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解毒
所有景象都消失了,骯臟的街道、破敗的城池、堆積的尸體,包括不斷攛掇牧云歸動手的言適、言語嘉,都是假象。江少辭用力圈住牧云歸,臉頰埋在牧云歸脖頸,問:“你就不怕我會殺了你?”
他手臂上力氣太大,牧云歸都不得不踮起腳尖。她輕輕嘆了一聲,說:“不會,我相信你不會做這種事?!?br/>
言適說過,萬象鏡自成乾坤,連施法之人都不能控制。牧云歸剛剛進(jìn)入這里時,確實(shí)懷疑過這是否是她的心魔??墒撬戳税肷危冀K堅(jiān)信,她心目中的江少辭不會做這種事。
既然她自己都不相信,萬象鏡為什么要創(chuàng)造出這樣一個幻境?這不是牧云歸的心魔,便只能是他的。
幸好她沒有認(rèn)錯。牧云歸覺得鮫毒大概發(fā)作了,她暈乎乎抵住江少辭的肩膀,問:“你就不怕我是幻境虛構(gòu)出來的人物嗎?”
江少辭緊緊箍著牧云歸的腰,心想他自然是怕的。他站在血泊中,自己都在懷疑自己的時候,牧云歸突然像縷光一樣出現(xiàn)。那時候江少辭無比佩服萬象鏡,它對人心的把握委實(shí)太精準(zhǔn)了。
他明知道這很可能是幻境幻化出來的人物,先給他希望,然后再給他致命一擊??墒撬吹侥猎茪w,實(shí)在忍不住靠近。他走過來的時候就想,如果牧云歸攻擊他,他也認(rèn)了。這是他無法回避的弱點(diǎn)。
在牧云歸沖過來推他離開的時候,江少辭終于敢確定這是真的。只有她才會這么傻,她這樣容易輕信人的性格,他怎么能放心讓她一個人走?
江少辭用盡全身力氣抱著她,低聲道:“我不該讓你一個人來這里的?!?br/>
江少辭一只手覆在牧云歸后腰,另一只手圈著她的背,牧云歸被勒的都有些疼,只能不斷靠近,最后兩個人身體緊緊貼著,沒有一絲縫隙。牧云歸默然片刻,緩緩伸手,輕輕環(huán)住江少辭的腰。
他們兩人不久前才不歡而散,江少辭氣她偏向親人,牧云歸惱怒他咄咄逼人。他們連告別都沒有說,各走各的。但是在遇到危險的時候,牧云歸依然選擇義無反顧地推開他。
事情至此,那晚的爭吵已經(jīng)不重要了。牧云歸什么都沒說,但江少辭已經(jīng)得到了答案。
江少辭發(fā)現(xiàn)牧云歸身體好像晃了一下,他立即警覺,低頭扶起牧云歸:“怎么了?”
牧云歸伸手按住額頭,皺著眉說:“有點(diǎn)暈?!?br/>
江少辭心中沉重,看來是鮫毒發(fā)作了。他接到霍禮的傳信后立刻改道,并沒有找到銀霜天蘭,牧云歸體內(nèi)的毒素漸漸壓制不住了。江少辭握著牧云歸的胳膊,說:“趕快離開這個地方,你的毒不能再拖了?!?br/>
牧云歸點(diǎn)頭。他們兩人沒走兩步,又進(jìn)入一個新的環(huán)境。周圍環(huán)境變成雪地,風(fēng)極大,像刀子一樣割在人臉上,不知道是幻境模擬出來的還是外界真實(shí)的風(fēng)暴。大地一片白茫茫,唯獨(dú)石頭邊倒著一具尸體,鮮血被凍成冰碴,在雪地里極其刺眼。
牧云歸四處看了看,對江少辭說:“小心,這不知道又是誰的心魔,注意分辨真假?!?br/>
江少辭點(diǎn)頭,兩人慢慢走到尸體邊。那具尸體看起來剛死不久,流出來的血是鮮紅的,血將積雪融化,又被寒風(fēng)凍住,遠(yuǎn)遠(yuǎn)看去頗為狼狽。尸體的兩個眼眶都空了,臉上表情猙獰,看得出來死前經(jīng)受了很大痛苦。
尸體周圍有很多腳印,此刻上面覆了一層薄薄的雪,已經(jīng)不太明顯了。牧云歸看看尸身,又看看腳印,皺眉道:“就算風(fēng)大,腳印也不該這么淺。來的到底是什么人?”
