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不知為什么今日早朝遲遲不見太監(jiān)來宣。早朝的大臣們便三五成群的站在外面等待。葉勛一到,便有幾個侯爺?shù)娜松锨百|(zhì)問,“葉勛!朱、李兩位大人是不是被你打的?你簡直膽大包天!”
葉勛矢口否認(rèn)道,“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你們有什么證據(jù)是我打的!”
清遠(yuǎn)侯也走過來,臉上除了憤怒還有不屑,“葉勛,昨晚本侯雖沒去現(xiàn)場,但卻都聽說了。男子漢大丈夫,就要敢作敢當(dāng)。怎么做了偷襲人的勾當(dāng),不敢認(rèn)?”
葉勛冷笑道,“哼,侯爺!要說是我做的,就請拿出證據(jù)來!沒有就別在這兒廢話!”
清遠(yuǎn)侯氣得火冒三丈指著他,“你!”
這時,梁宏斌上前對圍著葉勛的人道,“你們?yōu)槭裁纯偸轻槍ξ腋??有完沒完!”
有人對他解釋道,“駙馬爺,昨晚在回家的路上朱、李兩位大人被人襲擊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干的!”
“那就是沒有證據(jù)了?咱們大明律法里還沒有‘不用想’這個詞吧?”梁宏斌辯道。
葉勛沒好氣地對他說,“你滾一邊去!不用你管!”
梁宏斌愣了一下,梁尚書上前把自己的兒子拉出來,低聲道,“你少管閑事,看看人家對你的態(tài)度。你就別自討沒趣了!”
“父親,您不懂!我哥是怕我受連累!”梁宏斌掙開父親的手,又湊到了前面。
“葉勛,今天本侯一定要為那兩名官員討回公道!本侯的人不可能讓你白打了!”清遠(yuǎn)侯怒目圓瞪道。
“我倒要聽聽侯爺想怎么討回公道?”葉勛輕蔑地笑道。
葉勛輕慢的態(tài)度讓清遠(yuǎn)侯幾個身居要職的子侄很是憤怒,其中一個上前推了一把葉勛,“我不信治不了你小子了!今天就讓你血債血償!我只要一聲令下,你就得爬著出這個皇宮!”
葉勛望著圍著自己氣勢洶洶地人,一點都不慌,“怎么?你們要在皇宮里打我?你們這么多人,不是以多欺少嗎?勝之不武哦?!?br/>
清遠(yuǎn)侯揮手止住還要上前理論的子侄,說道,“葉勛,你十九歲那年不是就想跟本侯比劃比劃嗎?今天本侯陪你玩玩?”
清遠(yuǎn)侯的義子道,“侯爺,對付這種宵小還用的著您出手?”
葉勛譏笑道,“他不出手,你出?就憑你那點功夫,怕是十個都不夠我打的吧?”
“你的意思是愿意和本侯比劃兩下?”清遠(yuǎn)侯心里既期待又有些含糊,雖然常常躍躍欲試想探探這小子的底,可自己必究位高權(quán)重,又有那么都追隨者,萬一……豈不顏面掃地?
“可是……馬上就要上朝了?!比~勛為難地向大殿望了一下。
葉勛這一望,反而增加了清遠(yuǎn)侯的信心?!昂吆?,你不敢了?”
“有什么不敢的!來就來!”葉勛像是被激得不得不應(yīng)戰(zhàn)。
葉勛和清遠(yuǎn)侯擺開架勢,周圍的人立刻退后,給他們讓出了一大塊空地。時間緊迫,兩人沒有客套,直接動起手來。清遠(yuǎn)侯往那一站,如一座山一般,高大沉穩(wěn)、氣勢如虹。一招一式亦狠辣有力。而葉勛則就像一條歡脫滑手的魚,一味躲閃避讓,翻滾跳竄,清遠(yuǎn)侯雖迅猛,卻拿他沒有辦法。兩人大約過了二十多招,清遠(yuǎn)侯額頭已經(jīng)冒了一層汗,卻依然近不了葉勛的身,只得干著急。清遠(yuǎn)侯心里正犯嘀咕時,上朝的鐘敲響了。葉勛做了一個停的手勢,“今天就到這里吧,算我輸了。”
清遠(yuǎn)侯還沒醒過神來,他的那些子侄門客便開始恭維清遠(yuǎn)侯武功了得,諷刺葉勛狂妄自大。
葉勛一邊和群臣們一起趕去上朝,一邊問向清遠(yuǎn)侯,“侯爺,您也是這樣認(rèn)為的嗎?”不等清遠(yuǎn)侯回答,葉勛便譏笑道,“剛才我讓著您呢,看不出來呀!你被你那些門徒親信天天奉承著,捧著還真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無人能敵呀?您都是土埋半截身子的人了,我正當(dāng)壯年,打贏了也不光彩,會被人說我欺負(fù)老人家的?!?br/>
清遠(yuǎn)侯氣得渾身發(fā)抖,“葉勛你!看要上朝了,又在這里逞口舌之快!有本事咱們來一場真真正正的比試?!?br/>
“好呀!您屢屢挑釁,為老不尊,一直逼我跟你打。哪一天如果我不想忍了,我會讓您好好地認(rèn)清事實。”葉勛邪魅地笑道。
清遠(yuǎn)侯氣得恨不得一拳錘死他,但說話間已經(jīng)到了朝堂。只得強壓下怒火。
群臣們行了跪拜大禮后,皇上沖文武百官笑道,“剛剛有些事耽擱了,讓諸位愛卿久等了?!边@時一名侍衛(wèi)在皇上耳邊低語兩句,聽完后皇上不禁皺起了眉頭,“私斗?”皇上煩躁地捏了捏腦門,怒道,“葉勛!你是不是打架有癮!昨晚大鬧京宴,今天又打到宮里了!你可知道這是什么地方?豈容你撒野!”
