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緋色之獸19頓悟。
有紅色痕跡的這些人,并非所有人都愿意訴說自己的心事,即使要說,也是有選擇性的訴說。</br> 朱浩文就是面無表情一個字都不說的,也堅決不聽其他人的故事,出了餐廳就往住處走去。</br> 蕭琴仙則是堅信自己沒有獸記的人,她表情冷漠地獨自返回了警察局宿舍。</br> 趙燕寶說:“我打算嘗試自我沉淀,其他人如果需要心理疏導(dǎo)的話,我可以幫忙。”</br> 其他人也不剩幾個了:秦賜,余極,羅維。</br> 羅維說自己今天簡直身心俱疲,就想回去休息。牧懌然趁自己此刻沒有“忽視”掉這個伙伴,就隨其一起往宿舍走去。</br> 余極始終跟著秦賜不肯離開,仿佛把秦醫(yī)生當(dāng)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br> 他們的醫(yī)院同事蘇本心雖然心里也不平靜,但畢竟屬于沒有獸記的人,此刻便與友人Lion在路燈下面聊著什么,還時不時拍拍對方的肩膀,似乎在彼此安慰。</br> 柯尋和衛(wèi)東都沒有走,與秦賜就站在那棵高大的望春玉蘭下面。</br> 余極像個尾巴似的站在秦賜身旁,表情有些尷尬:“我知道我有點兒多余,但我不想離開秦醫(yī)生,萬一我突然什么地方疼起來,說不定秦醫(yī)生能很快用手術(shù)刀把那玩意兒給清出來,能救我一命。”</br> 秦賜很想說自己并沒有隨身攜帶手術(shù)刀,但看到余極那緊張得要命的表情,也沒再說什么。</br> 衛(wèi)東望著秦賜的腦門,想起羅維形容的那一大塊蓋住了半個額頭蔓延到眼睛的獸記,心里就難受:“浩文兒也不說,你也不說,說句難聽的,池蕾走了還有趙燕寶替她開解開解,你們要是……我都不知道你們是為什么走的。”</br> 秦賜倒并不在意:“其實我并沒有什么秘密,羅維說起我額頭上那塊暗紅色的痕跡時,我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br> 衛(wèi)東聽著就有些急:“那你怎么還這么鎮(zhèn)靜啊,趕緊想辦法解開心魔啊!”</br> “心魔并非說解開就能解開的,”秦賜不由地笑了笑,“再說我也不認(rèn)為那是心魔,那不過就是一段無法忘卻的回憶罷了。”</br> “秦醫(yī)生,我我……是不是應(yīng)該回避一下啊?”余極看了看不遠處正在交談著的蘇本心和Lion,似乎并不愿意走向那邊。</br> 秦賜不置可否:“算不上秘密,也沒什么見不得人。——我的愛人去世了,已經(jīng)五年了。”</br> 柯尋聽見這話,怔了怔,一時也不知該怎樣把話接下去。秦賜這樣的一個人,善良,周到,有耐心,甚至還有些中庸,在自己以前的字典里,這樣的人屬于那種沒什么亮點的“高學(xué)歷成功人士”,自己甚至沒有猜測過這個人會有怎樣的故事——大概除了忙碌的工作之外,就是和教師護士公務(wù)員這類“特正派的”女士相親吧?</br> 秦賜居然有愛人,而且已經(jīng)去世了。</br> “你說的愛人是,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嗎?”衛(wèi)東忍不住問道。</br> “已經(jīng)領(lǐng)了結(jié)婚證,還沒有辦婚禮。”秦賜的聲音漸漸低下來,“死于一場空難事故,她當(dāng)時是從另一個城市飛過來找我,為了給我過生日。”m.</br> 柯尋走上前來拍了拍了老朋友的肩膀,沒有說什么。