江少辭看著那張猙獰血腥、已經(jīng)辨認(rèn)不出原本五官的臉,似有所思:“這張臉看起來有些眼熟?!?br/>
牧云歸聽到江少辭的話回頭,她盯了一會,問:“你是說仇聞?”
他們在桓曼荼的記憶里看到過仇聞,只不過那時候桓曼荼眼睛還沒好,看人只有模模糊糊的輪廓。江少辭說:“他給容玠換過經(jīng)脈,容玠多半認(rèn)識。你放容玠出來認(rèn)一下。”
牧云歸拔劍,召喚出容玠。容玠從沉睡中蘇醒,一見地上的尸體就冷了臉:“就是他。他收了容家高價報酬,卻又出爾反爾,去一線天騙桓曼荼練習(xí)了邪修功法。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想手刃此人,沒想到,他竟然已經(jīng)死了?!?br/>
和江少辭預(yù)料差不多,他看了看周圍痕跡,說:“那就對了,應(yīng)當(dāng)是慕景派人殺了他。能在雪地上踩出這么淺的腳印,除了慕家,別無他人?!?br/>
牧云歸剛才就覺得奇怪,沒想到竟然是慕家的人。仇聞為了破妄瞳殺害了許多言家人,因此惹怒北境。前任皇帝慕景派人追殺多年,終于將仇聞?chuàng)魯?,作為報?fù),他們同樣挖了仇聞的眼睛,讓仇聞嘗盡挖眼之痛后才殺了他。
結(jié)果現(xiàn)在,仇聞的人又回來報復(fù)言家,當(dāng)真是冤冤相報何時了。牧云歸嘆氣,她將容玠收回,剛剛站好,后面就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們怎么在這里?”
牧云歸回頭,看到言語嘉飛快跑過來:“小心,這里是那個邪修的心魔,族長剛剛就被邪修偷襲了?!?br/>
牧云歸看到言語嘉,問:“你們一直在這里嗎?”
“是啊。”言語嘉快步走來,說,“族長剛問完你為何會和江子諭在一起,你就消失了。我們落在這個幻境中,族長空有法寶卻無法奈何邪修,幸好你們來了?!?br/>
牧云歸點(diǎn)頭,問:“族長在哪里?”
言語嘉指向一個方向:“在那邊。你們快隨我來,族長要撐不住了。”
言語嘉說著要來拉牧云歸的手,江少辭忽然毫無預(yù)兆出劍,直直刺向言語嘉面門。言語嘉眼疾手快躲開,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你們這是做什么?”
牧云歸嘆道:“族長雖然問了他,但并沒有說出名字,言語嘉不應(yīng)該知道他是江子諭的。你太著急了?!?br/>
牧云歸話音未落,江少辭的劍已經(jīng)到了?!把哉Z嘉”見事情敗露,再不掩飾,很快露出真身。面前哪有什么言語嘉,而是一個臉上布滿花紋的陰柔男子。
這應(yīng)當(dāng)就是言適所說的邪修了,男子一轉(zhuǎn)身鉆入山林。江少辭握著劍,飛快交代牧云歸:“小心這個地方,必要時把劍靈召出來?!?br/>
牧云歸點(diǎn)頭,對江少辭說:“他是邪修,身上不知道有多少陰損招數(shù),你自己千萬小心!”
江少辭頷首,轉(zhuǎn)瞬消失在雪地上。牧云歸打量四周,打算搜查一下周圍。萬象鏡實(shí)在神通,連入陣的人也能模擬出來??磥碜彘L剛問完她為什么會遇到江少辭,兩撥人就分開了。牧云歸進(jìn)入江少辭的幻境,族長和言語嘉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他們兩個毫無自保之力,如果落單就麻煩了。
牧云歸走入林子,看到雪地里有許多腳印,有大有小,像是逃跑時留下來的。牧云歸順著腳印走,沒一會就看到一個人倒在雪地上。
牧云歸看到對方的臉,心狠狠一沉:“言語嘉?”
言語嘉倒在雪地上,一動不動。牧云歸蹲下試了試她的鼻息,指尖倏地一抖。
她已經(jīng)死了。
難怪邪修要扮成言語嘉的形象,言語嘉遭遇不測,那其他人呢?這時候樹后面似乎有動靜,牧云歸警惕地走過去,發(fā)現(xiàn)是那個小女孩,正抱著頭縮在樹根下,身體瑟瑟發(fā)抖。
牧云歸掃過周圍,輕聲道:“不要怕,是我。族長呢?”
小女孩聽到熟悉的聲音,怯怯回頭,看清牧云歸后瑟縮了一下。牧云歸說:“別擔(dān)心,我是真人,不會傷害你的。這里只有你自己嗎?”
