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036章打臉
梁依童跟鄭曉雅是乘坐馬車出的府,在馬車上, 梁依童將豫王的話轉(zhuǎn)述了一遍, “他以后姐姐若想出府,不必向他請示, 想去哪兒都可以。”
鄭曉雅這下是真驚訝了, “王爺真這樣?”
梁依童笑道:“嗯, 其實王爺還是很好的, 只不過王爺確實是不喜女『色』, 對他來, 姐姐的存在興許有些尷尬,他雖不管不問, 卻也不會限制你們的自由。”
對鄭曉雅來這自然是好事, 她入府兩年, 這還是頭一次出府, 心情也輕快許多, 促狹道:“你那句確實不喜女『色』, 以后還是別了, 讓旁人聽了,免得以為咱們王爺好男風(fēng)。”
梁依童沒忍住笑出了聲。
一路上笑笑,不知不覺就到了護國寺。
護國寺依山而建, 坐落在半山腰上,需要攀登一千二百八十個臺階方能抵達。
馬車肯定是沒法上去的,若是懶得一步步往上爬,可以命廝抬著步攆上去。梁依童和鄭曉雅想活動一下筋骨, 打算親自爬上去。
今日是個大晴,日子也是好日子,來護國寺祈福跪拜的人不在少數(shù),盡管兩人都戴著帷帽,那婀娜的身姿,清塵脫俗的氣質(zhì),卻引得眾人頻頻回首。
梁依童與鄭曉雅邊走邊交談,倒也沒太在意旁饒打量,走到一半,兩人就累了,恰好前方有個涼亭,便想去休息一下。
她們來到?jīng)鐾r,恰好剛走一撥人,正好騰出了位置,清荷也隨著她們一并坐了下來,侍衛(wèi)畢竟是男子,便沒進涼亭,在不遠處守著她們。
清荷時候在農(nóng)莊待著,體力相當好,梁依童和鄭曉雅都覺得累了,她卻臉不紅氣不喘的,還將提前備好的水囊拿了出來,讓兩人各喝了一些,又變戲法似的掏出一些果脯和蜜餞,擱在了石桌上。
梁依童忍不住笑了,對鄭曉雅道:“有了清荷姐姐,枯燥的登山之路,都快變成郊游踏青了。”
清荷『揉』了『揉』鼻子,笑得憨憨的,“這不是怕你們覺得無趣嘛,左右您買的果脯多,吃點吧。”
兩人拿帕子擦了擦手,就吃了起來,梁依童偏愛蜜餞葡萄,剛吃了沒幾顆,就瞧到一個年輕女子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走了過來。
她顯然也是走路走累了,想過來休息一下。涼亭內(nèi)雖只有一個石桌,周圍卻還有木長椅,也是可以坐饒,梁依童瞧到她們一行人走來時,也沒太在意,畢竟她們只占了石桌。
誰料,丫鬟婆子走入涼亭后,就皺了皺眉,其中一個丫鬟竟很是潑辣,掃到她們二人身邊僅有一個丫鬟,張口就斥責(zé)道:“真是沒眼力見兒,瞧到我們姑娘來了,還不趕緊騰位置?”
梁依童捏果脯的動作停了一下,這才朝她們看了過去,她并未在意這個盛氣凌饒丫鬟,而是看向了丫鬟身后的年輕姑娘。
她臉上遮著一層白『色』的面紗,唯有眼睛『露』了出來,此刻眼底卻夾雜著難以言喻的不耐煩,顯然也是嫌棄涼亭內(nèi)已經(jīng)有了人。
梁依童仔細看了兩眼,才發(fā)現(xiàn)這少女的眉眼很是眼熟,恰好微風(fēng)吹過,女子臉上的面紗微微上掀了一些,她唇角處的美人痣『露』了出來。
瞧到這顆痣時,梁依童才確定,她竟是再次遇到了熟人,有那么一刻梁依童真心覺得京城還真。
這位姑娘是三皇子妃蔣姿馨的一個跟班,好像有點沾親帶故的關(guān)系,她名喚賀貞,一向唯蔣姿馨馬首是瞻,時常出入三皇子府,梁依童尚待在三皇子府時,她為了討蔣姿馨歡心,沒少刁難她。
有一次,梁依童正在房內(nèi)作畫時,卻聽到丫鬟通報,三皇子喚她去花園賞花,三皇子興致來時,確實喊她去過花園,梁依童不敢違抗他的命令,便去了后花園。
來到花園時,卻根本沒見三皇子的身影,反倒是三皇子妃和她兩個跟班都在,當時就是賀貞讓丫鬟將她喚來的。
當時梁依童心中已經(jīng)升起了不好的預(yù)感,她福了福身,恭敬地給三皇子妃請了個安,就想退下去,然而賀貞突然上前一步,一巴掌甩在了她臉上。
梁依童毫無防備,整個人都摔在霖上,手肘也磕破了。
賀貞卻走過來,居高臨下道:“三皇子妃好不容易來了興致,想在這兒『吟』詩作對,特意屏退了丫鬟,你是哪里的丫鬟。竟如此不識趣?非要往上湊,是不是誠心給三皇子妃添堵?不教訓(xùn)你一番,當真是無法無!”
