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章
丁棉的警覺性和反應(yīng)速度大大超過了龍云和侯坤的估算。
短短兩天內(nèi)他就把前期投入紫孔雀的資金全部撤離。龍云不知道他是怎么跟李騏軒談的,又或許那根本就不是一場談判,而是一次拋棄,毫無懸念,一點面子都不留的拋棄。
龍云仔細觀察過丁棉的舉止神態(tài),完全沒有破綻。如果不是今天晚上李騏軒到龍城大都來做最后的努力,他都看不出就在當天下午丁棉做了這么大一個動作。
“龍哥。”走廊里,跟李騏軒一起來的薇薇欲言又止。手虛虛地抬著,想攔住他又有點怯懦的樣子,“我想跟你說個事兒。”
常英俊對于薇薇招呼都不打就帶人跳槽的事很火大,龍云不想現(xiàn)下再生枝節(jié),所以只是側(cè)身一避,用肢體語言表明不愿插手的態(tài)度,“俊哥和棉叔在里面跟李總談判,您有什么事過幾天再說吧。”
她能有什么事?不外乎想帶著姑娘們再回龍城大都罷了。薇薇是行當里的老手,恐怕對李騏軒失勢的敏感程度不亞于丁棉。至于常英俊容不容她吃回頭草,龍云現(xiàn)在真沒精力再管這些閑事了。
但薇薇很執(zhí)拗的又往旁邊邁了一步,雖然不敢硬拉龍云但也擋個正著,“龍哥,我想賣你一個人情,條件是你給我一條退路。”
龍云笑了一下,“薇姐,退路都是自己給自己留的。如果您真打算硬開一條路也得找俊哥,和我說沒用。”
薇薇咬著嘴唇,盯著和她擦肩而過的龍云,突然說:“Didi有三天沒來夜總會了吧?”
龍云停下腳步,“他說有朋友來找他玩,這幾天請假。”
“是嗎?你見著他了?”
“我們通過電話。”龍云轉(zhuǎn)身面對薇薇,“你都知道什么?”
適才的怯懦一掃而空,薇薇又回到風(fēng)情萬種的媽咪狀態(tài),“他是不是跟你說他的朋友是南方來的,叫洪裕龍,洪總?”
“這就是你打算賣給我的人情?”
薇薇一撩披在肩上的長卷發(fā),“如果我告訴你,洪總昨天就坐飛機回了廣東,而Didi除了第一天和他見了一面聊了會兒天,后來壓根就沒跟他在一起呢?”
龍云雙臂環(huán)胸,“說你的條件。”
薇薇揚起下巴,“我要回龍城,我要你把我的姑娘從紫孔雀全部都帶回來,一個也不能少。”
龍云瞇起眼,“我?guī)В磕娜チ羲坪跸騺矶际怯赡约簺Q定的吧?”
薇薇瞪了他一會兒,忽然嘴角開始顫抖,毫無預(yù)警的一頭扎在龍云懷里大哭,“不,不是的,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把我的姑娘帶回來,我求求你了龍哥,我求你了!”
Didi是被李騏軒軟禁了。
雖然整件事上看是薇薇告訴了洪裕龍Didi就是唐非,就在龍城大都,也是洪裕龍邀請Didi去紫孔雀會面,但Didi的失蹤卻是李騏軒在暗中操作一手所為。
昨天那通電話龍云已經(jīng)覺得有點奇怪,Didi語速很快,笑聲很尖。但龍云現(xiàn)在需要面對的人是丁棉,時刻保持高度緊張的狀態(tài)讓他犯了懶,只想著好友沒失蹤沒出事就行了,即使有什么也等這陣子過去再說。
所以就是這么一犯懶,讓他錯失了第一時間。
薇薇還在絮絮叨叨地說李騏軒是如何不拿她們當人看,如何為了巴結(jié)客人作踐她手下的姑娘,安妮被玩兒得重傷入院,現(xiàn)在還躺在病床上……龍云已經(jīng)沒心思再聽了。
“龍哥,他慫恿姑娘們吸毒,不聽話就讓于千島給她們打針,逼著她們high,逼著她們浪。龍哥,他不是人!”