小女孩又看了牧云歸一眼,說:“有壞人追我們,族長受了傷,語嘉姐姐把我放在這里,讓我不要出聲?!?br/>
牧云歸一聽,忙問:“族長在哪里?你能帶我去嗎?”
小女孩怯怯點(diǎn)頭,她扶著樹干起身,剛走了一步就栽倒在雪里。她眼睛里包著淚,可憐兮兮說:“我腿麻了。”
一個孩子摔倒在雪地里,小臉蹭得臟兮兮的,看起來委實(shí)可憐。牧云歸見狀,輕輕靠近:“你不要哭,我來抱你吧?!?br/>
小女孩點(diǎn)頭,乖巧地伸出雙臂。牧云歸俯身做出擁抱的動作,在接近她時,忽然拔劍。
剛才還摔倒的小女孩就地一滾,靈巧地躲開了牧云歸的劍。她歪頭,一臉天真無邪地問:“姐姐,你做什么?”
牧云歸冷冷握著劍,道:“果然是你。言語嘉是你殺的?”
牧云歸剛看到小女孩的時候就覺得有些奇怪,父母死了,孩子卻幸存下來,這種事的可能性有多大?真正讓牧云歸確認(rèn)的還是言語嘉的死狀,言語嘉胸口受了致命一擊,而且是從前方受襲。這個角度,只能是非常信任的人發(fā)出的。
比如,被言語嘉抱在懷里的小女孩。
小女孩咯咯咯笑起來,明明是小孩模樣,聲線卻變成沙啞蒼老的男人:“誰讓她那么蠢。好人在這個世界上是活不長的,我給她上一課,收她的性命做報酬,也不算過分吧?可笑,她臨到死,都將我緊緊抱在懷里。”
牧云歸默默抿緊嘴唇,她正要出劍,眼前卻忽然一黑。牧云歸的停頓很輕微,卻沒瞞過小女孩的眼睛。她看出來牧云歸動作不連貫,一邊笑著,一邊轉(zhuǎn)換位置:“姐姐,你怎么了?你身體不舒服,竟然沒有人保護(hù)你嗎?”
小女孩身形小巧,容貌甜美,說出來的話卻是一個沙啞的男人音,委實(shí)割裂極了。小女孩轉(zhuǎn)圈的速度越來越快,笑聲在樹林里神出鬼沒,十分驚悚。眼看包圍圈越來越小,牧云歸面色沉靜,突然換了個劍招,斥道:“去?!?br/>
一個白衣男子從照影劍中飄出來,直沖著某個虛影的方向沖去。小女孩看到這一幕,很是吃了一驚:“你竟然有劍靈?”
容玠雖然變成劍靈,但是修為并沒有減弱。牧云歸收了劍,輕聲道:“是啊。誰告訴你必須要自己動手的?!?br/>
小女孩看起來是孩童模樣,實(shí)際上不知道活了多久,各種陰損寶物層出不窮。小女孩眼看容玠步步逼近,她不甘心自己一世英名竟然栽在這里,咬牙祭出保命底牌。
一陣濃郁的死氣將樹林籠罩,四周霎間變的伸手不見五指。容玠雖然是高階修士,但修煉的一直是正道,遇到這種陰氣、死氣天然受限。陰森的笑聲在黑霧中飛快晃過,時遠(yuǎn)時近:“小小年紀(jì)便不講武德,自己打不過就讓劍靈上。我看你現(xiàn)在還能怎么辦?”
牧云歸嘆氣,平靜地召回容玠。小女孩見她收回劍靈,以為牧云歸技窮,她心中得意,正要偷襲,忽然發(fā)現(xiàn)牧云歸轉(zhuǎn)了劍勢,劍身上發(fā)出幽幽的黑光。
牧云歸說:“不好意思,這樣的劍靈,我有兩個。”
牧云歸話畢,劍身上的黑光忽然凝成實(shí)質(zhì),飛快朝小女孩藏身之處抓來。濃郁的死氣在這陣黑霧的攻擊下不堪一擊,甚至反被對方吸入體內(nèi)。黑霧一路摧枯拉朽,很快緊緊扼住小女孩咽喉。小女孩被高高舉在空中,費(fèi)力地蹬腿,黑霧逐漸凝聚,化成一個女子模樣。
小女孩看到對方的臉,瞳孔不受控地放大,又趕快掩飾住。但桓曼荼已經(jīng)認(rèn)出她的氣息了,桓曼荼冷笑一聲,說:“郁溯,又見面了?!?br/>
“果然,仇聞只是你的假名。”雪林后面?zhèn)鱽硪坏缆曇?,江少辭提著另一具尸體,不疾不徐地走過來,“不過對于你這種人,每到一個地方就要換一個名字,恐怕也沒什么真名假名之分了?!?br/>
牧云歸看到江少辭,問:“這個人是誰?”
