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勤政殿內(nèi)除了他跟容毓之外，別無他人，軒轅曜說話不擔心被旁人聽了去。</br>　　走到容毓身側(cè)，軒轅曜抬手給自家主上捏著肩頸，聲音謙恭沉穩(wěn)：“父王是東陵皇子，自小在皇城長大，受到忠君思想的熏陶，跟皇祖父又有父子之情，并且為人正直堅忍，所以不會生出異心。”</br>　　“臣十三歲到主上身邊，磨盡了少年鋒芒，受主上五年訓導(dǎo)，除了對主上脾氣性情大致了解，也對主上敬畏有加，斷不敢生出其他心思。主上對我也知之甚深，所以主上信任我，才沒有任何顧忌地放權(quán)于我。”</br>　　“可是弟弟不同。”</br>　　“淮南遠離京城，就算父王用心教導(dǎo)，教他忠君為國，可沒有那份情誼在，忠誠始終都會打上一些折扣。”</br>　　說到此處，軒轅曜抿唇：“臣不怕冒犯主上，如果臣當初沒有那五年在主上身邊的經(jīng)歷，今日對女皇陛下和攝政王的回歸，或許也并不會這般心悅誠服。”</br>　　忠誠肯定是有的。</br>　　畢竟他從小接受的就是忠君思想，不可能隨隨便便去生什么不臣之心。</br>　　然而即便是忠誠，也只是維持著最基本的君臣之道，遵守著禮教、宮規(guī)、律法等皇族律令，可君臣之間卻絕不可能如眼下這般毫無顧忌地放權(quán)信任。</br>　　君王器重信任，臣子忠誠不移，不因兵權(quán)而猜忌，不因軍功而防備，只有純粹毫無保留的信任，才是最舒適的君臣情誼。</br>　　遠離皇城帝都，君王對掌兵權(quán)的武將性情毫無了解，又如何談信任？君臣之間沒有情誼，又如何交心？</br>　　猜忌的種子一旦種下，皇權(quán)至尊之下，很多時候便只能以殺戮來結(jié)束。</br>　　軒轅曜考慮更多的是淮南王府的命運，畢竟君王身邊會有太多忠臣良將可用，而淮南王府卻只有弟弟一人可以傳承血脈，一旦日后君臣之間生了嫌隙，牽連的會是整個淮南王府。</br>　　他也并不在意讓容毓知道他心里最真實的想法。</br>　　沉默維持了片刻。</br>　　軒轅曜再度開口：“臣希望二十年后，太子和弟弟就跟主上與我一樣，因為真心的臣服而甘受驅(qū)使，終極一生只忠誠于此一人，即便粉身碎骨，也絕不會生出異心。”</br>　　“父王會用心教導(dǎo)，暉兒長大之后的前途和責任都已經(jīng)被規(guī)劃好，臣也深知太子受主上教導(dǎo)，定會是位明君，只是臣心胸狹隘，兵權(quán)始終是個無法拂去風險的東西，臣難免會生出一些憂患意識。”</br>　　他看了眼容毓，此前一番話說得無比認真而恭謹，直到最后，聲音才帶上了幾分討巧：“主上應(yīng)該能明白我的顧慮的。”</br>　　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如此毫無保留地在容毓面前說上這么一大段心里話，為的是弟弟的前途。</br>　　這些話即便不說得如此細致，容毓也不至于聽不懂他的意思，可軒轅曜還是說了，把心里所有的想法坦誠述之于口，并堅信他家主上一定會滿足他這個要求。</br>　　容毓喝著茶，神色平靜，看不出什么情緒波動。</br>　　軒轅曜覷著他的側(cè)臉：“主上？”</br>　　“嗯？”容毓眉心微皺，“要按就好好按，沒吃飯么？”</br>　　軒轅曜微愣，隨即低眉垂眼加了點力道，神色專注，手法熟練，按得容毓肩頸格外舒服。</br>　　“這段時間因為南越戰(zhàn)事，政務(wù)堆積太多，主上應(yīng)該是累了。”軒轅曜開口，“年前天氣冷，主上身體可有不適？之前落下的病根有沒有復(fù)發(fā)？”</br>　　“有楚南衣在，你不用擔心。”容毓低眉批閱奏折，“接軒轅暉來帝都的決定，經(jīng)過你父王同意了？”</br>　　“父王那邊還沒說。”軒轅曜道，“先等主上同意了才行。”</br>　　“方才為什么把謝錦趕出去？”</br>　　軒轅曜輕咳一聲：“他若待在這里，方才那些話臣實在張不開嘴說。”</br>　　“本王還以為你避著他。”</br>　　“這倒沒有。”軒轅曜實話實說，“臣現(xiàn)在跟他幾乎無話不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