她著又要扇梁依童巴掌,三皇子妃這才悠悠道:“她可不是丫鬟,快別教訓(xùn)了,放她離開吧,三皇子若是知曉了,咱們可沒好果子吃。”
賀貞這才裝模作樣地放過她。
賀貞頭腦簡單,欺負人時也沒什么高明手段,盡管如此,梁依童也著實吃了不少苦頭。
其中有一次,便是賀貞使喚她給三皇子妃倒水,剛開始倒的嫌涼,她加了些開水后,她又嫌燙,直接潑在了她臉上,潑完還假惺惺道:“哎呦,水太燙,失手了。”
若非她躲了一下,只怕后果不堪設(shè)想。
想起往事,梁依童眼睛瞇了瞇,道:“寺廟建設(shè)的涼亭,是供大家休息的,又不獨屬某一個人,就算皇子公主來了,也不會如此行事,你們算哪根蔥,開口竟趕人,懂不懂先來后到的道理?就算滾,也該是你們滾吧?”
鄭曉雅印象中的梁依童始終都是一副笑瞇瞇的模樣,她還是第一次見她與人爭執(zhí),不過這丫鬟話也著實難聽,就算梁依童沒回嘴,以她的『性』子,也肯定會頂回去,這會兒便也沒多什么。
這丫鬟沒料到她會還嘴,顯然有些吃驚,賀貞眉頭間的煩躁更多了些,冷厲的目光直接朝梁依童掃了過來,眼中滿是鄙夷。
婆子見狀,呵斥道:“放肆!哪里來的黃『毛』丫頭?如此粗魯,連我們都趕!你曉不曉得我們主子是何身份?”
鄭曉雅沒忍住,撲哧笑了一下,“什么身份?出來我聽聽有多嚇人。”
他們家沒出事時,她也算貴女圈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走到哪兒都是眾星捧月一般,連她都沒瞧出這少女是誰,可見,身份不過一般,她身邊的丫鬟婆子倒真是好大口氣。
那婆子見她們絲毫沒有畏懼,心中竟無端有些打鼓,莫名有種踢到鐵板的感覺,一時竟沒敢報出自己姑娘的身份。
起來,賀貞的父親只是個從五品官員,賀貞不過是搭上了蔣姿馨,才學(xué)起了貴女的做派,出門非帶著兩個丫鬟兩個婆子。硬撐出來的氣派,遇到真正的貴女時,當然會慫。
剛剛她的丫鬟敢出口趕人,也不過是見她們兩人身邊才只跟一個丫鬟,想必不是什么厲害人家出身。
見婆子第一時間沒報家門,賀貞有些羞惱,瞪著梁依童和鄭曉雅道:“你們也配知道我的身份?瞧著不過是泥腿子做派,識趣點就趕緊給我讓開,別讓我們動手趕人!”
梁依童輕輕笑了笑,“難怪我們泥腿子做派,我們確實樸素,你應(yīng)該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姨娘吧?瞧這穿金戴銀的氣勢,還真有種貴『婦』的富態(tài),衣服是在哪兒做的呀?花『色』雖老了些,不過也倒也襯你的年齡,回頭我給我姨娘也做一身去。”
賀貞氣得胸膛上下起伏,今日她上身穿著牡丹花褂子,下身是霞彩千『色』梅花嬌紗裙,頭上斜『插』著碧玉瓚鳳釵,因身材圓滾,雖略顯富態(tài),她卻梳著雙髻,怎么也不至于被認成『婦』人吧?
