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玉團兒
“親愛的,今天晚上我們吃的那個透明的面皮里包著蝦肉叫什么來著的?”楚南鉉抱著琥珀,朝身旁的虞z問道。
“水晶蝦餃。”虞z神色有些疲倦。
“噢,水晶蝦餃。”楚南鉉小聲重復(fù)了一遍,見虞z臉色有些蒼白,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還發(fā)燒嗎?”
他普通話不標(biāo)準,舌頭捋不直,好端端的“發(fā)燒”被他發(fā)音成“發(fā)騷”。
虞z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的舌頭需要電熨斗好好熨一熨。”
蘇君儼倚在一樓電梯門口的大理石墻面上,手里正夾著香煙,看著由遠及近的三人,眼里簡直要噴火,那個該死的雜交品種,抱著他的女兒,還對他的女人動手動腳。
掐滅了煙,蘇君儼快步迎上去,一把攥住虞z的胳膊,就要往懷里帶。
楚南鉉連忙伸手阻攔,蘇君儼眼睛里簡直要飛出刀子來,將楚南鉉戳成篩子才解恨。
虞z身體虛弱,被他拽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好容易掙脫開他的拉扯,虞z冷冷地看住蘇君儼,“蘇書記,麻煩您放尊重一些。”
正在打瞌睡的琥珀也揉揉眼睛,看見蘇君儼,“咦,眼鏡叔叔。”
虞z心叫不好,上前兩步,將女兒掩在身后,“蘇書記,如果是工作的事,我們明天再談。”
蘇君儼想發(fā)作又礙于女兒和楚南鉉在場,怒氣憋得他太陽穴一陣陣發(fā)脹,“我們要談一談。”
“除了工作,我們之間沒什么好談的,很晚了,您請回吧。”虞z從楚南鉉懷里抱過琥珀,就要進電梯。
蘇君儼要去抓她的肩膀,卻被楚南鉉隔空攔住。楚南鉉盯著蘇君儼琥珀色的眼睛,齜牙一笑,“l(fā)areina不想見你,請你離她和nicole遠一些。”
蘇君儼只覺腦子里面嗡的一響,眼底有黑色的風(fēng)暴升騰,一拳直接沖著楚南鉉的臉揮過去,“這話應(yīng)該我對你說,你離我老婆和女兒遠一點!”
楚南鉉敏捷地一貓腰,避開了蘇君儼的拳頭,他活動了一下骨節(jié),朝蘇君儼歪了歪嘴,“好久沒有打架了。來吧!”
兩個男人就一拳一腳地打起來。
“我早就想揍你了。”是蘇君儼怒不可遏的聲音。
“彼此彼此。”楚南鉉居然用上了新學(xué)的漢語。而且運用的恰如其分。
虞z懶得理這些睪/丸素分泌過剩的雄性生物,關(guān)了電梯門,眼不見為凈。
打的熱火朝天的男人這才幡然醒悟,扭打著進了另一架電梯。
蘇君儼和楚南鉉一人靠在一邊的電梯內(nèi)壁上,虎視眈眈地盯著對方,就像兩只舔著爪子的豹子,隨時可能一躍而起,給對方致命一擊。
還是楚南鉉先擦了擦嘴角,“你憑什么說nicole是你的女兒?”
