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昭氏女(1)
秦王駟知道了王后手中解藥背后的故事,便令繆監(jiān)去清查。
繆監(jiān)奉命,帶著詔書走到椒房殿,見了王后。羋姝被軟禁了多日,此時神情憔悴,見繆監(jiān)過來,有些激動:“我要見大王我是王后,憑什么不聲不響,就將我軟禁在宮中大王叫你來,莫不是要召見我我實屬冤枉。此事季羋是受害人,難道我便不是受害人了嗎是魏氏賤人挑撥陷害,大王為何要連我也一同怪罪”
繆監(jiān)見她神情激動,并不接話,只呈上詔書恭敬地道:“王后請少安毋躁。之前原是有人指證王后在和氏璧上下毒,因為王后是下毒之人,所以手中才有對癥的解藥;就算不是王后所為,也必與王后身邊的人有關(guān)”
羋姝聽了這話,臉色大變。她本來理直氣壯,認(rèn)定自己冤枉,但聽到這里,不由得心虛,轉(zhuǎn)過頭用懷疑的眼光看了一眼玳瑁。
玳瑁一驚,連忙躬身道:“王后,萬無此事。老奴可以用性命擔(dān)保,我椒房殿中所有的人都是清白的。”
羋姝又看了繆監(jiān)一眼,忽然失了吵鬧的勇氣,以帕掩面哭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的藥明明是救人的,怎么就能懷疑到我害人呢”
繆監(jiān)反問:“既然王后的藥是救人的,為何王后不早拿出來,而是要等到羋八子性命垂危,大王登門索要呢”
羋姝語塞,強辯道:“我怎么知道那是對癥之藥”
繆監(jiān)道:“既然不知是否對癥之藥,王后為何自己敢服用,卻不愿給羋八子救命可見王后縱無害人之意,卻有見死不救之行?!?br/>
羋姝一時語塞,拍案而起,怒喝:“放肆,你不過是個奴才罷了,安敢來質(zhì)問于我”
繆監(jiān)卻不與她辯駁,恭敬行禮道:“老奴不敢。老奴只是奉大王的旨意前來問話。王后的答話,老奴也會一五一十回復(fù)大王?!?br/>
羋姝待要發(fā)作,玳瑁見勢不妙,連忙上前勸道:“大監(jiān)勿怪。王后為后宮之主。豈有見死不救之理只是先前誤會鬧得太大,而羋八子那邊的消息也一直沒有人告訴王后。王后只當(dāng)太醫(yī)必能救人,豈知其中原委再說王后并未中毒,吃顆藥只是寬寬心罷了。她不知這藥是否對癥,更不敢輕易給藥。若是藥性沖突。豈不更糟”
繆監(jiān)依舊保持千年不變的恭敬微笑:“王后明鑒,雖有王后下毒的說法,但大王英明,又豈會輕易定案派人守住椒房殿,也是為了謹(jǐn)慎起見。若王后是冤枉的,此舉亦能防人栽贓陷害。幸虧羋八子吃了解毒藥已經(jīng)醒了,她向大王力證王后與此事無關(guān),乃是被冤枉的。因此大王派老奴前來,撤了椒房殿的衛(wèi)士。”
羋姝一怔,倒有些出乎意料:“是季羋沒想到。她居然會向大王力證我是冤枉的”
繆監(jiān)道:“是?!?br/>
羋姝有些失神,喃喃道:“真是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候,居然是她站出來,為我申冤?!?br/>
玳瑁卻有幾分激動:“王后,奴婢早就說過,大王是英明的,絕對不會冤枉了王后?!庇洲D(zhuǎn)向繆監(jiān)道:“大監(jiān),如果證明了王后的清白,是不是也應(yīng)該追究魏氏那個賤人的罪責(zé)”
繆監(jiān)看了玳瑁一眼。暗暗冷笑,又向羋姝行了一禮:“王后,老奴奉大王之命,還有一件事要向王后稟明?!?br/>
羋姝收回心神。問道:“什么事”
繆監(jiān)道:“大王問,王后隨身帶著楚國秘制的解毒之藥,是否也帶著有其他作用的藥物或者東西呢”
羋姝不解其意,不由得反問一句:“其他的藥物你說的是什么意思”
玳瑁見勢不妙,連忙上前岔開話題,道:“王后所帶。乃是日常所用的藥物,并無異常?!?br/>
繆監(jiān)見玳瑁形容有異,更加確認(rèn),當(dāng)下只假笑道:“大王說,秦宮之中,從來不曾有過下毒事件,為防萬一,要在宮中各殿搜查一番,以免宮外有不潔之物混入。老奴斗膽請王后幫助,執(zhí)行旨意?!?br/>
羋姝似懂非懂地剛點了一下頭,忽然聽到玳瑁急促的聲音怒道:“不可你這是要搜查王后寢宮嗎”
羋姝回過神來,又驚又怒:“大膽我還是王后,你們竟敢如此無禮”
繆監(jiān)行禮道:“老奴豈敢冒犯王后大王旨意,原也是為了保障宮中諸人的安全。況且此次清查,非但是王后宮中,連大王宮中也一樣要查。”
羋姝問道:“怎么查”
繆監(jiān)道:“先令各宮自查?!?br/>
羋姝與玳瑁交換眼色,松了一口氣。
