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
Didi之所以肯來見洪裕龍是因為他很了解他的為人。和北方大多脾氣橫、氣性大的老板們不同,洪總是典型的南方儒商。
但是洪總這回生他的氣了,氣他這么多年不聯(lián)系,一個消息都沒有,害他一直很擔(dān)心。
這兩小時的相處不能說不愉快。洪總依然那么體貼,即使有要求,話說得也相當(dāng)委婉。不逼Didi,溫溫和和地爭取他同意,雖然有那么一點點固執(zhí),但看到Didi真的沒那個心,也就算了。
和洪裕龍一起走出紫孔雀時,Didi覺得外面的夜景真美,空氣真新鮮。婉拒了洪裕龍要順路送他回夜總會的建議,站在大門口看著他上車,Didi沖他擺手Saybye。
洪裕龍降下車窗:“記得保持聯(lián)絡(luò),不要又玩失蹤。”
“知道啦!”Didi想了想又伏過去小聲說:“你別跟李騏軒做生意,他這人很奸。”
洪裕龍拍拍他搭在車窗上的手,“安心,我知。”
賓利絕塵而去,Didi松了口氣。雖說他從不后悔為了今天的事業(yè)而曾經(jīng)在金錢面前妥協(xié),但那畢竟是一段不光彩的歷史,他不希望淪為旁人指指點點的談資,更不希望自己看重的朋友知道這件事。
人人都有隱私。
回頭時,看見經(jīng)常跟在李騏軒身邊的青年向他走來,“總監(jiān)留步,李總請您去談點事。”
Didi冷著臉繞過他,“我跟李騏軒沒什么可談的。”
青年微微一笑,“那可就對不住您了。”
迎面兩名保安并排堵住去路,Didi暗道不妙,身后青年的語氣依然很有禮貌,“您能自己走過去最好,咱們都是文明人士。對吧?”
夜幕中,借著路燈的光能隱約看到紫孔雀的樹墻后一個高個青年正在奮力掙扎,“放開我!唔唔……”
“媽的!還咬人!”
伴隨著拳頭毆打在身體上的悶響,短暫的混亂很快又回歸寧靜。
龍云掛斷電話叫小遠,“你去后臺看看Didi在不在。”已經(jīng)過了吃藥時間,這小子手機關(guān)機人又不知跑哪兒去了,每天不緊盯著就不行。
小遠剛走常英俊就推門進來,神神秘秘地說:“哎哎,我聽見個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劉熙良被隔離審查啦!”
“劉熙良?”龍云裝傻充愣,“朝陽的熙哥?”
常英俊一撇嘴,“什么呀!朝陽那是大頭熙。劉熙良是掃過咱們夜總會的那個支隊長,就是李騏軒號稱認識的那個,想起來沒有?”
龍云點點頭,“您怎么知道他出事了?”
常英俊得意洋洋地說起他是怎么去巡視三樓,耳朵有多么多么尖,一下就在嘈雜的環(huán)境里聽到有客人在說劉熙良的事,而且連是誰整的劉隊長都聽得門兒清,“怎么樣,咱這小墻角聽得地道吧?”
龍云回憶了一下,“紀檢的韓處長?廣哥不就和韓處長有交情嗎?”
“對啊,老交情了,李騏軒第一次點咱們龍城就是韓叔兒給善的后。”
龍云又問:“那韓處長整劉隊長是替您出氣?”
常英俊耷拉下肩膀,“我可沒那么大面子。這些官,求他們十次能應(yīng)一次半次的就不錯了。我聽包間客人說,支隊長的位置原本是韓處長替自己小舅子瞄上的,結(jié)果劉熙良空降,攪了人家好事.那次大掃蕩時,被責(zé)令整改的一家養(yǎng)生館還是韓處長一什么親戚開的。”
“那就怪不得了,劉隊長是把人得罪透了。”龍云突然一副靈機一動的樣子:“那您要是把劉熙良和李騏軒的關(guān)系抖落給韓處長,豈不是一箭雙雕?”
“啊?”常英俊瞪著豆兒眼一臉茫然。
“引導(dǎo)英俊哥特累吧?”戴逸歌坐在沙發(fā)上翹著二郎腿搖來搖去,“你看顧鋒,稍一點撥就上路兒。我只說那天晚上看見劉熙良鬼鬼祟祟地打電話,人家立刻就跟總隊長要授權(quán)查通話記錄去了。”
龍云低頭擺弄著手機,“常英俊再笨我也能讓他上路,這都不是事兒。哎,絲瓜,如果我想找的人手機沒開機,你能定位到他的位置嗎?”
“當(dāng)然,電池拔了都沒問題。”
龍云搶過他的手機輸入一串號碼,“幫我查查這個人。”
戴逸歌小臉一繃,“您倒不客氣,連句謝都省了。”
龍云跟打發(fā)小貓兒似的,“謝謝謝謝謝!”