蘇君儼冷笑兩聲,“這是我們一家三口之間的事,用不著告訴你這么個外人。”
“nicole是我看著長大的,嗯?眼鏡叔叔?”楚南鉉陰陽怪氣地挖苦他。
錯失了女兒生命最初的幾年歲月是蘇君儼心底極大的遺憾,聽到這話,他的眼睛劇烈地一收縮,但很快地,蘇君儼就恢復(fù)了鎮(zhèn)定,“我是她的爸爸,這是什么都改變不了的事實,至于你,卻永遠都只是叔叔而已。”
這句話果然成功地教楚南鉉變了臉色。蘇君儼頓時覺得暢快無比。
電梯叮地一聲脆響,門徐徐打開,兩個男人一齊出了電梯,都是一副恨不得將對方剝皮拆骨的表情。
楚南鉉邁開大步,搶在蘇君儼前面去敲門。
不料敲了半天,虞z卻沒有半點開門的意思。
蘇君儼嗤笑一聲,楚南鉉惱怒地盯他一眼,“l(fā)areina不想見的人是你。”
蘇君儼不理他,走上前去叩門,“無尤,你再不開門我可就要不顧公德喊人了啊。”
門終于打開了。
蘇君儼似笑非笑地瞄一眼楚南鉉,直把楚南鉉氣得牙癢癢。
虞z住的地方布置得很精致,她站在客廳里,漠然地看著兩個臉上都帶傷的男人,琥珀則睜著眼睛,迷惘地在幾個大人之間看來看去。
“無尤,我們談一談,好不好。”蘇君儼言詞懇切。
虞z按了按眉心,朝楚南鉉說道,“rex,你先回去吧。”
楚南鉉嚷起來,“我不回去,要走也應(yīng)該那個家伙走。”
“楚南鉉。”虞z只要一稱呼他的中文名字,楚南鉉就知道是她要發(fā)火的前兆,縮了縮脖子,無限委屈地說道,“好好好,我聽話。”又惡狠狠地打量一眼蘇君儼,“如果這家伙不規(guī)矩,你就打電話給我,我立刻就到。”
蘇君儼并不言語,只冷笑了幾聲。
楚南鉉蹲下/身體,笑瞇瞇地逗琥珀,“nicole,我要走了,親我一下。”
nicole迅速在楚南鉉臉頰上啵了一下,“rex叔叔再見。慢慢開車哦。”
楚南鉉這才恥高氣揚地看蘇君儼一眼,向門口走去,臨出門前還不忘朝虞z拋了個媚眼,“親愛的,晚安。”
虞z彎下腰,“自己回房間睡覺,媽咪和這個叔叔有事要談。”
琥珀乖乖地點點頭,打了個哈欠,向臥室走去。
蘇君儼注視著女兒小小的背影,神態(tài)有些癡了。
“你想說什么?”虞z淡淡地開了腔。
蘇君儼手下意識地就要握住她的肩膀,虞z厭惡地往后退了一步,“麻煩蘇書記您放尊重些。”
蘇君儼的怒氣立刻飚躥上來,“那是我的女兒!”
“誰告訴你nicole是你的女兒的,您可別忘了,外國男人里多的是琥珀色的眼睛。”虞z冷笑。
蘇君儼腦袋一熱,伸手捏住了虞z的下頜,語氣森冷,“你是要我這會兒就帶孩子去做dna檢測嗎?”
虞z沉默了片刻,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不錯,她是你的女兒,但你也不過就是她生物學(xué)意義上的父親而已。”
蘇君儼被她后面半句話差點氣得背過去,手上不覺加大了力道,吼起來,“我真想掐死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她是我的女兒,你居然瞞著我!”
“你是壞人,你欺負我媽咪,我要告訴rex叔叔……”琥珀不知道什么時候穿著睡衣跑了出來,在扯蘇君儼的褲腿,聲音里已經(jīng)帶上了哭腔。
琥珀的小手在扯他的西褲,蘇君儼卻感覺是在揪他的心,眼眶慢慢紅了,他趕緊蹲下身,將女兒抱起來,“我是爸爸啊,nicole,我是爸爸。”他的語氣溫柔的不可思議。
琥珀這才停止了扭動,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蘇君儼摘了眼鏡,隨手往沙發(fā)上一扔,“你看,爸爸的眼睛和你的眼睛的顏色是一樣的,都是琥珀色的。”
琥珀是被蘇君儼面對面抱著的,費力地擰過身子,看向虞z,“媽咪,他是琥珀的爸爸嗎?”