江少辭將尸體扔到地上,說:“一個傀儡,早就死了,尸體被他煉成死傀。難怪言家那些人沒法用萬象鏡殺死他,一個傀儡,怎么會有心魔呢?”
牧云歸想起剛進(jìn)來時小女孩、言語嘉都被言適護(hù)在身邊,心中了然。原來小女孩才是真正的邪修,路上那對夫妻也不是小女孩的父母,而是被她殺了,用來取信于言家人。
言適誤以為小女孩是真的孩子,將他們放在保護(hù)圈內(nèi),不必遭受心魔困擾,被困在萬象鏡中的只有傀儡。然而一個死人是怎么會有弱點(diǎn),過了很久,萬象鏡都沒法殺死對方。言適不明所以,同樣被耗在里面,反而等來了風(fēng)暴。
如果不是牧云歸突然進(jìn)來,恐怕小女孩就要對言適和言語嘉動手了吧。言適一心操控萬象鏡,言語嘉又對小女孩全不設(shè)防,邪修偷襲簡直易如反掌。等言適死了,萬象鏡和破妄瞳一齊落入邪修手中,邪修就可以指揮傀儡化成言語嘉模樣,兩人混入言家隊(duì)伍,好比狼進(jìn)入羊群,簡直是單方面的屠殺。
牧云歸看到的景象便是邪修得手后的場景。幸好牧云歸來得及時,對小女孩也始終保佑警惕,要不然,言家就危險了。
小女孩咯咯咯笑了,她被人掐著脖頸,臉上卻毫無畏懼,那雙孩童的眼睛中是毫不掩飾的惡意,簡直讓人毛骨悚然:“你們抓住我又如何,我修煉了神功,不死不滅。就算你們殺了我,我也能保留記憶投胎,然后換一個全新的身份回來報仇。你們殺不死我的,余生你們將一直生活在恐懼中,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甚至是你們自己的孩子,都有可能是我的轉(zhuǎn)世?!?br/>
她說著猖狂大笑,笑聲連桓曼荼這個厲鬼聽著都覺得膽寒。江少辭笑了一聲,示意桓曼荼放手,踱步走向小女孩。
小女孩撲通一聲摔到地上,她看到江少辭走近,眼神依然毫無畏懼,嘲弄地說道:“就算你是江子諭又如何,你能拿我怎么樣?”
“你還是不夠了解我?!苯俎o手指覆在小女孩天靈蓋上,眼睛漠然睨著她,“我平生最討厭別人在我面前裝,尤其是你這種不男不女的東西。要不是你說,我還想不起來。幸虧你提醒我了。”
江少辭手指忽然用力,他手心化出一股黑色旋渦,濃郁的魔氣變成一條黑龍,咆哮著吞噬它碰到的一切東西。小女孩眼睛驚恐地放大,嘴唇蠕動:“你,你竟然……”
她話沒說完,身體已經(jīng)被黑龍纏上。小女孩都來不及發(fā)出聲音就被魔氣吞噬干凈,從身體到神魂,一絲不剩。???.??Qúbu.net
黑龍吞噬了小女孩后,身體壯大了好一截,乖巧地飛回江少辭手心。江少辭捏了捏手指,冷冰冰道:“敢拿孩子威脅我,上趕著找死。”
桓曼荼看向牧云歸,露出一種了然神色,識趣地飛回照影劍。牧云歸被桓曼荼那一眼看的有些毛,欲言又止,百口莫辯。
邪修死了,幻境逐漸消散,外面的風(fēng)灌進(jìn)來,立刻將牧云歸吹得站立不穩(wěn)。牧云歸看了眼沙漏,也沒時間追究江少辭的話了,快速道:“風(fēng)暴要來了,快找言族長,趕緊走?!?br/>
牧云歸和江少辭已經(jīng)渡過心魔,而其他幾人死的死傷的傷,萬象鏡中再無幻境。牧云歸很快看到受了重傷的言適,她快步趕過去,問:“言族長,你怎么樣?”
言適捂著傷口,鮮血染紅了半邊身體。他看到牧云歸,眼神在她身后那人身上落了一下,心知其他話已不必再問了。言適說:“我命不久矣,你們不必管我,快走!”