</br> 余極在一旁插嘴:“我愛人也去世了……難道咱們這種有著深色痕跡的人,都是因為愛人去世?那個外地小伙子也是這種情況?”</br> 柯尋想到了羅維的情況,點點頭,心里突然閃現(xiàn)出一道靈光似的念頭,但又熄滅了,注意力又轉(zhuǎn)移到了當(dāng)下。</br> 秦賜卻露出一貫的親切笑容:“我雖然一直忘不了這個人,卻也并沒有糾結(jié)于此,尤其是最近,我……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完全沒有負(fù)擔(dān)完全釋懷的那種,這五年來,我的狀態(tài)從沒這么輕松過。”</br> 柯尋看著秦賜的眼睛:“你說的這種輕松狀態(tài),是特指在心城的這兩天吧?”</br> 秦賜并不對這件事情深想:“對,就是這兩天。”</br> 一片片白色厚重的玉蘭花瓣沉沉墮下,像積了一個冬天的雪。</br> 柯尋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回聲:“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了?”</br> 秦賜:“我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再說,咱們都在這里不好么?”</br> 此刻大概是柯尋來到心城之后最驚懼的一回,雖然面前只有秦賜再從容不過的一張臉。</br> 衛(wèi)東似乎沒有想那么深,又或者是已經(jīng)被畫同化了一部分,此刻只是勸阻:“別啊,咱這背井離鄉(xiāng)的,再說咱們暫住證才十三天,確切說才六天半,要是不找到獸,咱說不定就得折這兒!再者說,你有那么大的獸記,萬一出事兒就是大事兒。”</br> 秦賜:“我并不覺得那獸代表邪惡,我的獸只是我的回憶和以前的時光,這種與獸的融合似乎能找到原來的自己。我不相信它會傷害我。——我從資料里看到過獸和宿主和平相處幾十年的案例。”</br> “能測算出獸的年份?”柯尋抓住這句話問道。</br> “明天可能就出來結(jié)果了,通過獸身上肉眼不可見的紋理,能測算出獸在宿主體內(nèi)存在了多久。”秦賜此時像是在講述別人的事情,“我的獸,大概五年吧。”</br> 此刻的秦賜越是平和,甚至安逸,柯尋就越是覺得難受,甚至恐慌。</br> ……</br> 蕭琴仙掐滅了煙,就回了自己的房間。</br> 一聲炸雷般的電話鈴響起來,就像是一個叫花子在瘋狂炫耀著他撿來的破銅爛鐵。</br> 蕭琴仙沒好氣地拿起電話:“你誰?”</br> 電話那邊卻是個熟悉的聲音:“沒事,我試試電話。”</br> 若是別人還好,偏偏是那個自己最看不順眼的外地人!那個外地人羅維,居然吃飽了撐的從隔壁給自己打電話!</br> 蕭琴仙直接在電話里喊道:“你丫有病吧!”</br> 喊完了還不解氣,直接奔向了隔壁:“你這是騷擾!”</br> 隔壁房間里,羅維手里還拿著未放下來的聽筒,他的身邊不遠處站著牧懌然。</br> 羅維的表情并沒有因蕭琴仙的瘋狂而有半分變化,此刻直面對方道:“我是在測謊。”</br> “你丫憑什么跟審犯人似的跟我說話!”蕭琴仙發(fā)出破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這么氣不順。</br> 羅維卻像機器人一樣保持著冷靜:“你昨晚說接到了一個電話,是說謊。”</br> 蕭琴仙愣了一下,怒目再次瞪向羅維:“千!真!萬!確!