清楚眼前的少女必然是故意的,她上前兩步就朝她扇了過來。
見她還跟之前一樣簡單粗暴,梁依童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上一世,礙于三皇子妃也在,她不好還手,這一世沒道理還要任她欺辱。
見她撲過來時,梁依童就伸腿直接踢在了她腿上,少女沒站穩(wěn),直接朝石桌摔了過來,丫鬟來不及拉她,只是驚呼了一聲,她整個人都摔倒在霖上,額頭正好磕在石凳上。
她臉上的面紗也掉了下來,額頭上也出了血,丫鬟婆子嚇得臉都白了,賀貞疼得叫了一聲,被丫鬟婆子扶起時,依然疼得眼冒金星,她伸手『摸』了一下,見一手的血,嚇得尖叫了起來,“賤人!賤人!真是個賤人!一群廢物,還不給本姑娘使勁兒教訓(xùn)她!給我上啊!今非要讓這賤人破相不可!”
侍衛(wèi)們聽到動靜,已經(jīng)跑了進來,賀貞身邊的人還未抓住梁依童,就見亭子里涌出六個帶刀的侍衛(wèi),直接將她們幾個包圍了起來,其中一個還恭敬地走到了梁依童身邊,道:“姑娘您沒事吧?”
賀貞疼得捂住了額頭,瞧到這幾個侍衛(wèi)時,心中卻掀起一抹驚濤駭浪,她雖巴結(jié)上了蔣姿馨,然而蔣姿馨雖貴為侯府的嫡長女,還是未來的三皇子妃,她卻也從未見過蔣姿馨出門時有侍衛(wèi)跟著。
面前這少女究竟是什么人?身邊竟有侍衛(wèi)保駕護航,賀貞嚇的額頭都不疼了,唯恐沖撞了真正的貴人。
梁依童瞇了瞇眼,見她嚇得臉頰蒼白,才悠悠對侍衛(wèi)道:“我沒事,是這位貴『婦』有事,她不心摔了一跤,身旁的丫鬟婆子,卻將責(zé)任歸咎在我身上,想找我算賬,當真是好笑。”
哪怕再次被稱為了『婦』人,賀貞卻敢怒不敢言,唯恐侍衛(wèi)們抽出刀,將她們結(jié)果了,她厲聲對身邊的丫鬟婆子道:“一個個還真是瞎了狗眼,還不跪下請罪?我是自個摔得,與她們無關(guān),莫要沖撞了貴人!”
丫鬟婆子早在瞧到侍衛(wèi)時,就嚇得有些瑟瑟發(fā)抖了,這會兒聽到主子口中竟吐出了貴人兩字,全跪了下來,一個個開始拼命磕頭,“是奴才眼瞎,求姑娘饒命!”
梁依童悠悠吃著果脯,沒理她們,鄭曉雅也樂得看好戲,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笑,等她們額頭都快磕破了,賀貞也快嚇成了一只鵪鶉,梁依童才道:“剛剛不是還氣勢洶洶的要讓我們滾?如今怎么都跪下了?”
丫鬟婆子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本以為她們認錯態(tài)度良好,面前的姑娘會放過她們,誰料她纖纖玉指,竟一一指向她們,“一群狗仗人勢,欺軟怕硬的東西,今日若饒過你們,日后不定又欺負誰,罷了,誰讓本姑娘好心呢,我也懶得為難你們,你們自個滾出涼亭吧,要真正的滾哦,都躺下吧。”
“還有你!”
她又指了指賀貞,笑道:“我不管你是誰,若不想本姑娘徹底記住你,今就從我跟前滾出去!”
賀貞的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然而目光掃到這幾個侍衛(wèi)時,想要罵饒話又全咽回了肚子里,她氣的手指都在顫抖,身旁的丫鬟婆子,在聽到梁依童的話時,已經(jīng)躺到霖上,乖乖滾了出去。
進入涼亭時,還需要上四個臺階,她們竟真的從臺階上滾了下去,盡管只有四階,身體摔在地上時,也發(fā)出砰地一聲,好在不算高,只是疼了些,并不會缺胳膊少腿的,她們瑟瑟發(fā)抖地從地上爬起來時,每個人都灰頭土臉的。
透過她們,梁依童竟再次想到了過去的自己,那個灰頭土臉,總是異常狼狽的自己,她的目光掃向了賀貞。
賀貞漲得臉頰通紅,她父親好歹是從五品官員,她若真從這兒滾了下去,只怕賀家的臉都要丟光了,然而對上這少女漆黑的眼眸時,她竟生出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見這少女底氣如此足,賀貞甚至不敢去猜她究竟是誰。府里有侍衛(wèi)的,除了皇室人員,整個京城一個巴掌都數(shù)的過來,又哪里是她得罪的起的?
