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水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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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船不大,事實上,能在江南水鄉(xiāng)小鎮(zhèn)內(nèi)窄窄水道行駛自如的船本也大不到哪兒去。
    船娘是個十六七的姑蘇少女,精精致致的一張瓜子臉兒,水靈靈的眼,雖算不上什么傾國傾城的絕世佳人,卻也清秀玲瓏,令人一見便不由的生出幾分好感來。
    江南女兒,天生來,便似乎帶了幾分水樣的靈韻,這位小船娘便是如此。
    二人上船后,她便笑微微的送了一捧青碧的蓮蓬過來:“雖不是什么稀罕物兒,卻是今晨帶著露水兒才摘的,極是新鮮,二位客人若是喜歡,可嘗一嘗!”她一張口,便是一口略帶吳腔的官話,顯然平日里沒少為南來北往的客商撐船。
    見遠(yuǎn)黛點頭,她才笑吟吟的將蓮蓬放在了二人身邊,這才轉(zhuǎn)身往后艙搖櫓去了。目注她離去的背影,遠(yuǎn)黛不覺微笑道:“這丫頭倒可心!”再低頭看時,卻見那捧蓮蓬旁邊卻還細(xì)致周到的擱了把剪刀。輕揚嘴角之后,遠(yuǎn)黛執(zhí)了那把小巧的剪刀,取過一只蓮蓬,慢慢剪開。
    青嫩的蓮房內(nèi),玲瓏蓮子擠擠挨挨的臥于其中,卻是個個飽滿,粒粒新鮮。遠(yuǎn)黛拈出一粒,慢慢剝開,露出其內(nèi)嫩黃色的蓮肉,而后放入自己口中慢慢的吃著。
    百里肇見狀,不免轉(zhuǎn)了頭,注目看向她。被他看得疑惑,遠(yuǎn)黛微詫的挑了一挑眉,便也抬眸與他對視,眸中卻都是不解之色??此季茫倮镎夭沤K于嘆了口氣:“難道你竟不覺得自己一個人吃有些無趣?”
    低頭想了一想,遠(yuǎn)黛道:“也是!”口中說著,已拿過一個蓮蓬,隨手丟入百里肇懷中。
    無語的低頭看向自己懷中的那個蓮蓬,百里肇再次長長的嘆息了一聲。他雖不曾言語,但言下之意,卻已昭然若揭。遠(yuǎn)黛也不理他,顧自悠悠閑閑的剝著蓮子吃。
    百里肇見狀,也只好搖頭,卻仍是沒有自己動手的意思,只隨口問:“你愛吃這個?”
    遠(yuǎn)黛笑笑:“既入江南,又如何能不入鄉(xiāng)隨俗?”口中說著話,手中卻仍是不曾稍停,這一次,她卻終于沒再故意無視百里肇,而是將手中一粒才剛剝好的蓮子托在掌心,遞了過去。掌心輕紅,蓮子黃嫩,燈影水色映襯之下,卻愈顯出十分的可愛來。
    目注此景,百里肇竟不由得微微出神片刻,及至伸手去拈那粒蓮子時,終是沒能忍住,指尖在落于那輕紅掌心上時,卻是似有意若無意的輕輕一點之后,方才拈了那蓮子送入口中。
    蓮子的鮮嫩果如那船娘所言,才一入口,噙于唇齒之間時,便有一股清香溢了開來,不甜,卻自清新爽口,而指尖殘留的那一絲柔軟的觸感,更令人無由的心中沉醉。
    不動聲色的縮回手來,遠(yuǎn)黛狀若安然的垂了首,仿佛什么也沒感覺出一般。只是若然留心,卻仍可發(fā)現(xiàn),一抹嬌紅正自她的腮畔一路而下,染紅了粉白玲瓏幾近透明的耳垂。
    默不作聲的斜倚在船舷上,遠(yuǎn)黛慢慢的剝著蓮蓬,偶爾托一粒于掌心遞了過去。百里肇見著,也不等她言語,便自拈了送入口中。小船甚是狹窄,二人并肩坐于船頭,卻是呼吸相聞,氣息相繞。抬眼見前方流水悠悠,兩側(cè)高掛的各色燈籠,映于水中,便幻成了迷離的影。
    月影靜華,燈影凌亂浮動,一動一靜之間,卻自有一番古怪的諧和味道。小船穿梭其中,卻將這一片本該清寧安逸的景致剪碎了開來,光幻迷離之間,令人不覺沉醉。
    二人都不言語,只慢慢的吃著蓮子,舉目去看河道兩邊的熱鬧紛呈。
    這一刻,一切的繁華,一切的紛擾,似乎都與他們無關(guān)。他們有的,只是這一舟的平靜,竹篙欸乃,卻愈發(fā)襯出這一片寧靜來。不知不覺間,小舟卻已行了許久。
    楓橋鎮(zhèn)并不大,而水鄉(xiāng)的特色又是水道蜿蜒往復(fù),仿佛無有盡頭。
    那船娘年紀(jì)雖小,卻甚是曉事,見二人并肩坐于船上,悠然賞景,便也并不催促,只慢慢的搖著櫓,盡量挑著不重復(fù)的水道,一圈又一圈的繞著。
    對于這一點,遠(yuǎn)黛自然早有所覺,但沒什么緣由的,她卻并不想打破這一刻的沉寂,因而只沉默的斜倚在船舷上。不知何時,卻連蓮蓬也都懶得剝了。
    覺出她的懶散,百里肇偏頭看她一眼,問道:“可是累了嗎?”乘船而行,比之陸上行走雖然更要舒適許多,但出門在外,人總是更易覺得疲憊一些的。
