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海上燃犀圖11死亡最可怕之處,是無能為力。
牧懌然略想了想,道:“羅勏的手表是金屬和機(jī)械的,打火機(jī)也算得上是一種小型的簡單的機(jī)械組合,但在畫里,無法識別復(fù)雜的機(jī)械性質(zhì),所以被直接抹去。</br> “于是手表只保留了環(huán)狀外形和金屬質(zhì)地,被‘畫’加工還原成了金屬手鐲——畢竟手表也可以算是一種飾品;打火機(jī)只保留了能打火的屬性,所以還原成了打火石和火絨。</br> “由此可見,‘畫’會通過其內(nèi)容所展現(xiàn)的年代和通關(guān)需要,來改變我們身上所攜帶的‘不合時宜’的物品的性狀,在讓它們基本符合年代的前提下,又能盡量保持它們原有的功能——除非因為通關(guān)的需要而必須抹去的功能。</br> “但其中,手機(jī)是個比較特殊的存在,組成它的都是電子元件和非常科技化的物質(zhì)和功能,‘畫’無法識別,亦或是無法進(jìn)行退化處理,就像我們經(jīng)歷過的《人學(xué)》那幅畫,手機(jī)在畫里就成了一種BUG般的存在。</br> “在手機(jī)所有的功能里,照明大概是最好識別的一種功能,所以在這幅畫里,僅這個功能還能應(yīng)用,并被允許在白天使用,而手機(jī)的外形和內(nèi)部元件,大概因為無法識別,就只好全部保留,但因為其它功能都無法使用,在我們手上其實和一塊廢鐵也沒什么兩樣了。”</br> “有道理,”柯尋點頭,忽然一挑唇角,“我有個想法。”</br> 牧懌然看著他,也淺淺一笑,道了聲:“可以一試。”</br> 羅勏在旁邊看得一臉懵比,吐出嘴里被強(qiáng)塞的一把狗糧,問衛(wèi)東:“他們在打什么啞謎?”</br> 衛(wèi)東也吐出自己嘴里的狗糧:“問那么多干什么,學(xué)學(xué)我,安安靜靜地在一邊嗑狗糧就是了。知道這叫什么嗎,這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一切盡在不言中。真正的狗男男的愛情是不需要用嘴來秀的,一個眼神過去,要說的話就全在對方腦子里了,比復(fù)制粘貼還快。”</br> 羅勏了悟,嘆了一聲:“這才叫愛情,我一個直男都羨慕了。”</br> 衛(wèi)東伸臂一搭他肩:“你也可以了,特愛你那小女朋友吧?”</br> “一般愛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找個人一起玩兒唄。”羅勏做出一副“不在意并且想想還有點兒煩”的樣子。</br> 衛(wèi)東一巴掌乎他腦袋上:“少踏馬得了便宜還賣乖,本單身狗打不過那倆大佬還打不過你!跟特么柯某人小時候一樣,賤歪歪的!”</br> 誰都能看得出來,這個不著調(diào)的富二代其實有多愛他的女友。</br> 同是昨晚經(jīng)歷的一段幻象,有的情侶陷入猜忌,有的情侶果斷決裂,有的人真情流露,有的,則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一切盡在不言中”。</br> 綠沉沉的海水翻涌著蒼白的浪,站在船舷向下看,很難看清浪底的情形,那水下混濁得很,像是堆涌滿了濃稠粘膩的,死氣沉沉的臟東西。</br> 眾人很佩服方菲這個女孩子的勇氣,這樣的海水之下,不知道隱藏著怎樣恐怖或是惡心的東西,但她仍然毫不猶豫地腰縛長繩跳了下去。</br> 于隆繃著臉,緊隨其后,兩人很快就潛入了濃綠的海水中。</br> 秦賜、牧懌然、柯尋和羅勏守在船舷邊,隨時準(zhǔn)備情況不妙時把這兩人從海里拽上來并施救,其余人仍舊去檢查船艙各處。