“真啰嗦?!苯俎o忍無可忍,上前一把拎起言適,把萬象鏡扔給牧云歸,說,“你在前面先走,記得接應(yīng)的車在西南方。”
牧云歸點(diǎn)頭,沒有再浪費(fèi)時間,轉(zhuǎn)身就往外奔去。他們出來的時間已經(jīng)比預(yù)計遲了,外界狂風(fēng)呼嘯,飛沙走石,根本看不清路。其他人已經(jīng)撤離,牧云歸將步法運(yùn)行到極致,一路踩著飛石,像朵羽毛一樣,看著迎風(fēng)飄忽搖搖欲墜,但速度卻極快,一眨眼就飛出好一段距離。
大風(fēng)擎天撼地,黑浪滾滾,隨時會將他們吞沒,他們卻每次都能虎口脫身,險險保持在風(fēng)口浪尖。車上的人看著都替他們捏一把汗,終于,牧云歸跳到車上,她立刻回身接過言適,江少辭隨即上車,說:“走!”
在江少辭說話之前,輦車就已經(jīng)開動了。車后留下一串滾滾沙塵,車像螞蟻一樣,擦著風(fēng)暴的邊,逐步和風(fēng)墻拉開距離,匯入前方的車隊(duì)中。
風(fēng)沙毀天滅地,然而等風(fēng)過后,夜空卻明凈如洗,星子遍布在夜幕上,燦爛的仿佛隨時會傾瀉下來。江少辭停在沙子上看星象,霍禮慢慢從后面走過來,說:“別看了,大漠上瞬息萬變,沒人知道風(fēng)會不會再來。”
江少辭問:“救回來了嗎?”
“還在里面,我不知道。”霍禮似乎是笑了一聲,說,“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他們防我還來不及,怎么會讓我進(jìn)去?!?br/>
江少辭點(diǎn)點(diǎn)頭,道:“防著你是對的。他們要是對誰都有這樣的防心就好了?!?br/>
霍禮被人這樣說也不惱,問:“他為什么會重傷?”
“他們在路上救了一個父母雙亡的小女孩,結(jié)果被暗算,一死一傷?!?br/>
霍禮聽到小女孩的時候就挑眉,等聽完后面,毫不意外:“在這種地方,怎么可能會有活著的弱者呢?!?br/>
“是啊?!苯俎o諷道,“一個個弱的不堪一擊,卻總想著救人。大概是祖?zhèn)鞯纳蛋??!?br/>
霍禮深以為然,但他耳朵動了下,忽然正色說:“也未必,他們只是本性善良而已。”
江少辭回頭,心想霍禮瘋了嗎。結(jié)果一轉(zhuǎn)身就聽到不遠(yuǎn)處的門響動,牧云歸和言家人的臉隨之出現(xiàn)在后方。
江少辭盯著霍禮,眼睛瞇起,心里已經(jīng)想殺人了?;舳Y從容地笑了笑,轉(zhuǎn)身溫和問:“言族長醒來了嗎?”
“是?!蹦猎茪w掃了這兩人一眼,說,“族長想見你們?!?br/>
霍禮和江少辭入內(nèi),言適靠在床榻上,臉色蒼白,周圍血腥味濃重。言語冰跪坐在榻前,正低頭垂淚。她看到另兩人進(jìn)來,起身讓開位置。
江少辭一看言適的臉色就知道結(jié)果了。言適身上已經(jīng)止了血,但邪修那一掌正中命門,即便是神醫(yī)也無力回天。言適已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運(yùn),他看到江少辭和霍禮,費(fèi)力起身:“多謝救命之恩。”
霍禮伸手止住言適的動作,謙和道:“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族長不必多禮,快請坐好?!?br/>
言適動作稍微大些就咳嗽,言語冰連忙扶住言適,攙著他緩慢坐好。江少辭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霍禮:“救命之恩,你?”
言適謝的分明是他,霍禮認(rèn)什么認(rèn)?車內(nèi)氣氛略有些尷尬,言適忙道:“多謝二位救命之恩。兩位都對言家有大恩,老朽在此謝過?!?br/>
霍禮讓人扶住,說:“不敢當(dāng)。先前晚輩冒進(jìn),多有得罪,請族長諒解?!?br/>
霍禮實(shí)在怕極了言語冰再想不開,此刻對著言適客氣至極。言適不想探究霍禮態(tài)度為何變化,他看向言語冰,說:“語冰,為父無能,你沒事吧?”
