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空地上丟了滿地的煙頭，他靠在椅背上兩條腿敞著，抬頭望見一輪圓月在發(fā)光，真巧，跟他一樣形單影只。聽到動靜他微偏頭彎唇笑道：“你怎么過來了？”
    徐好走到他身邊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頓了頓說：“你不要難過，……要不要再帶你去走一次斑馬線？”
    今天上午停在行政樓前的黑色古斯特，在校長室坐了很久，希西說是他爸爸的車，今天一整天下來他的情緒都不太對，他鮮少有這樣情緒波動極大的時候，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能清晰意識到他很難過很失落。
    他輕笑出聲，心里被她的話脹的暖軟一片，小姑娘衣裳穿的單薄，夜風(fēng)把她頭發(fā)吹亂，一張小臉被月夜和廊燈的映的發(fā)光，朦朧的破碎感，說不出的繾腃動人。
    一道聲音傳到耳朵里，她聽到他說：“跟你講個故事吧。”
    從前有個漂亮的女畫家在外國留學(xué)寫生的時候遇到一個年輕的富二代，那個富二代對他一見鐘情展開猛烈的追求，一年后他們結(jié)婚，半年后生下一個兒子，婚后的家庭生活美滿幸福，她為了他自學(xué)轉(zhuǎn)型做建筑師，牡丹古街就是他們愛情的結(jié)晶，一個偶然那個女畫家發(fā)現(xiàn)她的丈夫在外面包養(yǎng)一個年輕男人，她抓狂惡心，從小受到的教育，學(xué)的專業(yè)，養(yǎng)成她一身不被理解的華而不實的羅曼蒂克，他們開始頻繁爭吵，男人不同意離婚，她爭過鬧過，為了孩子她想，要不就這樣吧，貌合神離的生活持續(xù)了五年，長期的壓力痛苦冷暴力她開始整夜整夜失眠，人瘦到脫相，醫(yī)生診斷為重度抑郁癥，后來一個暖風(fēng)和煦的一天她早早起床為兒子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餐，送他出門，拉著他的手告訴他要好好讀書呀阿鈺。他笑著說好，說會考滿分拿回來給她看。
    他聲音哽咽，眼角有一點紅，整個人像被掏空了一樣，沒有了平常漫不經(jīng)心又凡事盡在掌握的坦然，脆弱受傷小獸，被苦難困住順便磨平棱角。
    這一刻徐好是真的希望故事到這兒就結(jié)束吧，她寧可對他一無所知，也不想要聽他這種自我刨析的坦白講述，一點兒都不覺得開心，反而心疼難過，無比的難過。
    她往他那邊微挪，偏頭看他：“別說了，”想起什么站起身來“你等等我，我很快回來！”說完沒待他反應(yīng)，撒腿就跑。
    白子鈺在后面喊一句慢點兒，腳還沒好透呢！
    差不多十幾分鐘她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整個臉因為運動而泛紅，單手撐著半邊腰大口大口的吐氣換氣。
    白子鈺打趣道：“跑這么快干嘛？后面又沒有狼追你。”
    她瞥他一眼小聲吐槽：“還不是不想讓你等太久嘛，狗咬呂洞賓……”
    白子鈺聽清而且氣笑了，問道：“你說誰是狗？”
    她往旁邊亂瞥，眼睛里噙著笑伸出右手往他面前一放，他低著頭看她掌心里放著兩支草莓味棒棒糖，他心軟的一塌糊涂拿起糖剝掉糖衣舉到她唇邊：“張嘴。”她聽話的照做，他又剝了另一支棒棒糖含在嘴里，打趣地說道：“把我當(dāng)小孩兒？哄我呢。”
    她也笑，反問一句：“不行嗎？”
    “怎么不行。”當(dāng)然行，我喜歡你像現(xiàn)在這樣心疼被你輕哄的樣子，這讓我覺得自己不再是一個人在這世上殘喘浮沉。
    口腔里充斥著酸甜清新的草莓味兒，他淡淡睇過來一眼問她：“還要繼續(xù)聽故事嗎？”
    她摸不透他的意思，把選擇權(quán)交給他：“那你還想講嗎？”
    他還是選擇把故事講完，他斷斷續(xù)續(xù)講了很久，恍然陷入回憶里，長久地沉默，她問：“那你怪她丟下你嗎？”
    他搖搖頭：“我很愛她，她一輩子都為一個男人而活，可惜所托非人，白白斷送自己的一生，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沒有我，她會不會選擇和那個人離婚，開始自己新的生活。我是她的累贅負(fù)擔(dān)，和那個人一樣生生折斷她的翅膀。”
    “不是，你不是她的……”她實在是說不出口，“相信我，你是她最寶貴的，是她生命的延續(xù)，阿姨已經(jīng)不在了，你要代替她的那一份好好生活，替她多感受一下這個世界，這個世界除了黑白還要允許有灰色存在，但是我們可以做到不被外界所迷惑，守住自己的原則和本心，你要相信這個世界絕大部分是好的，人們是良善的，你獨一無二，特別好特別優(yōu)秀。”
    他似乎一直缺少一種不能拒絕徐青橙靠近的本事，小姑娘堅定軟糯地話語還在他耳邊心里回響，他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她笑道：“安慰我呢又。”
    徐好彎彎唇角回他：“沒安慰，只是陳述事實，白子鈺，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們，那天不是說了嘛永遠(yuǎn)熱情永不相忘，你不會忘了吧？”
    白子鈺只說：“你會一直在嗎？”
    我希望你一直都在。
    徐好笑著語氣異常堅定：“我會一直在，你可以反