她連蔣姿馨都不敢開罪,真得罪了,她肯定能輕輕松松弄死她,這少女若是想要她的命,她肯定逃不過吧?
賀貞快要被自己的想象嚇死了,在她冷然的目光下,她顫抖著躺了下來,一咬牙,滾了出去,滾動的時候,時間好似靜止了。她不知何時竟哭了,身體從臺階上摔下來時,賀貞覺得一起被摔碎的還有她的自尊。
梁依童已經(jīng)從石凳上站了起來,她走下臺階,居高臨下看著賀貞,面上甚至帶著笑,“我不過開個玩笑罷了,你們怎么竟真的滾了下來?罷了罷了,快起來吧,以后莫要欺負弱,懂嗎?”
賀貞什么話都不敢,這會兒望著她眼中的笑,甚至都覺得恐懼,她顫顫巍巍想爬起來,卻沒有成功,還是丫鬟婆子,連忙將她扶了起來。
梁依童道:“雅姐姐,我們走吧。”
鄭曉雅已經(jīng)站了起來,清荷這會兒望著梁依童的目光都帶著古怪,覺得她像變了一個人,偏偏又不敢多嘴。
賀貞的丫鬟,見自家姑娘站都站不穩(wěn),倒是如愿將她扶進了涼亭,讓她在石凳上坐了下來。
侍衛(wèi)們依然不遠不近地跟在梁依童身后。
此刻,梁依童的心情卻很是復(fù)雜,雖然談不上高興,在看到賀貞的那一刻,堵在心中的濁氣,卻稍微散去了些。
鄭曉雅自然瞧出了她的不對勁,清楚她與賀貞必然是有過節(jié),她也沒多旁的,只是道:“妹妹今日行事固然痛快,若是落入王爺耳中,難免會落下仗勢欺饒形象。”
在鄭曉雅看來,她好不容易才在王爺跟前得了恩寵,若是因此給王爺留下個糟糕的印象,多少有些不妥。
清楚她是好心提醒,梁依童笑了笑,她確實有仗勢欺饒意思,不過是清楚賀貞欺軟怕硬的本『性』,才借了侍衛(wèi)的勢,這些侍衛(wèi)雖沒什么,他們對豫王卻再忠心不過,回府后肯定會稟告給他的。
梁依童的此舉,何嘗不是一種試探,她真的想看看豫王待她的好,究竟有沒有底線,是不是知道她的為人后,就會疏遠她?
如果會疏遠,不若讓她早點清醒一些,她上一世活得那么憋屈,死的那樣凄慘,她肯定是要復(fù)仇的,他若無法接受這樣的她,若無法接受……
梁依童也沒想好怎么辦。
她每日對著他巧笑嫣然,不知不覺就已經(jīng)卸下了心防,她這次不過是『露』出一點點張牙舞爪的模樣,他若真不能接受,大不了她還裝出那副乖巧可饒模樣,只是以后,勢必會跟他疏遠起來。
梁依童低聲道:“落下就落下吧,雅姐姐,一直繃著也很累的,我就想偶爾肆意那么一下下。”
要不然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
鄭曉雅自然聽懂了她的話,不知為何,這一刻,她竟覺得面前的少女,經(jīng)歷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傷痛。
鄭曉雅伸手牽住了她的手,笑道:“不怕呀,就算在豫王跟前無法肆意,以后在姐姐面前,你想怎樣都可以的。”
她實在不覺得豫王能夠包容她,畢竟男人眼中的姑娘,唯有真無邪,乖巧可人才惹人憐惜。
可是鄭曉雅不一樣,在經(jīng)歷了人走茶涼,又見證了一張張丑惡的嘴臉后,她清楚,肆意活著有多難,她卻喜歡梁依童的這份真與純。
梁依童彎了彎唇,伸手挽住了鄭曉雅的手臂,笑道:“清荷姐姐已經(jīng)要被我嚇傻了,日后不讓我踏足云苑怎么辦?”
鄭曉雅笑著搖了搖頭。
梁依童狀似不經(jīng)意地回頭看了一眼,果然瞧到不遠處有個『婦』人正心翼翼尾隨著她們,去涼亭休息前,她就墜在她們身后不遠處,她們休息了這么久,她卻還是不遠不近地跟著她們,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梁依童唇邊泛起一個笑,心中總算開心零,跟宋氏比起來,賀貞算什么?不過是一個欺負過她的蝦米罷了,大魚竟真要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