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0章 送終
葉清秋的話音落下,房間里一片死寂。</br>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簾濾進(jìn)來,有細(xì)細(xì)的塵埃飄浮在空中。</br> 不知道過了多久,厲庭深突然低低笑了起來。</br> 葉清秋的眉心當(dāng)即皺了起來。</br> 厲庭深坐直了身體,手臂圈著她的腰身,一雙狹長漆黑的眸子沉甸甸地看著她,明明帶著笑,指腹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臉頰,聲音也是極致的溫和。</br> “剛剛你說你還愛我。”</br> 葉清秋緋紅軟嫩的唇抿緊,她沒說話。</br> 厲庭深扯了扯唇,修長的手指勾起她的下頜,嬌艷的臉龐和那雙緋色的唇總有一種讓人忍不住要親吻的誘惑。</br> 他也真的沒有隱忍,探過去吻了吻。</br> 葉清秋垂眸,睫毛不受控制的閃了閃。</br> “你說的對。我們之間隔著人命,的確沒有辦法心安理得的在一起。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br> 葉清秋閉上了眼睛,繞來繞去,又回到了原地。</br> 厲庭深撫著她臉頰的手收了回來,撤離她的額頭,淡淡笑著看她。</br> “如果我說,我愿意還呢?”</br> 葉清秋怔了怔,“還什么?”</br> “命。”</br> 只是一個字,就讓葉清秋的腦袋一片空白。</br> 什么命?</br> 拿什么還?</br> “你在說什么?”她開口,聲音卻不自覺地發(fā)顫。</br> “我們之間,隔著兩個人的生命,如果我還上,你是不是就可以答應(yīng)跟我在一起?”</br> 葉清秋徹底愣在那里,臉上的血色在漸漸褪去。</br> 厲庭深看著她笑了笑,還是忍不住撫上她的臉頰。</br> “說話,清秋。是不是?只要我把他們的命還上,你是不是就可以答應(yīng)跟我在一起?”</br> 葉清秋搖搖頭,好長時間才反應(yīng)過來,伸手揮開他的手。</br> “你在威脅我?覺得我一定不會答應(yīng)這種荒唐的事情,所以才這么說?好啊,是!如果你還得上,我就答應(yīng)跟你在一起。所以呢?你要怎么還?你拿什么還?”</br> 葉清秋氣極。</br> 他一次一次利用她對他的感情,胸有成竹地達(dá)任何目的。</br> 是不是只要她愛他,他總有辦法讓她親口說出妥協(xié)兩個字?</br> 厲庭深扯了扯唇,黑眸中掀起淡淡的笑。</br> “不許反悔。”</br> 說完,他又湊過去吻住了她。</br> 神色輕松地甚至將她重新摁進(jìn)床褥之中,密密麻麻地吻著她,密不透風(fēng)。</br> 葉清秋皺著眉。</br> 所以呢?</br> 他剛剛的話,只是說說。</br> 將她吻的滿身通紅,厲庭深才心滿意足地放開她,然后翻身下床,進(jìn)了浴室。</br> 再出來,葉清秋已經(jīng)重新?lián)Q了家居服。</br> 他過來牽住她的手,“帶你下去吃早餐。”</br> 葉清秋漠漠看他一眼,“這是我家。”</br> 厲庭深只是笑笑沒說話。</br> 兩個人剛剛走出樓梯口,葉清秋就停下了腳步。</br> 厲庭深轉(zhuǎn)頭看她,“怎么了?”</br> “臨臨也該起床了。”</br> 樓下傳來一聲哼笑,“等你起來,孩子得讓你餓死。”</br> 兩個人朝樓下看去,葉笠薰正抱著臨臨,臨臨懷里抱著奶瓶。</br> 看到他們兩個,黑漆漆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br> “爸爸媽媽……一起起床嗎?”