虞z在女兒期盼的清澈眼神里緩緩地點了點頭。
“告訴爸爸,你是不是叫琥珀?”蘇君儼聲音有些發(fā)顫。
琥珀點點頭,“我叫虞琥珀,英文名字叫nicole,是中國娃娃的意思。”
蘇君儼眼睛紅得像兔子,眼里也有水光泛起。他個性深沉,喜怒向來不形于色,這三年多更是大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可是此刻,面對女兒,他卻覺得情難自抑,幾度失控。
琥珀伸出小小的手指,遲疑地摸上了他的眼角,低低地說道,“爸爸哭了,爸爸你哪里疼嗎?”
蘇君儼用力抱緊了女兒,又怕力道大了弄疼了她,連忙又松了松,他吸了口氣,“爸爸是高興。見到琥珀太高興了。”
琥珀蹙了蹙眉頭,又很快舒展開來,“我知道了,是媽咪教過我的那個成語,喜極而泣。”
蘇君儼伸手摸了摸女兒細軟的烏發(fā),“對,就是喜極而泣。”
虞z覺得胸腔里一股氣流在四下亂竄,眼睛里驟然酸熱,不得不背過身去,偷偷地擦眼淚。
蘇君儼抱著女兒一分鐘都舍不得撒手,努力穩(wěn)定情緒,他細細地詢問琥珀的生日、喜好、興趣、上學(xué)的情況……作為一個父親本該熟知的一切。
琥珀窩在爸爸懷里,極為乖巧地回答著問題。蘇君儼見她打了個呵欠,怕女兒累著,便抱著她進了臥室。
臥室并沒有刷成一般女孩兒喜歡的那種粉嘟嘟的顏色,而是遍布各色涂鴉,稚拙的筆觸里有掩蓋不住的靈性。
哄女兒上了床,又替她蓋好毯子,原本已經(jīng)呵欠連天的琥珀突然又睜開眼睛,“爸爸,你明天還在吧?我怕一覺醒了你又不見了,跟以前一樣。如果是那樣,我今天就不睡覺了。”
蘇君儼聽到這話,覺得喉嚨像堵著一塊濕布,喉結(jié)上下翻滾了幾次才斷斷續(xù)續(xù)地擠出一句話來,“爸爸再也不會離開琥珀了。”
小姑娘這才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直到女兒平穩(wěn)而綿長的呼吸聲傳來,蘇君儼才從床沿起了身,輕手輕腳地出了臥室。
虞z已經(jīng)換了衣服,在沙發(fā)上正襟危坐,手里正夾著煙。她的臉隱在裊裊煙霧里,像一張年代久遠的宋畫。
這個女人居然還學(xué)會了抽煙!蘇君儼心頭又有薄怒泛起,劈手奪過她的煙,摜在地上,用腳碾滅了。
虞z也不看他,自說自話一般,“你有空的話可以來看琥珀,我不會阻止。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了。”
蘇君儼扯過她的胳膊,把她拉進懷里,壓低聲音道,“以前的事一筆勾銷,我們結(jié)婚。”
虞z推開他的手,嘴角掛著一抹譏笑“蘇書記,你在說笑嗎?昨晚可是您說的,我對生過孩子的婦女不感興趣。怎么,您這么快就忘記了?”
蘇君儼悔地腸子都青了,連自己最初前來興師問罪的立場都忘了個干凈,“無尤,我昨晚說的是氣話……”
虞z打斷了他,“蘇書記,請你記住,你是琥珀的父親,也只是她的父親而已。”
蘇君儼再次怒極,“虞z,你不要太過分了。琥珀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庭。”
虞z無所謂的聳聳肩,“琥珀比你想象中的適應(yīng)性要強。這個不需要你操心。”
“怎么,難道你還想讓我的女兒喊別的男人爸爸嗎?”蘇君儼真恨不得掐死眼前這個可惡的女人。
“蘇書記,你很快就會有屬于你和成小姐的孩子,也許還是兒子。琥珀只是一個女孩子,你真的不必如此上心。”虞z垂下了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