    不意他會問出這么一句來,怔得一怔后,遠(yuǎn)黛才笑著搖了搖頭道:“我不妨事的!你也還好吧?”口中說著,她的目光已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百里肇的雙腿上。
    淡淡一笑,百里肇伸手捶了一捶自己的雙腿:“略覺有些酸痛,不過卻讓我覺得很真實、很痛快!”過去的幾年里頭,這兩條腿雖不是全無感覺,但腿上所有的疼痛與酸麻卻都不那么真切,仿佛隔著一層一樣。而如今,這種感覺終于離他遠(yuǎn)去了。
    默默看他一眼,遠(yuǎn)黛平靜言道:“雖如此,還該仔細(xì)著些才好!”言下隱帶關(guān)心。
    稍稍挪動一下已覺酸麻的雙腿,百里肇答道:“我知道!”事實上,這雙腿如今雖已可以活動自如,但卻正如遠(yuǎn)黛早前所說的,并不能長時間的站立行走。而這,也正是他隨身攜帶雙拐的原因所在。好在他自幼習(xí)武,臂力頗健,以拐行走,也不覺太過辛苦。
    因著雙腿微微酸麻的緣故,挪動之時,百里肇不自覺的擰了一下雙眉,遠(yuǎn)黛在旁,卻早將他這一細(xì)微表情看在眼中,輕蹙一下蛾眉,她傾身過去,伸指在百里肇腿肚處輕輕一捏。察覺到那處肌肉已微微僵硬,卻不由得她不擰了眉:“不早了!該回去了!”她很快道。
    百里肇雖無意拂逆她的意思,然聽了這話,卻還忍不住的笑了一笑后:“眉兒忘了,我們還沒用晚飯!”遠(yuǎn)黛一怔,旋即無奈的笑了起來。這事兒,她還真給忘記了。
    顧自偏轉(zhuǎn)了身子,遠(yuǎn)黛向那在船尾處搖櫓的船娘叫道:“姑娘……姑娘……”
    那船娘聽得她叫,忙停了櫓,探頭笑吟吟的問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遠(yuǎn)黛笑笑,便吩咐道:“這鎮(zhèn)上最好的飯館是哪一家,且送我們過去吧!”
    那船娘聽著這話,少不得答應(yīng)一聲道:“我們這鎮(zhèn)上最好的飯館卻是許家酒樓,離著這里倒不甚遠(yuǎn),二位略等,馬上便到!”
    那許家酒樓果如那船娘所言,離著這處所在極近,那船娘搖櫓不過數(shù)下,彎過一條狹長水道,前頭便已見了一座不大不小的二層小樓。那樓看著倒與周遭屋宇相差不大,青瓦白墻卻自清新悅目。只是那小樓門口,卻有一面酒旗飄飄揚揚,旗上赫然兩個大字:許氏!
    遠(yuǎn)黛依稀記得,先前自己等人仿佛曾從這里經(jīng)過,只是全沒在意而已。
    那船娘見著那面酒旗,卻早脆生生的叫了一聲:“到了!”口中說著,已自棄了搖櫓,取了竹篙,將船攏岸,而后先一步上岸,系好了纜繩,這才過來,扶了二人上岸。
    遠(yuǎn)黛對這小船娘倒是頗有好感,及至上岸之后,便自含笑的取了一塊碎銀子遞了給她。
    那小船娘倒也實誠,見了那一塊足有兩許的銀子,不覺大吃一驚,忙忙搖手道:“客官給的太多,我可不敢收呢!”江南一帶雖則富庶,行船一趟也不過十?dāng)?shù)文錢,似遠(yuǎn)黛這樣大手筆的打賞,她卻還是第一次見。
    微微一笑的拉過她的手來,遠(yuǎn)黛道:“多謝你的蓮蓬,我很喜歡!”說過了這話之后,她便不再言語什么,而是轉(zhuǎn)頭看了百里肇一眼。沖她搖一搖頭,百里肇示意自己無須攙扶,徑自拄了雙拐,往許家酒樓去了。遠(yuǎn)黛見狀,忙快步的跟了上去。
    身后,那名小船娘已匆匆的追了上來道:“我叫紫蘇,這鎮(zhèn)上人都知道的!二位客官若有需要,可再來找我!”聽她這么一說,遠(yuǎn)黛不免停下腳步,朝她點了點頭。紫蘇這才朝她粲然一笑,水色紅唇輕輕揚起,梨渦淺淺,眼兒彎彎,卻是更增了幾分秀麗。
    二人才剛行至許家酒樓門口,卻早有小二迎了出來,客客氣氣問道:“客官可是姓白的?”
    百里肇一聽這話,哪還明白不過來,當(dāng)下略一頷首:“他們?nèi)四兀俊边@小二在門口候著,自然只有一種可能——他是得了別人的囑咐。而囑咐他的,除了岳堯二人還能有誰。
    岳堯與沅真果然正在二樓臨窗的位置坐著,見二人上來,便忙站起身來。幾人都知百里肇的脾氣,雖見他拄拐過來,卻仍無一人上去攙扶,只岳堯起身,拉開了一側(cè)的一張椅子。
    桌上,只擺了幾碟時鮮的果子,其中一碟,正是青青蓮子。
    不期然的抬眸看了遠(yuǎn)黛一眼,百里肇隨意道:“你們在這里等了多久了?”
    朝那小二一擺手,示意他可以上菜之后,岳堯才答道:“也是剛來不久!我與真兒打聽了,知道這許家酒樓乃是楓橋鎮(zhèn)上最好的飯館,便尋了過來。才坐下不多久,便見你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