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規(guī)矩與野心
臨走前,慕子謙交代阿七陪著秋靜好和銘晉去學校,他坐車直奔龍虎堂的總部。
慕子謙給銘晉選的學校是一所國際雙語幼稚園,就讀的孩子非富即貴,而秋靜好的意思是,希望銘晉在普通人的環(huán)境下成長。
最后征求銘晉的意思后,選了一所公立幼兒園——橈市機關(guān)幼兒園。
接待秋靜好和銘晉的是幼稚園的賈校長,見到母子后,賈校長和顏悅色的帶兩人參觀校區(qū),與老師見面,熱情程度好似她是來視察的領(lǐng)導,秋靜好不用猜也知道這都是慕子謙安排的。
教授銘晉的老師是他自己選的,秋靜好第一次遇見這么可笑的事,一排老師站在那,讓銘晉選,慕子謙簡直是夠了。
她覺得回去有必要跟他談?wù)劊@么給銘晉特殊化,對他的性格還有人格都是有不利影響的。
彼時,玉林路一處威嚴的建筑內(nèi),城墻高聳,青磚石瓦,院落格局很大,龍虎堂百年基業(yè)就扎根于此——龍虎堂總舵。
慕子謙端坐在主位上,手中捏著一杯紫砂清茶,他面色冷峻,周身肅然,兩邊坐著各分部的當家的,周啟良坐在最靠近慕子謙的左手邊。
堂內(nèi)鴉雀無聲,八仙桌上擺放著一枚香爐,燃著千金難求的沉香料,空氣中飄著淡雅脫俗的馨香。
慕子謙十二歲就出來混了,市井底層游走出來的人,心性自然與其他人不同,再經(jīng)過慕老爺子的調(diào)教,二十歲接管慕家當家權(quán)位的他,心智、遠慮堪比千年道行的狐貍,而軍政商三界也被他游刃有余的玩弄于鼓掌之間,此等睿智狡猾之人在道上被人稱為慕狐貍。
龍虎堂有十三個分舵,也就是十三個當家的,慕子謙的左右手為阿七和瘋子,傅飛揚是他的親信。
可今天的例會是昨天下的通知,而十三個當家的,卻來了十二人,慕子謙眸光淡漠的掃了眼不遠處空落的座位。
涼薄的聲音撕開寂靜,問:“誰下的通知?”
臺下靜謐無聲,二當家周啟良站起一步,“慕總,通知是我下的。”
慕子謙垂下眼,輕碾著紫砂茶杯,“沒落下誰嗎?”
周啟良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肯定道:“回大當家的話,沒有,全部通知了。”
聞言,慕子謙閉上眼,輕點了下頭,周啟良退回座椅坐下。
之后的功夫,慕子謙不開口,誰也不敢說話,大家坐在椅子上都替十二當家的捏把汗。
門外的天灰蒙蒙的,秋末的氣候不比寒冬的凜冽之氣,但也寒意逼人,堂口的門大敞開著,一屋子人都跟著吹冷風。
龍虎堂有個規(guī)矩,所有當家的到場才閉門商討事宜,而在門外的兄弟一看到堂口門緊閉,自然知道堂內(nèi)是有要事商議,都會避開門前,繞道而行。
瘋子寒著臉,掃了圈眾人,大家的表情岌岌可危,唯獨坐在十二當家的旁邊的十一爺悠哉的很,不僅沒露出畏懼之色,反而端起桌上的茶杯自飲自酌。
這茶,是下人一塊上的,慕子謙還未喝,誰敢先喝。可這十一爺已經(jīng)喝了半壺了。
慕子謙微抬眼睫,一道凌厲的眼風睇了眼十一爺,他不動聲色的眼神,瘋子微微點頭,示意明白。
今天阿七不在,陪秋靜好和銘晉去看幼稚園,瘋子與阿七之所以能做慕子謙的左膀右臂,除了身手,最重要的就是心靈相通,他想什么,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兩人便了然于心。
慕子謙收斂眸光,輕嘬了口茶,不疾不徐的道了句,“茶都快涼了,你們還不喝嗎?”
臺下人畢恭畢敬的回:“慕總請先喝。”
十一爺因為大家的一句話,手微頓,可很快恢復淡然,又拿起茶壺倒了杯。
慕子謙云淡風輕的笑了下,將茶杯放在桌上,漆黑的眸子看向周啟良,“老二。”
“是。”周啟良幾乎是立刻站起,走上前,“慕總,請吩咐?”
慕子謙沉聲說:“例行會議是自龍虎堂創(chuàng)建以來不曾變更的規(guī)矩,這家有家規(guī),國有國法,沒了規(guī)矩,就沒了方圓,讓你通知的事沒辦好,那就是你的責任,知道怎么辦了?”