戴逸歌踹了他一腳。
侯坤拎著文件夾推門進來,“搞定了。現(xiàn)在一切安排就緒,李騏軒那條線上有兩名官員被雙規(guī),龍哥你想辦法把消息透露給丁棉。絲瓜繼續(xù)盯著總隊,我和黑子負責(zé)外圍。”
“外圍”就是指龍云家周邊。現(xiàn)在他們四個被臨時成立為行動小組,雖然沒有組長名頭,侯坤已然負責(zé)起指揮和接洽的任務(wù),戴逸歌除了在市局的臥底身份還是組內(nèi)技術(shù)人員,周克毅明顯是打手,龍云……就是插在第一線的那把尖刀。
“丁棉,恐怕沒那么容易上套。”龍云是四個人里唯一正面接觸過丁棉的。
侯坤非常自信,“咱們不需要他上套,只要他按照自己的行事特征做出最正常的反應(yīng)即可。”
丁棉最大的特征是——謹小慎微。
夏末午后,隱匿在胡同中的某個四合院。
丁棉放下筷子接過助理小陳遞來的熱毛巾。“棉叔,飯菜做得不合口?”陳青元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很怕有哪里照顧不周。
丁棉略一擺手,“沒事,飯菜很好,我想休息一下。”
小陳立刻退了出去,丁棉走到窗前凝視著當(dāng)院里已是碩果累累的海棠。
重組陽天會在華北地區(qū)的產(chǎn)業(yè)是他此次北上的第一目的,大總什么的都在其次。只要他把一切都安排妥當(dāng),即使選個豬頭也無所謂,反正都是陽天會的傀儡。
但眼看所有事都完成得七七八八,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犯了個錯誤——太過倚重李騏軒。
上午有一位“特殊朋友”告訴他因為劉熙良的事被拔起了兩名官員,其中一位正是通過李騏軒牽線辦理物流公司相關(guān)批文的重要領(lǐng)導(dǎo)。
這個問題倒不是不能補救,他用李騏軒的關(guān)系網(wǎng)是樂得享受他的殷勤也順便考校他的實力,但沒想到之前都很順利卻在最后關(guān)口出現(xiàn)意外。
丁棉在房中來回踱步。
起脊的仿古建筑即使不開空調(diào)也清涼舒爽,寬敞的大開間里皆是昂貴的中式紅木家具,百寶格上所有大小擺件都是真品古玩。
這還是朱韜置辦下的東西。這個院子里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全部是朱韜當(dāng)年的心血。
丁棉略感唏噓,如果朱韜不出事……唉!這人就是太精刮,而且精得外露,招致會長猜忌,以至最后九處辦他時井川猜連問都不問,任其自生自滅。
“棉叔,您該午睡了。”陳青元再次悄然出現(xiàn),手里端著杯溫檸檬水。見丁棉警惕地看著水杯,陳青元趕緊解釋:“我看您午飯沒吃多少,想著檸檬水消食開胃……我怕您喝不慣北方的酸梅湯。”
丁棉沒接水杯,“你一會去找王秘書,把咱們的材料暫時先撤下來。”
“不用這條線了嗎?那之前打點的……”
“那點小錢無所謂,用咱們自己的線就是了。”安全第一,誰知道落馬的那個官會不會在重壓之下變瘋狗?這種事就怕有人為了摘清自己亂咬一氣。
這之后,丁棉和來拜訪的老友下了幾盤棋,天將黑時叫來司機,“送我去龍城大都。”
坐在車上,丁棉瞌著眼養(yǎng)神。北方人真有趣,推出來兩個人給他選也就算了,一個雖然聰明但太自負,另一個傻得可以,有沒有必要這么極端?
其實傻也有傻的好處。他之前是有點慢待常英俊了,不過這小子就算看得出也未必會記仇。好像他是才冒起來的新人吧……算了,新人舊人用哪個都是用,而且這小子的干爹還算有點能耐,可惜目光短淺,瞧瞧他挑的接班人,傻得冒泡。
忽然腦海里又浮現(xiàn)一個人影,常英俊倒是有個蠻伶俐的小弟。果然傻人有傻福,那個小弟看起來聰明又忠義,連手下唱歌跳舞的戲子都護著,這一點倒和大哥有點像。
“云子云子!聽說了嗎?劉熙良咬出來倆貪官!”常英俊也不管龍云正跟誰說話,橫沖直撞地就插過來,“韓叔兒他們紀檢的還真給力嘿!我跟干爹說,等咱們拿到李騏……”
龍云一把抓住常英俊的胳膊,大聲干笑,“俊哥,您看誰來了?”
常英俊嗆了一下,“丁棉!啊不,棉、棉叔。”
丁棉溫和地笑了笑,“俊哥也聽說李總的朋友遇見麻煩了嗎?”
常英俊嘴角直抽抽,“聽聽聽說了。多米諾骨牌,一個咬一個……靠!對不住啊棉叔,我一緊張嘴就瓢,我是說……”
龍云暗自嘆了口氣,“俊哥,這兒不是聊天的地方,咱們?nèi)グ堪伞!?br/>
常英俊一拍腦門,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們都堆在三樓走廊上。急火火叫服務(wù)員,又直著脖子叫媽咪,“把你們最漂亮的妞兒都給我?guī)н^來!”
龍云尷尬的看了丁棉一眼,對方倒沒什么反應(yīng)。等把人讓進包間,龍云拽住常英俊,“什么就多米諾骨牌一個咬一個?您都琢磨什么呢?”
常英俊苦著臉,“這不剛跟干爹打完電話嘛,一沒留神就把他說的全學(xué)舌了。”
龍云看著英俊哥哭笑不得。
他還點兒幸,官員被雙規(guī)的消息都不用他再想辦法透露給丁棉,常英俊一張大嘴全給吐出來了。尤其是他最后那沒說完的半句話,以丁棉的多疑,少不得要誤會李騏軒的事是趙文廣和常英俊一手策劃。
那就……讓這件事成為一個美麗的誤會吧。
龍云彎起嘴角,真是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