</br> 羅勏瞅著下面的海水,忍不住問柯尋:“哥你說,那個李億的尸體會不會還在海里頭?他倆在海里會不會看見他?”</br> “說不準(zhǔn),”柯尋也望著海水,“如果這海水只是普通的海水的話。”</br> “普通海水的話,李億的尸體大概十幾個小時后就能浮出海面。”秦賜在旁邊說道,“但我并不覺得它普通。像方菲和于隆這樣水性好的人,即便半夜掉進(jìn)海里,堅持到天亮等我們搭救也應(yīng)該沒問題,然而在畫里如果被不可反抗的死亡選中,是不可能有存活的機(jī)會的,所以我認(rèn)為,一旦落海,等著我們的很可能不僅僅只是溺水的恐怖。”</br> “叔你別嚇我了,當(dāng)我沒問好吧。”羅勏連忙向后退了幾步,遠(yuǎn)離開船舷。</br> 秦賜:“……”為什么柯尋是哥我就是叔……</br> 好在方菲和于隆在海里并沒有遇到什么可怕的事,兩個人幾次下潛,又幾次浮上海面換氣,將近中午的時候被柯尋幾人用繩子拽回了船上。</br> “沒有查完,”于隆喘著粗氣接過秦賜遞的巾子擦頭上和臉上的水,“水下可視性太差,查起來相當(dāng)費(fèi)勁,就算有手機(jī)照著亮,還是很難看清船底有沒有疑似鈐印的東西。”</br> “辛苦了,先換衣服吧。”秦賜知道這種事是急不來的,寬慰這兩個勇氣可嘉的新人。</br> “下午繼續(xù)。”方菲話不多,但卻是個極有恒心和個人信念的人。</br> 于隆對她的決定很有些無奈,搖了搖頭,沒有說話。</br> 柯尋去了廚房,見雪格和陳歆艾正處理食材準(zhǔn)備做飯,“要幫忙嗎美女們?”柯尋問。</br> 雪格把刀遞給他:“你切肉。”</br> 柯尋接過刀,看了眼矮幾上擺著的食材,從里面挑了幾塊肉出來:“烤個五花肉,拌個涼菜,煮個熱菜,弄個水果拼盤,做個丸子湯,再弄點兒蔬菜飯團(tuán)子,齊活了。”</br> 忽然覺得房間里一片安靜,抬眼看去,見雪格和陳歆艾正默默地看著他,不由一挑眉:“沒見過會做飯的男人?”</br> “是沒見過死到臨頭還活得這么精致的男人。”雪格說,“隨便把肉弄熟不就完了,你還要弄個四菜一湯出來。”</br> “我不能讓我男盆友吃苦受罪啊,”柯尋開始片五花肉,“就因為不知道能不能活得過明天,死前才更得吃飽喝足過舒坦了。甭奇怪,你們多經(jīng)歷幾幅畫之后心態(tài)就能跟我一樣平了。”</br> 陳歆艾聞言,目光有些復(fù)雜,低頭擺弄著手里的菜。</br> 雪格卻笑了一下,總是很冷淡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溫度:“有道理,遺憾的是我沒有機(jī)會再多經(jīng)歷幾幅畫了。”</br> “別放棄希望,美女。”柯尋沒有多勸,任何心靈雞湯在畫里都不好使。</br> 雪格再次笑了笑:“即便不進(jìn)畫,我也沒幾個月可活,白血病。”</br> 她說著,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柯尋,等著他像其他所有聽說了她的病況的人那樣,做出驚訝或是同情的神情,用看一個死人的目光看著她。</br> 但他沒有,他專心致志地削著手里的肉片,甚至在她說完最后三個字的時候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就像是聽進(jìn)耳里的是“感冒了”三個字一樣,嘴里說出的話也如剛才一樣散漫又自然:“那再做一個豹胎怎么樣,我在下層艙里瞅見有這東西,這東西你在畫外可吃不著,在古代豹胎可是上八珍之一,我雖然不知道怎么做,但可以試試,好吃難吃反正就那樣了,要不要吃?”