周啟良擰眉低頭,“我這就去領(lǐng)罰。”
慕子謙抬手,瘋子從堂內(nèi)的墻上取下一條黑色長鞭。
周啟良轉(zhuǎn)身出了堂口,站在大院中央,瘋子走進遞給他一把匕首,“咬著,別一會兒咬斷了舌頭。”
周啟良接過皮質(zhì)刀鞘的匕首,道聲謝,咬在了口中。
四方大院,深宮高墻,十道鞭響,震撤長空。
周啟良返回堂內(nèi),臉色蒼白,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瘋子粗喘著氣,回道:“慕總,二當家已接受懲罰。”
慕子謙揭起眼瞼,“知道了。”
周啟良后背都開了花,衣服支離破碎的掛在身上,慕子謙沒發(fā)話讓他下去醫(yī)治,周啟良便坐回位置。
一壺茶,由熱轉(zhuǎn)涼,終于那第十三個人蹣跚而來。
十二當家徐青,人送外號徐三郎,拼命三郎的意思。可此人生性奸詐,心狠手辣,他父親是故去的十二堂的分堂主,徐青繼位老堂主的位置。他比慕子謙混龍虎堂的時間久,沒他的時候,大家都夸贊十二堂主有個能成大事的兒子,可自從慕子謙出現(xiàn)后,大家的目光似乎都轉(zhuǎn)移到他身上,同一輩人他最看不上慕子謙,一是因為他出身不好,誰都知道慕子謙是慕之航的私生子,二是因為慕子謙的性子,他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根本就不與他們親近,給人的感覺十分傲慢。
所以,在徐青接手十二堂后,開始迅速的做大做強自己的勢力,同時拉攏幫內(nèi)其他人員打算孤立慕子謙并尋求機會奪權(quán)。
“呦,大家都到了啊?”徐青不慌不忙的走進堂內(nèi),調(diào)侃的口氣說:“不好意思啊,路上堵車。”
說完,也沒問候慕子謙便坐在了位置上,慕子謙冰冷的目光移過去,不動聲色卻駭人心魂。
在場的人,除了十一爺和老七,其余的幾位均低頭不語。
慕子謙忽而就笑了,“呵呵……”這笑聲雖清淺,卻笑得人心寒顫顫的,周啟良余光掃了眼十二堂主徐青,惡狠狠的收回眼。
“十二,這堵車大家都能理解,也都能碰上,人到了就好。”
聞言,徐青得意的笑了,十三個分堂,屬他十二堂的經(jīng)營和地域最廣,龍虎堂百分之四十的盈利都是從他這輸出的,慕子謙肯定要畏懼他三分的,否則哪天自立為王,他慕子謙豈不是要缺了一大塊金山資源。
這些都是徐青自己的想法,但慕子謙并非不知,他能忍他到今天,是有緣由的。
“哈哈哈……”徐青大笑,他端起放在桌上的茶,也不敬茶慕子謙,自己喝了口,繼續(xù)說:“慕總就是寬宏大量,體恤我們這群兄弟的辛苦。有你這樣的當家的,我們跟著你自然是心甘情愿。”
徐青的話,話里有話,聽起來是奉承慕子謙,實則是威脅,你容我,我?guī)е值芨悖舨唬蠹乙慌膬缮ⅰ?br/>
“老十二!”周啟良一聲厲喝,背著染紅的血衣怒指徐青,“怎么跟大當家的說話呢!這堂還是姓慕的,你別太放肆了!”
慕子謙瞟了眼周啟良,又聽徐青吊兒郎當?shù)穆曇粽f:“噯?我說老二,你聽我哪句話放肆了?我說什么話有辱大當家了嗎?你別仗著大當家寵你,就含血噴人,什么事都是要講證據(jù)的。”徐青將話鋒一轉(zhuǎn),“是吧,慕總,你聽出來了嗎?”
慕子謙淡淡揚眉,一襲黑色西裝儒雅沉穩(wěn),將他滿身戾氣化得清風無影。
“十二,龍虎堂興衰百年,每一任堂主都是守規(guī)矩之人,堂規(guī)不僅約束你們,同樣也約束我,約束幫里所有的兄弟。有規(guī)矩管理堂內(nèi)人和事,我自然無需太勞心費神。而且,身為堂主自然胸襟要寬闊,不然堂里這么多人,哪個沒眼見的,惹出點亂子我就放在心里,我看我真是活不長了。”
說到最后時,慕子謙沒有笑意的笑了下,唇角卻繃緊成一道直線,彼時的慕子謙才是最可怕的,他有多大的本事,多大的影響,一句話形容,只要他心不順,橈市半城的人都別想活著見明天的太陽。
慕子謙看了眼茶杯,身后的下人立刻重新?lián)Q了一壺新茶,茶香四溢,清潤暖口。
他端起一杯,潤了潤喉,“十二,堂內(nèi)例會每月一次,即便如此,老二也提前下了通知。各位分堂堂主都準時達到,一些比你路途還遠的也在昨天到了堂里安頓,怎么你反而遲到?嗯?”最后一個尾音,輕輕挑起,卻格外的沉重壓抑。
徐青心里莫名的一慌,這是慕子謙駭人之處,一個眼神,一個字都會讓你膽寒三分。
“慕總,分堂有筆八位數(shù)的生意,要我親自處理,所以才來晚的。您看我這也是為了堂里的事才耽擱例會的,您就包涵下吧。”
慕子謙狹長的眸微瞇,端起紫砂茶杯,對著徐青招了招手,“來,老十二。”
徐青擰眉惶惑,慕子謙淡然一笑,“來,八位數(shù)的生意,給堂里又貢獻不小,我作為堂主,替兄弟們敬你一杯茶,表示感謝。”
徐青心里一喜,坐在門口的十二爺也跟著眉飛色舞,翹起了二郎腿,那架勢明顯已不將其他人放在眼里。
骨節(jié)分明的手捏著茶杯,不疾不徐的送過去,而徐青卻洋洋得意的走上了當家人才能站的臺階之上,徐青接杯,慕子謙卻先一步松開,杯子自由落體,徐青心驚下本能去接,手全部暴露在紫檀木桌上,誰也沒看清慕子謙的動作,只聽‘啊’一聲,徐青的手,被那只掉落的紫砂杯刺穿掌心,釘在了木桌上。
茶杯碎片濺落,血腥味瞬間蓋過沉香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