    復(fù)向我確認(rèn)。”
    幸好，他的世界星辰黯淡時，有人伸手接住他，告訴他什么是溫柔星海月光。
    -
    徐好回去后，趙希西聞聲過來，跟著她進(jìn)房間，大喇喇的坐在她床邊，一臉興奮八卦問道：“怎么樣怎么樣！你倆有沒有新進(jìn)展？”
    徐好笑著搖頭：“沒，你別亂想，”頓了頓想到什么又補(bǔ)充道“也別亂說。”
    “靠。誰亂說了！他白子鈺都敢當(dāng)著全校師生面前對你又是公主抱又是后背殺，還怕我亂說，這不明擺著宣示主權(quán)嘛。”
    徐好扶額：“你別亂說，那是因為我腳受傷，他才背我的。”
    趙希西可不信：“他從來就不是什么熱心腸，平常除了籃球機(jī)車偶爾打打桌球之外就沒有其他運動，聽我哥說他開始并沒有報三千米，我去打聽過真是比賽當(dāng)天臨時決定的，你說他還能是為誰？”
    徐好心里一怔，回想運動會那天他的反應(yīng)，從開始的堅決反對到后來點頭同意，再到一起跑完三千米，所以他真的是為她陪跑嗎？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撈過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jī)解鎖點開微信，鍵入幾個字。
    白子鈺聽到手機(jī)震動，摁亮屏幕。
    徐青橙：「睡了嗎？」
    他也有點睡不太著覺，索性坐起來靠在床頭回她還沒，又補(bǔ)充一條：「你怎么還沒睡？」
    她看著屏幕彎唇淺笑：「想要一張禮物的照片當(dāng)做頭像，你明早幫我拍一下行嘛？」
    他看完消息，沒再回復(fù)，隨手掀開被子赤著腳下樓去給她拍照片，禮物看到他過來瞬間激靈起來，他安撫般的揉揉它毛茸茸的腦袋，話里帶著點兒知錯不改的跩欠勁兒：“幫幫忙，表情生動可愛點，我姑娘想要你照片。”
    徐好盯著手機(jī)長達(dá)五分鐘沒有發(fā)來新消息，正想他是不是睡著了，手機(jī)噼里啪啦彈出二十幾條新消息提示。
    她點開查看，是他拍的各種角度的禮物，憨態(tài)可掬，呆萌可愛，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回復(fù)一個貓咪倒地的表情包配字：「它真的好可愛！」
    他坐在床邊禮物趴在床邊地毯上，他看完消息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把頭像換成禮物的照片，忍不住伸手?jǐn)]了把狗頭夸贊道：“長得不錯，明早給你加個肉罐頭。”
    本來想的是把禮物帶到他房間，如果照片不滿意，他還能再給她拍點兒，小姑娘還挺好哄。
    -
    幾天后期中考的成績下來，張貼在北操場路干邊的光榮榜上，趙希西拉著徐好興奮趕過去查看，她自我認(rèn)知挺清晰說：“青橙你去前面找找看你的名次，我就在這兒找我的。”
    徐好一排排的查看，走到第一排頭頂上年排第一名的位置寫著——
    白子鈺733分。
    和他并排位居年排第二的竟然是她！
    徐好717分！
    趙希西樂呵呵地走過來看到徐好的年排名咂嘴感嘆道：“你們倆還真是有緣分，情感上糾葛，成績上聯(lián)排，cp名兒我都替廣大粉絲想好了就叫“天選夫婦，”嘖，這命定的良緣啊！”
    徐好慌忙去捂她的嘴急惱跺腳：“希西！你不要亂說話，傳出去不好！”
    另一邊，趙平南他們也剛看完榜回到教室，白子鈺老僧入定般坐在位子上，抬睫看向來人，：“每次放榜都過去瞧，瞧出花兒來了沒？”
    趙平南反諷意有所指道：“那可不，發(fā)現(xiàn)我家青橙這朵花兒不幸排在牛糞旁邊。”
    白子鈺蹙眉，冷嗤反問：“你家青橙？”
    趙平南這次偏不讓他：“當(dāng)然是我家，難不成是你家。”又想到什么“你知道她的成績？”
    他也不藏著掖著，嗯了一聲說在班主任老吳那兒知道的，趙平南心道怪不得這么沉得住氣，幫人家輔導(dǎo)功課這么久，臨了該檢驗結(jié)果卻是一副漠不關(guān)心的淡然樣，敢情這廝早就知道，嗐。
    白子鈺想起什么故作姿態(tài)咳一嗓子做了個吞咽動作，喉結(jié)上下滾動，緩緩說道：“還有個事兒忘跟你說，我要關(guān)愛幫助新同學(xué)共同進(jìn)步，就不太方便和你做同桌了，你把地方騰出來，陳路杭也進(jìn)一班，你看誰比較順眼就和誰相互關(guān)愛幫助吧，我有人了……”
    趙平南氣笑，罵了句臟話：“操，我他媽太低估你的獸性你還是個人嗎？你可真是我兄弟！”
    白子鈺撓著眉心，低低沉沉的笑出聲：“不會忘記你的。”
    另一邊，徐好還不知道自己憑空多出來的同桌，看著悶悶不樂的趙希西，寬慰道：“你這次考的很好，四班也……”
    趙希西一張小臉緊皺，沒了半點平日里元氣少女的模樣，語氣哀怨地說：“唉，真是禍不單行，你去一班我就夠舍不得了，但是還是為你感到高興，可為什么陳路杭也要去？”
    “班長考的確實不錯。”
    “那當(dāng)然，我喜歡的人可是很優(yōu)秀的呢！”
    徐好彎唇淺笑著：“這樣子想是不是就沒那么難過了？兩個班離得也不遠(yuǎn)，咱倆中午還是一起吃飯，”頓了一下“你過來找我，這樣也能經(jīng)常見面，行嗎？”
    趙希西小雞啄米般的狂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