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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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弈耗時傷神,嘉隆帝興致高昂,似乎忘了時辰,還是李云貴進(jìn)來提醒:“皇上,該用晚膳了,您與恭王爺下棋,可也別忘了用膳,奴才斗膽進(jìn)來打攪,請您保重龍體。”
元靖和煦道:“是啊,皇兄該進(jìn)膳了。”
元翊似乎才想到要吃飯,聽著那綿綿琴音還真給忘了,便望向李云貴問:“可有給玉婉儀送些吃的,倒是朕委屈了她,帶她來賞花卻將她獨(dú)自留在樓上,哈哈。”
李云貴便答送了點(diǎn)心過去。
他顯然是與元靖談話十分和洽,是以心情極好,擺手讓人傳了晚膳,再請玉婉儀下來。
元靖起身行禮,“那臣弟先告退了。”
元翊“哎”了聲制止,“終日聽曲賞舞的也有些膩了,這滿宮上下就屬你敢贏朕,待會再陪朕下幾局,今夜你就宿在宮里,別回王府了。”說著喚來劉明,命他帶人去將元靖早年在宮中的住所青鶴臺拾掇一下。
元靖便不再推辭,只笑著道:“皇兄如此,可要辜負(fù)婉儀娘娘了。”
蘇媛正下樓,就聽見那人的話,足下步伐微頓。
引路的小太監(jiān)不敢催促,梅芯則低聲喚她:“小主。”
蘇媛重新提步,聽到旨意時是有所遲疑的。畢竟她是宮妃,恭王算外臣,同席就罷了,只她如此姿態(tài),事先毫無準(zhǔn)備,最后只能套了那件織錦斗篷下來。
美人鉛華盡洗,通明的燈火勾勒出她精致的臉廓,散發(fā)著淡淡的柔光,巧笑倩兮間,只覺玉面芙蓉,明眸生輝。她梳的是女兒家閨中時常見的發(fā)型,大片青絲垂順的披散在腰后,盈步而來,風(fēng)情盡展。
元翊后知后覺了,見旁邊的元靖低著頭,顯然是覺得尷尬,便開口道:“朕與恭王還有事,玉婉儀先跪安吧。”說完又覺得這話講得冷淡了些,添道:“朕明日再去永安宮看你,你坐朕的轎攆回宮,早些歇息。”
蘇媛聞言愣都沒愣,福身應(yīng)“是”。
雨勢漸小,蘇媛不喜歡許多人跟著,故只借了嘉隆帝的轎攆,并未讓侍駕的那行人跟著,梅芯與汀蘭打著傘走在旁邊,兩個小宮女提了琉璃明珠宮燈引路。
只是,哪怕行得低調(diào),可畢竟是皇攆,路遇宮人侍衛(wèi)皆跪地磕頭,不敢直視。海棠苑的位子很偏,途徑聽?wèi)虻睦娉庨w,閣前小道以卵石鋪就,講道理是最防滑耐行的。
誰知,抬攆的太監(jiān)腳滑,驟然重心失穩(wěn),他肩上的轎桿飛出,眼見著就要倒地。
蘇媛手里的湯媼已猝不及防的落了下去,她想抓簾穩(wěn)住,卻并不可靠,聽得外面汀蘭喚她的呼聲,正閉眼迎接倒地之時,轎攆生生被定住,而后慢慢抬起,卻是給穩(wěn)住了。
終是落地,梅芯上前掀了簾子,緊張道:“小主您怎么樣,可有哪里磕著碰著?”說著也不等答話,轉(zhuǎn)首望著已匍匐在地的小太監(jiān)就罵:“你好大的膽子,婉儀坐在上面就敢如此疏忽,這會子若坐著的是皇上,你有幾個腦袋夠砍?!”
