌制晾曬,那白色依然耀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