言語冰一直強(qiáng)忍著眼淚,一聽到言適的話,眼淚又簌簌往下落。言適長嘆一口氣,說:“生老病死乃是常情,沒什么可惜的。這一千年我時刻都能看到自己的死狀,如今能死在親族身邊,已比我想象的強(qiáng)了許多。語冰,我先前對你說重話,只是想讓你離開,哪料到你竟然尋了短見。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你以后,斷不可如此行事了?!?br/>
言語冰點(diǎn)頭,哭得根本說不出話來。言適交待完女兒,又看向牧云歸。他眼睛中似有懷念,道:“今日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姑娘對言家有大恩,我此生已了,只能下輩子再報。不知,姑娘名字是哪三個字?”
牧云歸嘆氣,在床榻邊沿寫下自己的名字。言適看到竟然是這個“牧”字,微微怔松:“敢問令慈名諱?”
“牧笳?!?br/>
言適愣住,看起來他也有些意外。牧云歸看到言適的表情不對,問:“族長,這個名字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毖赃m搖頭,看著牧云歸,幾次欲言又止,“姑娘也有破妄瞳,應(yīng)當(dāng)有言家血脈。只是我們這一系并沒有姓牧之人,姑娘若想查明身份,多半得去問嫡系?!?br/>
牧云歸問:“族長是指言瑤?”
言適點(diǎn)頭:“沒錯。我曾聽聞言霽堂叔和言瑤堂姐已回到帝御城,然這些年消息斷絕,具體情況我也不知?!?br/>
江少辭聽到帝御城,眉尖動了動,突然說:“你該不會是想把我們引到帝御城吧?”
江少辭對北境的人天生有疑心??囱赃m的表現(xiàn),他顯然認(rèn)出來江少辭了,但言適卻不點(diǎn)破,而是跟牧云歸兜圈子,看似說了很多,其實(shí)什么消息都沒給,話里話外都暗示牧云歸去帝御城。他們以為江少辭不知道帝御城里有誰嗎?
言家雖然被流放,但還心心念念想回帝御城。這群人引牧云歸到帝御城,到底想做什么?
言適嘆氣,說:“我已是將死之人,何必說謊。我確實(shí)不知牧笳是何人,這很有可能是她的化名。要想知道她的真實(shí)身份,只能去找嫡系回溯血脈。至于江仙尊,您一萬年前做了什么,不必我說。您要真想化干戈為玉帛,帝御城那一關(guān),總是要過的?!?br/>
言適說完,江少辭沉默了。江少辭是沒理也不饒人的性格,他沉默必沒有好事。牧云歸回頭,問:“你做了什么?”
江少辭搖頭,不說。言適咳嗽了一聲,將他們的視線吸引過來,說:“我已經(jīng)沒多少時間了,姑娘對言家有恩,我無以為報,唯有將傳家之寶贈與姑娘。”
周圍人聽到言適的話,驚訝地直起身:“族長?”
言適抬手,止住他們的話:“我意已決。我們這些老東西不騰位置,新人何時能出頭?我已經(jīng)活夠了,這雙眼睛,就傳與新人吧?!?br/>
言適睜大雙眼,他雖然容貌已老,可是眼睛依然熠熠生輝,此刻,他左眼中的星輝像是會移動一般,慢慢凝聚成一粒寶石,從他的眼眶中脫出。寶石離體的那一瞬,言適的左眼失去光彩,雖然形態(tài)和往常無二,但已經(jīng)看不見了。
言適托著流光溢彩的寶石,遞到牧云歸面前,語氣中似有感懷:“這還是多年前,言霽堂叔親手為我融入的。先帝追殺多年,終于找到盜走破妄瞳的邪修,親手將他的眼睛挖出。先帝找回破妄瞳后,賜還給言家。言家視如至寶,族中經(jīng)過商議后,將此眼賜予我?!?br/>
“當(dāng)年言霽師叔為我護(hù)法,眾多兄弟姐妹齊聚一堂,連宮中都派了人來觀禮??上覠o能,繼承了先輩的眼睛,卻無法像先祖一樣預(yù)天下大勢,只能疲于奔命。如今我將此眼傳給你,望你能掙脫言家的命運(yùn),真正做到讓預(yù)言為你所用,而不是被其奴役?!?br/>
似乎是想到了往事,言適長長嘆氣:“可惜,先帝只找回一只破妄瞳,另一只不知所蹤。”
牧云歸聽到,心中輕輕一動。她從儲物項(xiàng)鏈中拿出一枚璀璨的墨色晶石,問:“是否是這一只?”