濕漉的道路上,太監(jiān)宮女跪了滿地,那失足的小太監(jiān)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跪在最中間。蘇媛這才看見有一行侍衛(wèi)站在旁邊,都立得筆直,約有七八人,此刻見她望去,均行禮道:“見過婉儀娘娘。”
接住轎桿的是名年輕俊朗的侍衛(wèi),尚未及冠,同那排穿了黃色禁軍侍衛(wèi)衣裳的不同,深青色的侍衛(wèi)服,衣袖上有兩條白杠,應(yīng)當(dāng)有些身份。
有小雨落在他臉上,他滿眼驚詫的望著她,眼神定定,情緒復(fù)雜。
蘇媛這才覺得眼熟,心中亦有驚訝,他怎會在宮里?繼而又想起不久前謝芷涵對她說過的話,還曾打聽起眼前人來著。
她最近經(jīng)常陪著元翊,倒是許久沒去長春宮走動了,不知涵妹妹最近怎樣。微微合眼,蘇媛望向正訓(xùn)著太監(jiān)的梅芯說道:“我無事。”
那小太監(jiān)嚇得反復(fù)告罪:“小的真心不是故意的,這借奴才十個膽兒也不敢故意摔著小主,實(shí)在是剛剛腳下被珠子滑了一下才沒站穩(wěn),還請小主恕罪,饒奴才一命。”
細(xì)雨中,他聲音都在打顫,而其他抬轎的小太監(jiān)亦不停說著求饒的話。畢竟如果此刻在轎中的是元翊,他們早就人頭落地了,然而驚著了最得寵的玉婉儀,個個也都覺得小命難保。
“小主千萬不能姑息,他們都是御前當(dāng)差的人,今兒個怠慢了您,他日若讓皇上受了驚,又豈是了得?皇上若知道小主您受了這樣的苦,也必是心疼。”梅芯讓蘇媛嚴(yán)懲這些人,以立玉婉儀之寵妃威嚴(yán)。
蘇媛沒有搭她的話,只是避開身前那人怔然中的視線,低頭掩著帕子咳了咳,“地面潮濕,都起來吧。”
有覺得不可思議的人微微抬首,卻不敢仰望妃嬪之姿,只面面相覷,似覺得不真實(shí)。
蘇媛問那個失足的小太監(jiān)叫什么名字,后者答道:“奴才小唐子,謝婉儀開恩。”
“珠子呢?”
小唐子這才叩拜起身,撿了剛剛害他滑跤的珠子恭敬得呈上去。
蘇媛望去,太監(jiān)掌心的珠子有指甲大小,瑩潤光澤,一看就是上上之品。她認(rèn)得出,這是不久前東海進(jìn)宮的珍珠,只有三斛,內(nèi)務(wù)府的人呈進(jìn)乾元宮的時候,元翊抬手就賞了她一斛。
這類明珠珍貴異常,尋常珠釵上綴上一顆兩顆便添風(fēng)姿華美。元翊喜歡看她跳舞,蘇媛便讓人拿去綴在廣袖舞衣的綾羅上。
她讓汀蘭上前將珍珠收起,淡淡道:“以后當(dāng)差多注意些,雖是無心,畢竟有過。”
她這般說,便是寬容了小唐子。
小唐子感激涕零,又跪下連磕了三個響頭,“奴才謝小主開恩。”
“小主,您怎么能輕易……”
梅芯不滿的想要勸解,被蘇媛眼神制止。御前抬轎的人,雖是小職,但掌握的是帝王的日常行程,這個恩惠她自認(rèn)施得值當(dāng)。
終于,在旁邊站了許久的人開口了,“卑職禁軍侍衛(wèi)長易索,拜見玉婉儀,玉婉儀金安。”
蘇媛心下暗嘆,她非遲鈍之人,當(dāng)日在承福寺被搭訕時便看出了對方心思,只是起初并未如何在意。她是待進(jìn)宮的妃嬪,往后無再見之日,亦不曾給過對方半分遐想,誰想宮中還能再遇。
她朝他看去,聲音清婉疏遠(yuǎn):“方才勞煩易侍衛(wèi)了。”
“這是卑職該盡的,小主無礙就好。”
易索盯著她,眼前女子粉黛未施,容色便已嬌艷無比,皮膚如雪,烏云般的秀發(fā)散落身前,玉頸bai嫩,弱質(zhì)纖纖的坐在那里,誠如丹青大師筆下的仕女圖般讓人賞心悅目。
可是,她居然就是宮中盛傳的那位玉婉儀。還能夠被賜坐皇攆,果然圣眷正隆。
蘇媛見他這樣望著自己,沒有尋常侍衛(wèi)的卑態(tài),卻也越過了禮儀,本是有些惱羞的,但想著他剛剛救了自己,再者僵持之下難免要引人閑言碎語,便讓梅芯放下簾子,起駕回永安宮。
易索訥訥的挪步,給他們讓道,整個人卻許久沒有反應(yīng)過來。她是那樣的近,卻又那般遠(yuǎn)……他曾命人打聽許久,一直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