</br> 葉清秋:“……”</br> 厲庭深倒是沒覺得有什么,牽著葉清秋下了樓。</br> 走到葉笠薰面前,伸手摸了摸臨臨的腦袋。</br> “還吃早餐嗎?”</br> 臨臨搖頭,“不吃了,臨臨已經(jīng)吃掉一根章魚腸和雞蛋啦,喝完這個就飽了。”</br> “那讓姑姥一會兒帶你出去玩兒。”</br> 葉笠薰蹙眉,“怎么著?見面不到五分鐘,就想著攆人過二人世界?”</br> “你想帶著他一起觀摩嗎?”</br> 葉笠薰臉色一沉。</br> 葉清秋甩開了厲庭深的手,“胡說什么!”</br> 厲庭深笑了笑,重新將她攬進(jìn)了懷里。</br> “吃早餐。”</br> 臨臨喝完奶,葉笠薰便真的帶他出去了。</br> 厲庭深剛剛既然那樣說了,想必是還有什么話要對清秋說。</br> 他們之間的事情,目前為止,似乎沒什么是可以讓臨臨聽到的。</br> 想想也知道全是矛盾。</br> 厲庭深親自下廚做了早餐。</br> 雖笑意只有淺淡的兩分,但整個餐廳氣氛都顯得輕松很多。</br> 即使葉清秋面無表情,甚至有些冷漠地吃著面前的早餐。</br> 兩顆煮雞蛋旁邊擺了一點(diǎn)椒鹽,三明治也做的新鮮漂亮,蔬菜盛翠,紅綠相間,清淡合口。</br>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剛剛好的喜好。</br> 吃完飯,葉清秋放下碗筷,掀眸看向坐在對面已經(jīng)吃完正看著她的男人。</br> “吃飽了?”</br> 葉清秋轉(zhuǎn)而問:“你還有什么話要對我說?”</br> 厲庭深斂眸,什么都沒說,站起身,將葉清秋面前的餐碟收了起來,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br> 葉清秋坐在椅子上用力閉了閉眼睛,站起身也走進(jìn)了廚房。</br> 看著厲庭深微微彎腰洗碗的動作,她抿唇,“厲庭深。”</br> “這么著急等答案,看起來比我更迫不及待要在一起。”</br> 他將最后一個碟子放到瀝水架上,轉(zhuǎn)頭笑著看她。</br> 葉清秋蹙眉,“我只是不想再跟你這樣不清不楚地在在一起耗著。”</br> “嗯。”</br> 厲庭深用干凈的毛巾擦了擦手,轉(zhuǎn)身靠在流理臺上垂眸看著她。</br> “我可能還要對你說一聲抱歉。”</br> 葉清秋耐心全無,“如果沒有其他要說的,滾出去。”</br> 厲庭深默了默,“有。”</br> 話音落下,他側(cè)身,從料理臺的刀架上抽出一把水果刀。</br> 葉清秋臉色驀地一變,整個人猛然朝后退了一步。</br> 他剛剛在房間說的話突然從腦海了蹦出來,一開始的疑惑在看到這把刀的時候,驀地有一種被涼水傾頭倒下的感覺。</br> “你做什么?”</br> “你敢動手嗎?”</br> 厲庭深平靜認(rèn)真地看著她,“你害怕的話,那我來,性質(zhì)是一樣的對吧?”</br> 葉清秋臉色蒼白地?fù)u頭,聲音發(fā)著顫,“不……厲庭深……你敢!”</br> “不大敢。”厲庭深笑了笑,“不過不想再拖下去了。抱歉,雖然會嚇到你,但我必須要這樣做,這大概是我想到的唯一的辦法了。”</br> 話音落下,他旋轉(zhuǎn)刀柄,說著笑著,像是往胸口別一朵領(lǐng)花一樣,將刀子插進(jìn)了胸口。</br> 葉清秋顫抖的雙手瞬間停在半空,一雙眸子因?yàn)槟墙z絲寸寸沒入胸膛而變得越來越短的刀刃,一點(diǎn)點(diǎn)瞠大到了極致。</br> 她整個人愣在了原地,像是沒了呼吸,沒了心跳,血液全部在瞬間停止了流動,渾身上下又僵又冷,沒了任何知覺。