卻聽繆監(jiān)繼續(xù)道:“各宮自查后,再安排內(nèi)府協(xié)助各宮復(fù)查一次。大王有旨,法無明令不為禁,此前若有人不小心攜帶了違禁之物也沒關(guān)系,只須銷毀其物,不咎其過?!?br/>
羋姝與玳瑁相視一眼,盡皆變色。
羋姝雖不知自己宮中是否藏有違禁之物,但從玳瑁幾次的神情行為來看,確是有的,心中不禁一緊。幸好此番秦王令其自查,否則的話,自己便是水洗不清了。她握緊了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對繆監(jiān)道:“好了,我已經(jīng)明白,你且下去吧。”
繆監(jiān)再深施一禮,恭敬道:“老奴宣旨已畢,先行告退。若王后什么時候要宣老奴效力,老奴即來侍奉。”
玳瑁暗暗丟了一個眼色給羋姝,欲叫她不可接下此意,卻見羋姝已經(jīng)有氣無力地?fù)]手令繆監(jiān)退下了。玳瑁心中暗暗叫苦,見繆監(jiān)行禮退出,正要說話,羋姝已經(jīng)焦急地拉住玳瑁的手,問道:“他剛才這話是什么意思啊,是大王還在懷疑我嗎”
玳瑁欲要說話,卻先掃視周圍一眼,令眾人退下,這才沉重地點頭:“不錯。”
羋姝道:“那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辦,怎么辦”
玳瑁安撫道:“大王要我們自查,說明還是顧全了王后的面子。”
羋姝煩躁地說:“什么自查,難道他以為我真的會有那種害人的東西嗎”
話剛一出口,卻見玳瑁臉色有些不太自然。她看到玳瑁的臉色,忽然醒悟過來,自己的懷疑是真有其事。她不禁跳了起來,指著玳瑁顫聲道:“難道,難道你真的藏有那種害人的東西嗎”
玳瑁臉色一變,苦笑道:“王后,奴婢連這一身都不屬于自己,哪能藏什么物品奴婢所作所為,俱是奉命行事,為了幫助王后您啊”
羋姝已經(jīng)聽出她話中含意:“你,你說什么奉命行事”說到一半已經(jīng)明白,“你是說莫不是我母后她”卻是不敢說下去了。
玳瑁道:“王后當(dāng)知,楚宮之中,從來不缺保命之物、宮爭之術(shù)。王后臨出嫁時,威后愛女心切,嫁妝之中自然備及。若是一世無用,那自是上上大吉,若遇難處,也只好派上用場了?!?br/>
羋姝怔在當(dāng)場,臉色一時紅、一時青。過了好半日,才慢慢地轉(zhuǎn)回念頭來,掩面嘆息道:“我自是知道,母后必是出于一番愛女之心??上负蟛幻靼祝貙m不是楚宮,大王容不得這種事。她便是有再多的手段,我也不能用?!?br/>
玳瑁見她如此,不禁心疼。她是楚威后身邊出來的人,豈肯放棄這些手段當(dāng)下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道:“既然大王讓王后自查”
羋姝看到她的神情,心中有數(shù),緊張地截斷她的話:“大王既已疑我,我當(dāng)借此機會,澄清自己,才能重獲大王的歡心。你千萬不要再行藏奸,若害得我失歡于大王”說到這里,想到自己這些年來歡愛漸少,不禁掩面而泣,“我縱為王后,又有何歡”她說到傷心處,放聲大哭。
見自己從小養(yǎng)大的小主子哭得如此傷心,玳瑁不禁慌了神,不住哄勸于她。羋姝這些年入宮為王后,一直端著小君的架子,其實已經(jīng)疲累不堪,很久沒有如這般小女兒似的盡情大哭。且因為和氏璧之事,她驚恐交加、憂思累積,此時一并發(fā)作了出來,哭得竟是不能停歇。
玳瑁勸了半日,也勸不住。此時只有她二人,亦不敢叫別人進來看到。見她越哭越止不住,自己亦越勸越是心慌,玳瑁便如她小時候哄她一般,為了讓她止哭,什么樣的事都肯答應(yīng)下來,終于開口道:“王后,王后莫要傷心,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一定不敢自作聰明了,一定把所有可疑的東西都銷毀,定不叫王后為難。”
羋姝漸漸止住了哭泣,問她:“果真”
玳瑁只得答道:“奴婢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王后,豈敢有違王后心意”
羋姝哽咽著撲到玳瑁懷中,道:“傅姆,我知道,唯有你才是待我最忠心的?!?br/>
玳瑁輕嘆一聲,道:“王后,您是奴婢一手帶大的,奴婢便為了您去死也無怨?!蔽赐甏m(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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