燈光照到牧云歸手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輝。言家人看到驚呼,言適大喜過望,連連呼道:“這正是我們丟失已久的破妄瞳!言家?guī)状藢ひ挾嗄甓紱]有結(jié)果,沒想到,竟然落到你手上??磥?,這就是天意?。 ?br/>
言適嘆完,鄭重地將自己的那枚破妄瞳放入牧云歸手中。兩枚晶石靠近后,仿佛產(chǎn)生某種感應(yīng),內(nèi)里的光芒如星辰一般流動起來。
言語冰看到這一幕莫名覺得眼酸。這仿佛是某種預(yù)兆,糾纏言家數(shù)千年的悲劇命運(yùn)終于要結(jié)束了。言語冰悄悄拭去眼睛中的淚,對牧云歸說:“恭喜。破妄瞳完整后,修煉會更快。我此生與修煉一途無緣,你一定要好好修煉,勿要辜負(fù)了你的天資?!?br/>
言家生來體質(zhì)不同,可以用獨(dú)特的功法修煉眼睛。后來不知從哪一代開始,父輩臨終前會把自己的眼睛傳給最出息的子女,讓子女在自己的基礎(chǔ)上修煉。如此一代代相傳,這雙眼睛越來越珍貴,能看到的預(yù)言場景越來越多。直到有一年,新的繼承者被邪修暗算,失去了性命和破妄瞳。
邪修搶走了一雙眼睛,后來逃竄到極東大陸,像惡作劇一樣把其中一只送給桓曼荼。結(jié)果殷城沉沒,桓曼荼埋葬海底,容玠鎮(zhèn)壓海怪,世間再沒人知道破妄瞳的蹤跡。邪修帶著剩下的一只破妄瞳躲藏多年,最終被北境擊殺,然而慕景只帶回去一只眼睛,卻永遠(yuǎn)失去了另一只的消息。
陰差陽錯,牧云歸在多年后接受師門任務(wù),來到殷城。她本來也會死在殷城,卻因?yàn)樽约阂荒钪疲瑔拘蚜私俎o,機(jī)緣巧合活了下來。后來他們兩人來到流沙城,遇到了言語冰,由此找到了另一只破妄瞳。
牧云歸看著掌心兩枚漂亮的晶石,只覺得嘆息。這上面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鮮血,難怪言語冰不喜歡別人稱贊她眼睛漂亮。擁有這樣的血脈,到底是幸運(yùn)還是悲慘呢?
言適問:“牧姑娘可有修煉功法?”
牧云歸搖頭:“沒有。我母親從沒有和我說過這些事情,后來某個巧合,我才發(fā)現(xiàn)我可以看到未來的景象?!?br/>
言適嘆了一聲,道:“不知道也好。我明白我沒有資格這樣說,家族沒有將破妄瞳賜予嫡系,而是傳給我,已經(jīng)是對我的恩賜,我如何能挑挑揀揀?但我自從得到這只破妄瞳后,就再沒有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沒看到預(yù)言時我擔(dān)心會不會有危險,等看到后又時刻注意著預(yù)言中的場景什么時候發(fā)生,再也無法享受生活。如今,我終于解脫了?!?br/>
言適瞎了一只眼睛,臉上表情卻是前所未有的輕松?;蛟S如他所言,他再也不必戰(zhàn)戰(zhàn)兢兢,永遠(yuǎn)活在對未來的惶恐里,終于能獲得平靜了。言適拿出一枚玉簡,說:“這是多年前我在本家得到的修煉功法,我不敢疏忽,時刻攜帶左右。上面還有我的一些修煉心得,姑娘對我、對小女都有大恩,我腆顏將這些東西贈與姑娘,望牧姑娘不嫌。”
牧云歸連忙道“不敢”,雙手恭敬接過玉簡。江少辭看著言適黯淡下去的左眼,突然問:“等等,這雙破妄瞳曾經(jīng)落入邪修之手,你們檢查過嗎?”
江少辭的話像是警鐘,驟然驚醒了言適。言適怔松,道:“原來如此。我就說為什么他總能找到我們的蹤跡,原來是因?yàn)檫@只眼睛!”
江少辭心想這一家簡直祖?zhèn)魃蛋滋?,但是看在牧云歸的面上,江少辭沒有說出來,而是委婉道:“現(xiàn)在仇聞,或者郁溯,反正隨便什么名字都已經(jīng)死絕了。但邪修過手的東西,誰也不敢保證沒有后患,怎么樣可以徹底清洗這雙破妄瞳?”