葉勛連忙出列跪下,正要說什么。一名清遠(yuǎn)侯的人出來躬身說道,“啟稟皇上,剛剛臣等都在場,是兵部葉大人挑起的事端,還和清遠(yuǎn)侯動起手來。清遠(yuǎn)侯德高望重,他卻對其如此不敬,請求皇上治葉勛以下犯上之罪。”
很多大臣附和道,“請皇上治葉勛以下犯上之罪?!?br/>
駙馬聽聞馬上出列道,“啟稟皇上,整個過程臣也在場,而且看得真真切切。我大哥…葉大人一來,就被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質(zhì)問恐嚇,有人還威脅他說,讓他出不了紫禁城!至于與清遠(yuǎn)侯動手,那也是被那些人逼迫著說要比試切磋一下,并不是什么打架私斗!比試過程中,葉大人沒有碰清遠(yuǎn)侯一個指頭。哪里有什么大不敬?請皇上明察!”
“你們各說各的理,你讓朕聽誰的呀?清遠(yuǎn)侯您來說句話,朕信您。這個葉勛最近實在讓朕頭疼,上躥下跳,打架滋事,參他的折子雖多,卻沒有一個能定罪的,今天正好借此好好整治他一下?!?br/>
清遠(yuǎn)侯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葉勛,不緩不急道,“回皇上,剛才臣的確跟葉大人切磋了一下,這個…不假。但,他對本侯出言不遜,不恭不敬也是真的?!?br/>
皇上會意地點點頭,“清遠(yuǎn)侯三朝元老,可謂國之砥柱,連朕都對其甚為尊敬、倚重,你一個毛頭小子竟然敢如此對他!朕也不想因為你的事浪費大家的時間,這樣,葉勛你當(dāng)著滿朝文武的面,給清遠(yuǎn)侯磕個頭,認(rèn)個錯,這件事暫時擱置,以后再計較。”
“臣沒做錯什么。不愿意磕頭認(rèn)錯。”葉勛凜著臉說道。
“葉勛你!”皇上冷笑道,“那就別怪朕不幫你了。清遠(yuǎn)侯,這個人就交由您在此處置。想如何處置隨您心意?!?br/>
“皇上!葉大人沒有對侯爺不敬,您不要偏私?!瘪€馬爺為葉勛求情道。
皇上煩躁地扭過臉去不理他。
“謝皇上?!鼻暹h(yuǎn)侯抱拳朗聲道,然后他回頭獰笑著審視著葉勛,“葉勛,你現(xiàn)在交由本侯處置了,放心本侯一向仁慈,不會過分為難你的?,F(xiàn)在本侯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就如皇上所說的,當(dāng)著滿朝文武的面,向本侯磕頭認(rèn)錯,必須磕出響來,還要大聲說,我葉勛有眼無珠、不識好歹,冒犯了侯爺,求侯爺原諒!一個字都不能漏。另外就是,你跪在那不動,讓本侯抽你幾巴掌解解氣,這事就算過去了。你選哪個?”