</br> 雪格這次是真的笑了:“豹胎?豹子的胎兒?要不要這么殘忍。”</br> “沒文化真可怕,豹胎是豹子的胎盤,不是胎兒,OK?”柯尋說,“殘不殘忍的,反正這是在畫里,實際你吃進(jìn)肚里的還不定是什么,沒準(zhǔn)兒是顏料,沒準(zhǔn)兒是紙呢。”</br> “不吃,越說越?jīng)]胃口了。”雪格的聲音里終于帶上了幾分活氣兒。</br> 她厭惡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就被當(dāng)成死人一樣對待,她寧可在自己即將死去之前,被人像對待普羅大眾一樣一視同仁。</br> 死亡最殘酷的地方不是你即將離開人世,而是你被同情可憐著,卻又無法從他們那里得到任何幫助地、充斥著自己的絕望、怨恨、卑微地死去。</br> 雪格覺得自己的情緒莫名舒坦了一些。</br> 這個柯尋,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實,他比別人都敏感細(xì)膩。</br> 而陳歆艾卻有點心不在焉,在飛快地瞟了柯尋好幾眼后,終于咬了咬牙,走到他旁邊,一邊擇菜一邊低聲問了一句:“你昨晚的幻象里,和你說話的是誰?”</br> 柯尋看了看她,答道:“我男朋友。”</br> 陳歆艾臉上神色有點僵硬,又問了一句:“那你男朋友……昨晚的幻象里是你嗎?”</br> “我沒問,你想知道的話就直接去問他。”柯尋說。</br> “你不好奇嗎?”陳歆艾奇異地盯著他,“萬一他幻象里的不是你,不就證明他最愛最信任的人另有其人了嗎?”</br> “那你幻象里的那個人,是劉彥磊么?”柯尋挑著眼尾看向她。</br> “當(dāng)然是!”陳歆艾像是被踩了什么痛腳,提聲嚷了一句。</br> 柯尋聳聳肩,沒有再搭她的話。</br> 陳歆艾皺著眉,低頭默不作聲地?fù)窳艘魂嚥耍罱K還是沒有忍住——也許是因為身邊這個男人天生有一種值得信任的氣質(zhì),又也許他給人的感覺雖然diǎo壞diǎo壞,但卻莫名可靠,總之陳歆艾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想把肚子里憋著的話向他訴說幾句:“我問過幾個人,他們昨晚的幻象無一例外的,全是自己最愛的人。”</br> 柯尋開始剁肉餡兒,眉頭微動,猜到了陳歆艾這話的意思。</br> 所以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肯定,她男朋友劉彥磊昨晚幻象里出現(xiàn)的也必定是他最愛的人,但是不是她,她越來越猶豫了。</br> 陳歆艾似乎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見牧懌然從門外走進(jìn)來,只好閉上了嘴,拿著菜走去了一旁。</br> 牧懌然并沒有什么話要和柯尋說,就只是站在他身旁看著他處理食材。</br> 柯尋手上動作不停,下頭的腳丫子卻一挪一勾,把牧懌然的腿勾住,人形腳銬似的連在了人家身上。</br> 陳歆艾受不了這波來自狗男男的狗糧,扔掉菜離開了房間,當(dāng)柯尋做好飯,從廚房里出來去叫眾人吃飯的時候,聽見陳歆艾和劉彥磊在甲板拐角處爭吵。</br> 用飯期間,眾人交流了這一上午檢查船體的收獲,結(jié)論是毫無收獲。</br> “那么,只好先來商量一下,今晚的犀角由誰來點的問題了。”邵陵道。</br> “由它來點吧。”柯尋掏出手機(jī),放到矮桌上。</br> 新人們一臉不明所以,老成員們卻是滿滿的默契,異口同聲地道了一句:“可以試一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