于千島!龍云狠狠抽了口煙,“Didi現(xiàn)在在哪兒?”
“我不知道,那天我偷偷看到于千島把Didi抱上車,但不知道他們要去哪兒。”
“行了,我明白了。”龍云已經(jīng)有了最壞的設(shè)想,“你去補補妝吧,估計一會兒李騏軒會叫你進去,他是不是還讓你帶了幾個姑娘?”
薇薇無助地點點頭。
龍云扯出一個冷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次是安妮陪的棉叔,好像她還把棉叔伺候得很舒服。如果我是你,一定要私下里委委屈屈地提一提安妮現(xiàn)在的處境。棉叔是李總?cè)幦〉膶ο螅绻麤]有了棉叔的支持,用不上兩個月,你想穿著高跟鞋踩在李騏軒臉上跳探戈都行。”
薇薇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眨了兩眨,忽然就笑了,烈焰般的紅唇扭成一個殘酷的角度,“龍哥,我欠你一次。”
龍云搖搖頭,“你只要別露餡,別讓李騏軒警覺就行。”
打發(fā)走薇薇,龍云尋了個借口跑出夜總會,用路邊的插卡電話聯(lián)絡(luò)侯坤,把丁棉撤資李騏軒來談判的事上報。
侯坤在電話另一端輕笑,“丁棉的消息很靈嘛。我正準備通知你,上午又有幾個官員被咬出來,市里對這個案子很重視,已經(jīng)豎了典型列為嚴打?qū)ο蟆@铗U軒不是沒找人,只不過現(xiàn)在風(fēng)口浪尖,任何人都不敢伸手。你要提高警惕,李騏軒很可能狗急跳墻。”
龍云應(yīng)了,侯坤又告訴他去找龍城大都的某個小保安,“絲瓜給你弄了個手機,安全的,可以隨時保持聯(lián)絡(luò)。”
龍云等他全說完,遲疑了一下,“猴兒。”
“嗯?”
“Didi被李騏軒抓了。”
侯坤沉默了片刻,“龍哥,任務(wù)高于一切。”
“……我明白了。”
“等一下。”臨要掛斷電話,侯坤喊住他嘆了口氣,“Didi雖然和你是私交,但李騏軒抓走他必然是有目的的,所以我會把Didi列為保護對象。他的事你就不要分心了,處里會解決。”
“謝謝你,還有,謝謝九哥。”
電話里傳來榮少君嗤嗤地笑聲,“這耳朵,真不白給。”
龍云掛斷了電話。
他要是聽不出開免提和用聽筒的區(qū)別,估計刀疤臉教官會殺過來踹死他吧?
龍云回到夜總會時,李騏軒正帶著人從里面出來,臉色雖算不上好但還能保持正常,只不過一雙眼里已褪去偽裝的斯文,兇光畢露。
抬手制止旁人跟上,李騏軒走近龍云,嘴唇幾乎貼在他耳廓上,“不知是我低估了英俊哥還是低估了你。洗手間的電線是怎么回事?趙文廣沒那么神通,常英俊沒那么聰明,我以為你沒那么傻,但你偏偏守著個死‘忠’不放。有意思嗎?”
龍云用眼角掃了他一眼,“出來混,跟大哥就像賭博,我沒有臨陣換莊家的癖好。而且,我也以為您沒那么好糊弄,但偏偏您自己一廂情愿。賴誰呢?”
面對挑釁,李騏軒不怒反笑,“好吧,既然這是你的決定,我也只能表示惋惜了。”
龍云直視其雙眼,“是啊,少了這么驚才絕艷的李總,以后的日子恐怕很無聊。”
李騏軒淺笑不語,一揮手帶著人揚長而去,薇薇墜在最后,深深地看了龍云一眼。
龍云盯著那一行人離去的背影皺起眉頭。為什么李騏軒臉上一副很得意的樣子?而且那股得意并不像裝出來的。
突然有個小保安顛顛兒地跑過來,“龍哥,您妹妹說您手機落家里了,剛給您送來時碰巧您不在,我就給收下了。”
龍云低頭看著對方遞來的手機。和他用的型號一模一樣,甚至連后殼被磕凹的一個小槽都仿得惟妙惟肖。
小保安憨憨地沖他笑,“龍哥,您不打個電話跟家里人說一聲?”