葉勛猶豫一下,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說,“我……選擇后者。但是……”葉勛沖皇上喊道,“皇上,以侯爺?shù)奶焐窳?,如果臣不躲閃的話,別說幾巴掌,只需一巴掌臣就會當(dāng)下斃命?;噬鲜窍胍@個結(jié)果嗎?如果皇上真的想要臣的命,臣自會奉上?!?br/>
皇上顯然是被他的話氣著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哼,斃命?何至于?你們聽聽他說話多氣人,朕要你命干什么?你以為你的命有多金貴,朕可不稀罕!葉勛!你說你怎么那么多事兒呢?這個結(jié)果都是你自己作的!侯爺何等尊貴的人物,對付你一個小蝦米,怎么會使用全力呢?你就消停會兒,踏踏實實在那等著受罰吧!”皇上又轉(zhuǎn)向清遠(yuǎn)侯,有些敷衍地勸道,“侯爺,這個葉勛著實很氣人,但當(dāng)場斃命也不至于,罪不至此。您就打他兩下出出氣就得了,以后還要同朝為官?!?br/>
清遠(yuǎn)侯不屑地歪嘴笑笑,“看不出來,葉大人如此惜命?本侯想讓你死,何須當(dāng)著滿朝文武呢?放心,本侯不要你的命。只要你的臉面!都說打人不打臉,我偏要在這朝堂上打你的臉,讓你所有人知道對本侯不敬的下場。本侯還等著有一日你來挑戰(zhàn)我呢?!?br/>
皇上急于了結(jié)此事,不耐煩道,“葉勛,聽見了嗎?侯爺不會要你的命的。你平時就狂妄自大,也確實該好好的長點教訓(xùn)了。就這樣吧,一切都依侯爺。”
“皇上,葉大人并無甚大錯,侯爺這樣有些欺人太甚了。當(dāng)著文武百官如此,讓葉大人顏面何存?”梁宏斌上前義憤填膺道。
“駙馬,你這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干什么?你是在質(zhì)疑朕嗎?他對侯爺出言不遜,難道不該罰嗎?退下!”皇上厲色道。
“皇上!請您三思……”梁宏斌還不放棄道。
葉勛沖他擺了一下手,“葉勛愿意受罰!”
清遠(yuǎn)侯走近他,“不許躲!不許閃!”
葉勛閉上了眼睛……
清遠(yuǎn)侯揚起巴掌,沖著葉勛的臉劈下來。葉勛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
皇上在上面怒吼,“葉勛!你敢抗旨!”
葉勛只得松開他的手。他剛放開手,清遠(yuǎn)侯如鋼鐵般有力的大手就重重的印在他臉上,他的頭迅速歪向一邊,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另一巴掌緊接著也上來了……葉勛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一陣陣眩暈。葉勛身體有些晃,他強打精神,才讓自己跪穩(wěn)了。
清遠(yuǎn)侯看了一會兒他的反應(yīng),然后戲謔道,“吐出來吧,別忍著了?!?br/>
葉勛勉強擠出一絲滿不在乎的笑,吐出一大口血。他用手抹了一下嘴上殘留的血跡,又舔了舔嘴唇,邪魅地沖著他笑著。
“好了,這事就到這里了。大家開始議事吧。”皇上急不可待地說道。葉勛正欲扶著地起身,皇上突然指著他道,“你就在這兒跪著,跪到退朝!不,退朝后,在這大殿上跪足一個時辰再離開!耽誤大家多少時間!”
退朝后,皇上看都沒看葉勛一眼就甩身離去。清遠(yuǎn)侯的人都圍著葉勛戲謔地轉(zhuǎn)一圈,嘻嘻哈哈地離去。待滿朝文武都離去,皇上讓文度清了所有的人,才重新潛回大殿。
一進(jìn)大殿,皇上見葉勛孤零零地跪在地上,很是心疼,對文度說,“快扶起來!看看傷勢如何?”
文度上前先用手揚起葉勛的下巴,左右的端詳著他的臉,“腫了,應(yīng)該幾天就消腫了。你張開嘴,我看看里面?!?br/>
葉勛扭頭躲開他的手,扶著文度艱難地站起來,“哎呀,腿都跪麻了。這也太慘了吧?被人圍攻、恐嚇、挨了打、挨了罵還要罰跪!這個清遠(yuǎn)侯的力氣也太大了,我這會兒還暈著呢。”
“要不要緊?用不用請?zhí)t(yī)看看?!被噬详P(guān)切地問。
葉勛搖搖頭,“也就是我吧,別人肯定受不了。他打我的時候我運了一口氣,要不牙都得掉了。我都被打得這么慘了,皇上您竟然讓我一直跪著,退朝后還要跪一個時辰?這得跟我有多大仇呀?”
皇上笑道,“你知足吧,若是朕讓你跟他們一起退朝,說不定你得讓他們合伙打一頓。他們那幫人可都是兇悍的武將呀!你一個人勢單力薄的,不得讓他們打個半死?”