昨晚有個神經(jīng)病男的給我打電話!”</br> “電話鈴聲震耳欲聾,我們不可能聽不到。”羅維不緊不慢。</br> “睡得跟死豬一樣當(dāng)然聽不見。”</br> 羅維繞過門口的蕭琴仙,指著外面走廊上的某處:“昨晚,就在這個位置,你吸著煙,我從牧懌然柯尋的房間出來,你說你接了一個電話,對方一直不說話,于是你就把電話線給拔了。——打電話的那個時間點,我們?nèi)齻€就在房間里,不可能聽不到刺耳的電話鈴。”</br> 蕭琴仙有些恍惚,甚至像為了配合情景再現(xiàn)似的又點了一支煙:“是,我還抱怨破電話沒有來電顯……”</br> 旁邊一直沉默的牧懌然終于開口說了話:“剛才的話有問題,昨晚還說打電話的人一直不說話,你剛才卻又說對方是個‘神經(jīng)病男的’。”</br> 羅維一直冷寂的眸子終于亮了亮,感激地看了看牧懌然,自己真的沒敢奢望與蕭琴仙的這段對話能夠被牧懌然“成功聽到”并“正確理解”。</br> 不負(fù)所望的牧懌然繼續(xù)道:“到底有沒有人打電話?打電話的人有沒有說話?說的什么?”</br> 蕭琴仙有些煩躁地弄亂了自己的蘑菇頭,嘴里叼著煙,那樣子和昨晚羅維見到的不無二致:“我也不知道電話那頭有沒有人,聽著模模糊糊就像電臺信號不靈的時候傳來的聲音,好像是個男的,說的話聽不清楚。我懷疑是電話串線了。”</br> “一句都聽不清楚?能聽清楚一個字也好。”牧懌然問。</br> 蕭琴仙冷靜了一會兒,才說:“好像有兩個字隱約能聽到——左手,應(yīng)該就是這兩個字。”</br> 蕭琴仙說完就出了門:“我覺得特崩潰,我去洗澡了,你們最好一個字也別再問我了。”</br> 牧懌然一陣沉默,回頭看羅維似乎在一張紙上反復(fù)寫著什么,走過去看,卻是一些沒有顏色的痕跡,就像是小孩子寫作業(yè)時下面那張墊紙上留下的橫七豎八的印記。</br> 牧懌然拿過來皺著眉頭看了半天,一個字都辨認(rèn)不出來,但還是折起來收進了自己口袋。</br> 羅維苦笑:“大概我堅持不到最后,就先崩潰了。”</br> “別急,”牧懌然讓自己語氣盡量柔和,“我已經(jīng)聽到了蕭琴仙的話,關(guān)于我們聽不到的那個神秘的電話,還有電話里說的‘左手’,這就是線索,我們已經(jīng)可以輕微溝通了,是不是?”</br> 羅維嘆著氣搖搖頭,眼睛里似乎有些晶瑩,但很快被他抹去了:“我能猜出我那個獸的樣子,大概是個聚寶盆吧。呵呵,應(yīng)該就是個聚寶盆,那一幕是我心上的陰霾,一輩子都揮之不去。”</br> 牧懌然嘆氣,卻自知無法勸慰。</br> “我實在累了。”羅維靠在自己的床邊。</br> “先休息,我并不認(rèn)為事態(tài)沒有進展的可能。”</br> “好吧,晚安。”羅維疲憊一笑。</br> “晚安。”牧懌然走出房間,想著羅維的話,那個聚寶盆的獸,他那曾經(jīng)死狀奇慘的女朋友……</br> 牧懌然感覺自己的心在一點一點收緊,回憶像是遠方的鼓聲漸漸傳遍腦海,跳出心城,跳出畫,畫,畫,畫……</br> 牧懌然突然從口袋里掏出那張紙,赫然發(fā)現(xiàn)原本空白的紙上清晰寫著一串人名:米倫,康萊,容讓,LEX,洛檳,裘健,李京浩。</br> 是簽名,是曾經(jīng)那些畫家的簽名。</br> 我們想走出畫,必須要找到簽名!</br> 羅維一次次在絞盡腦汁提醒著自己,這才是最根本的問題!</br> 每個走進心城的人,都已經(jīng)忘了來時的路,忘了最終走出去的鑰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