龍云翹起嘴角,“不用,剛才已經(jīng)打過了,他們心里有數(shù)。”
優(yōu)先信任九處的決定,然后才是自己的判斷力。
要相信他不是一個人,他的背后有一個團隊在與他并肩作戰(zhàn)。
要相信自己的戰(zhàn)友,要記住任務(wù)高于一切!
等龍云回到包間就明白了侯坤為什么說丁棉消息靈通。上午那幾名官員才出事,下午他已經(jīng)得了信兒。
不用問,必然是陽天會從前的大總朱韜留下的耳目。不一定是高官,但一定是高干圈子里的,也許是某位太子爺,也許是某個情兒。
龍云在離門最近的單人沙發(fā)落座,悶頭抽煙,安靜得就像沒他這么個人。
“小龍?又坐得那么遠干什么?過來過來,英俊哥夸了你好久。”丁棉面帶笑容拍拍身邊的座位。
這個動作李騏軒也做過,但丁棉更溫和,更隨意,眉眼間透著股慈祥,渾然天成。
常英俊也招呼他,“就是的,云子快過來!棉叔剛才給我出了個好主意,就等著你來了一起分享呢!”
好主意?龍云垂著眼一副很局促的樣子,“大哥們說話,我……”
“什么大哥二哥的,快過來!平時勾肩搭背的,有貴客在怎么還矯情了呢。”常英俊過來拉他,“棉叔提醒我咱們得跟李騏軒劃清界限。被咬出來的官兒越多,他就越危險,幸虧上次鬧翻臉,咱們退了在紫孔雀的份額,不然這回出事肯定受牽連。”
“出事?”龍云看看常英俊,又看看丁棉,“要出事了嗎?”
“是要出大事了!”英俊哥搓著手呵呵笑,“棉叔的朋友告訴他因為劉熙良被牽扯出的官員問題很嚴重,上面很重視,已經(jīng)列為嚴打?qū)ο蟆6疫@一溜的官兒有好幾個和李騏軒交情匪淺,一旦查起來那廝就徹底完蛋啦!”
果然消息靈通,竟和侯坤說得一模一樣。龍云做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看一眼喜上眉梢的常英俊,又在心里搖頭。
這個時候和紫孔雀撇清關(guān)系不啻于火上澆油。即使李騏軒已呈敗勢,丁棉依然挑唆常英俊落井下石,這是要坐山觀虎斗,看看雙方到底還有沒有未掀開的底牌絕招。
丁棉親手給三人斟了一圈茶,“我聽說李總前陣子損失了一大批貨,小龍曾經(jīng)在紫孔雀當過VIP經(jīng)理,有沒有耳聞他到底怎么損失的呢?”
龍云搖搖頭,“李總從不相信旁人,別說是我這樣剛?cè)サ模褪歉嗽S久的也未必知道。他這人疑心太重,我在他手下很不爽,爭執(zhí)過幾次就鬧得不歡而散,還連累俊哥和他也翻了臉。”
丁棉略帶惋惜地說:“是啊,李總確實防得太過了,殊不知做人都是將心比心。”
常英俊猛點頭,一拍胸脯,“棉叔這話說到我心里去了。我這人,別人對我一分好,我就一定還三分。但有人要想玩兒陰的,咱也不吝!”
丁棉笑瞇瞇,夸他是真性情,真漢子,把英俊哥美得幾乎找不著北。
“所以俊哥一定要抓緊時間給道上的兄弟們都說一說,離危險的人啊、事啊,遠一點。咱們的事業(yè)本就是怒海行舟兇險萬千,多一個拖累搞不好真會翻船。”
龍云心道這一招真是太陰險。用常英俊把李騏軒逼到絕路,如果對方還有底牌大逆轉(zhuǎn),丁棉也能推個干干凈凈,如果沒有,常英俊必然拿他當良師益友,日后唯命是從。
丁棉,是一定要兩個里死一個,不然他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