“就他們?誰把誰打個半死還不一定呢!打架小爺我還服過誰呢?”葉勛頗為不服氣道。
這時,文度搬來一把椅子讓葉勛坐下?!叭~大人請坐?!?br/>
葉勛沖他點了一下頭。
皇上看了看兩個人笑笑,“你們倆還這么客氣呀?葉勛,朕今天真擔(dān)心你過不了這一關(guān),心一直懸著呢。還好,總算有驚無險。別說,朕那個妹夫還真是挺有血性的,滿朝文武只有他為了你敢與清遠(yuǎn)侯那幫人硬鋼?!?br/>
葉勛也笑笑,“還是皇上會選人。這小子是挺實誠的?!?br/>
“朕本來為了討婧琳歡心,照著你的樣子選的,沒想到這小子和你倒是臭味相投?!?br/>
“我和他哪兒像呀?”葉勛一直覺得梁宏斌很傻,不愿讓人說自己和他像。
皇上低頭笑笑,沒做回答。
旁邊一直默然不語的文度卻沉聲說,“其實咱們本來不用非要安排這次和清遠(yuǎn)侯交手的,變數(shù)太大,很容易兜不住。我們本來就是暗殺,這次多驚險呀?我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的?!?br/>
“行動前,是要知己知彼的。我不愿意打無準(zhǔn)備的仗。所以必須得知道對方的深淺,以防萬一。另外,通過今天的事件,整個京城很快都會知道我與清遠(yuǎn)侯有私怨,皇上又不待見我。這樣計劃實施前的所有工作都準(zhǔn)備好了,只剩等待時機實施計劃了?!比~勛道。
“你跟清遠(yuǎn)侯交過手了,感覺如何?”皇上好奇地問。
“套路都摸清楚了。沒問題!”葉勛很自信地說。
皇上滿意地點點頭,然后包含深情地望著葉勛,“葉勛,你為朕所做的一切,朕都記得。如果這事成了,朕一定會好好獎賞你。你要什么都行。就算你要座城池,朕都給你!”
“我要城池干什么?事成后皇上給我加點俸祿就好?!?br/>
“瞧你這點出息!”說話的是文度。葉勛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這是這段時間葉勛第一次把目光投在文度身上。雖然葉勛沒給他好眼色,文度還是笑得眉飛色舞的。
皇上怕周圍都是侯爺?shù)难劬€,便讓葉勛在皇宮呆過一個時辰才讓他離開,而且還讓文度用錦衣衛(wèi)的馬車送他回去。馬車上只有葉勛和文度兩個人,氣氛有點尷尬。文度為了打開僵局,故意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這條街上是錦衣衛(wèi)和東廠的布控范圍,應(yīng)該不會有清遠(yuǎn)侯的眼線,你看那里就有我們一個點。”文度掀開簾子指了一處給葉勛看。
葉勛沒有心思聽他說,煩躁地吐著氣,突然問道,“劉秀現(xiàn)在死了嗎?”
文度一驚,“你知道這事?”見葉勛不答,便接著答道,“前天他老婆孩子來收得尸。曾經(jīng)也算的上叱咤京城的一號人物,落得這個下場,的確讓人扼腕嘆息?!?br/>
葉勛低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文度又言道,“通過劉大人這件事告訴我們,皇權(quán)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挑戰(zhàn)的!你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天子!咱們的皇上平時看著也很仁慈,很好說話的樣子,可是真的生起氣來,那也是雷霆之怒,沒有幾個人能承受的了的?;噬险嬲诤醯氖莿e人對他的忠心,如果你跟皇上一條心,你做錯多少事,皇上都可以包容原諒。但如果是有了二心,甚至背叛了他,皇上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饒過你的。我知道你不愿意聽,我也不多說,你心里有數(shù)就行。你想好什么時候行動了嗎?有什么需要幫助的跟我說一聲?!?br/>
文度斜眼看他,他說了這么多,葉勛連一點回應(yīng)也沒有。他現(xiàn)在這種有話不言盡,對他愛答不理的態(tài)度,讓文度又憋屈又生氣。他看了他一會兒,又不好發(fā)作,恨恨地扭過頭去,撩起窗簾透氣,假裝看窗外。
快到葉府了,葉勛突然問,“我臉要不要緊?還腫嗎?我家夫人看了該心疼了?!?br/>
葉勛一開口跟他說話,文度立刻忘了剛才心里生他氣的事,“我看看?!?br/>
文度伸手要去揚葉勛的下巴,葉勛扭頭躲開,“看就看別動手!”
文度低頭笑笑,“抹了藥,好像不那么明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