言適想了想,猶猶豫豫開口:“我知道有一種異花名佛葉蓮,可以洗滌世上一切污垢。但是,它十分稀少,并且一百年只開一次,恐怕未必找得到?!?br/>
銀霜天蘭還沒有找到,現(xiàn)在又增添了一樣?xùn)|西。江少辭嘆氣,道:“說吧,在哪兒?!?br/>
“在沂山西麓?!?br/>
江少辭挑眉,定定盯著言適。言適僅剩的一只眼睛坦然回望:“仙尊去過那里,應(yīng)當(dāng)知道北境秘寶都長在沂山。信與不信,仙尊自便。”
牧云歸默不作聲,眼睛悄悄看向江少辭。江少辭咬了咬牙,最后道:“好,長什么樣子?”
言適本來想自己畫,但是他說了這么久的話,氣力逐漸不繼。他掃過周圍,忽然說:“語冰,你可記得佛葉蓮?”
言語冰怔了下,飛快咬唇,說:“我記得。”
“你去外面,把佛葉蓮的習(xí)性、模樣,一五一十謄給二位?!?br/>
所有人都能看出來言適在故意支開言語冰,言語冰眼睛里含了淚,順從地起身。牧云歸和江少辭靜靜走到外面,出來后,牧云歸特意留意了一下,霍禮沒有出來。
言語冰握著筆,一邊畫畫一邊流淚。她眼睛都花的看不見了,依然不肯放下筆。牧云歸嘆了口氣,輕輕覆住言語冰的肩膀。
言語冰將畫好的佛葉蓮交給牧云歸,而這時,外面也傳來細(xì)微的哭聲。
言適走了。
言適最后和霍禮說了什么不得而知,牧云歸又在西流沙上停駐了幾日,終于找到銀霜天蘭?;舳Y邀請他們回流沙城休養(yǎng),牧云歸拒絕了。她解了毒,和言語冰告別,背對著茫茫大漠,頭也不回走向北方。
言語冰在沙漠上站了良久,一直到那兩個人的身影化成黑點(diǎn),再也看不見?;舳Y靜靜站在她身側(cè),為她擋去風(fēng)沙。最后,霍禮將外衣披到言語冰肩膀上,說:“回去吧。”
沒人知道言適和霍禮說了什么,言語冰只知道,最終言家沒有加入流沙城,霍禮也沒有為難報復(fù)。唯一的代價,大概就是她。
父親已經(jīng)死了,言家這一支的族長換成嬸母。言語冰和嬸母關(guān)系很普通,她在言家瞬間成了一個尷尬的存在。最后大概是默認(rèn),言語冰留在了流沙城。她依然可以和言家人通信,只要她不害怕暴露言家的蹤跡。
事實(shí)上,言語冰也沒什么人可聯(lián)系?;舳Y仿佛就成了她唯一的歸處。
未曾同生,終將共死。
愿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
言語冰握緊手指,她想起父親去世那天,牧云歸去外面叫江少辭和霍禮時,父親悄悄對她說的話。
這是她唯一瞞牧云歸的地方。
言適寫了一封信,昨日深夜,在牧云歸解毒、江少辭無暇關(guān)注外界的時候,她親手將那封信發(fā)往北境。如今,大概已進(jìn)入沂山山脈。
沂山,千里冰封,萬里雪飄。這里仿佛是一塊被四季遺忘的地方,積雪終年不化,放眼望去天地皆白。
一封傳訊符飛快掠過雪地。上面用鮮血畫了符,如果有北境的人路過就會發(fā)現(xiàn),這乃是言家獨(dú)特的禁制,必須用心頭血繪制,代表著至高機(jī)密。
信里面字跡寥寥,只寫著幾句話。
“陛下萬安:
罪臣言適,給陛下請安。臣自知祖上擅作主張,冒犯皇命,罪無可恕。臣斗膽來信,不敢求陛下開恩,唯望陛下念言家勞苦,暫信此中之言,莫付之一炬。
臣于蒼洱遇一少女,年十九,肖似陛下。臣以佛葉蓮之名,引其前往沂山西麓。臣已交待小女,在其出發(fā)前一日發(fā)出此信。
遙祝陛下圣安,太后康泰。
罪臣言適敬上。”
同命記
作者有話要說:愿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鳳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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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diǎn)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xí)以為常。
因?yàn)檫@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hù)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jī)構(gòu),主要的職責(zé)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dāng)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dāng)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yīng),可久而久之也就習(xí)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shí)力強(qiáng)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jìn)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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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xí)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jìn)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jìn)去。
進(jìn)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