</br> 血液將他白色的襯衫瞬間染透,岑薄的唇漸漸沒了血色,他一手撐著流理臺。</br> 抬起另一只手將葉清秋拉到了懷里。</br> “你不是原罪。”</br> 他抵著她的額頭,聲音溫柔的換回睫毛輕顫。</br> “都是我的錯。是我惹了秦,是我甩不掉凉絮兒,是我要把你送到司法局,是我把你送進(jìn)看守所,是我把你告上了法庭,是我在母親明明警告過我不要愛上你卻還要執(zhí)意愛上你,是我沒有處理好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我的錯,跟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br> 葉清秋眸子終于眨了眨,呼吸回來,短促激烈。</br> “別害怕,我……大概率是不會死的。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死了就什么都沒了……還有一條命,等我好了再還你……”</br> 厲庭深最終痛的彎下了腰,單膝跪在地上,手撐著膝蓋,呼吸漸漸變得沉重。</br> 血滴落在地上,葉清秋緩緩跪在地上,雙手不知所措地接著他半空中滴落的血。</br> 大手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厲庭深刻意維持平穩(wěn)的聲音帶著幾分顫動。</br> “你答應(yīng)過我的,不要反悔……”</br> 葉清秋整個人木木怔怔完全沒有了行為意識,愣愣地看了他幾秒,才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行尸走肉一樣跑到客廳打電話。</br> 撥號的手慌張又顫抖。</br> “喂,這里是清秋莊園,有人被刺傷……救命……快來救命……”</br> 葉清秋的聲音剛剛落下,門外就傳來了急救車的警報聲。</br> 幾聲關(guān)門聲也隨后響起,緊跟著大門被打開,急救人員迅速沖了進(jìn)來,視線直直看向葉清秋。</br> “傷患在哪兒?”</br> 葉清秋丟下電話,“廚房……在廚房!”</br> 幾個人順著葉清秋手指的方向迅速跑了過去。</br> 她緊跟著跑去,門口卻大步走進(jìn)一人。</br> 薄景川。</br> 臉色陰沉冷肅。</br> 目光觸及她,冰冷駭人。</br> 但卻什么都沒說,徑自快步走向廚房。</br> 厲庭深已經(jīng)沒了意識。</br> 薄景川冷聲問:“傷的重不重?”</br> “重。”</br> 葉清秋臉色霎時間又是一陣慘白。</br> 薄景川的聲音又道:“能不能救?”</br> “我們盡力。”</br> 醫(yī)生看來是薄景川有默契的,問的直白,答的簡單。</br> “人要是沒了,你們干脆也別喘氣了。”</br> 眾人抬著厲庭深上了急救車。</br> 葉清秋白著一張臉茫然無措地跟了上去。</br> 葉笠薰聽到動靜抱著臨臨回來,遠(yuǎn)遠(yuǎn)就看著有人被送上了救護(hù)車。</br> 緊跟著就是葉清秋七魂丟了六魄的跟了出來。</br> “清秋……”</br> “媽媽……”</br> 兩個人的呼喊,葉清秋沒有任何反應(yīng)。</br> 視線只盯著厲庭深,整個人都是恍恍惚惚的狀態(tài)。</br> 車子響著警報聲離開。</br> 薄景川走了出來。</br> 臨臨機(jī)靈:“姨父……”</br> 薄景川:“……”</br> 葉笠薰抱著臨臨快步走了過來,“怎么回事?那是……厲庭深?”</br> “嗯,讓孩子也跟去,畢竟也是他父親,搞不好還能趕上給他送終。”</br> 葉笠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