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圣誕結(jié)
平安夜前夕,杭市下了近十年以來最大的一場雪,整個城市被包裹在厚厚的白里,日光很足,溫度零下,像是冰與火的較量,儼然是前者更勝一籌。
一夜醒來,小區(qū)地面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潔白無瑕,讓人不忍心把腳印落在上頭。
白子鈺低頭瞥她一眼彎唇淺笑,最后三個字拖著長音莫名繾腃:“連雪都會憐憫的么?小觀音。”
徐好邁著的步子一怔,寒風凜冽的嚴冬時節(jié)也壓不住臉上的熱意,她羞慚道:“你不要亂叫!”
他笑出了聲“可不是嘛,看著白雪不忍心踩踏,眉心一點紅痣,還不承認自己是‘小觀音’?嗯?”
她不要理他了,加快腳步越走越快。
視線之中米白色雪地靴上的毛球球隨著她的動作搖晃,寂靜之中只能聽見嘎吱作響的腳步聲,那抹單薄的身影漸漸走遠,整個人懨懨地莫名可愛,搖了搖頭似是無奈地笑,眼底是自己都意識不到的寵溺,他跨步上前,追逐她。
徐好從自己的桌肚里掏出幾個包裝的花花綠綠的禮盒,白子鈺坐下后看著一桌子的“貢品”蹙眉有點不舒服“都誰送你的?”
她茫然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沒署名,都不好回禮。”
他輕哼一聲,手里的書本被卷成筒狀“你還挺禮尚往來,今天什么日子來著?”
“二十四號,平安夜。”
她想到什么,從背包里掏出一個黑金色禮盒放在他面前“平安夜快樂。”
本來她想等到晚上去他家復習的時候再給他的,看他因為自己收到這么多禮物,他兩手空空的,看起來怪可憐的,那就提前給他吧。
他挑眉盯著面前的正方形的黑金色星球主題元素的禮盒,放在手上掂了掂明知故問道“給我的禮物?”
她點頭,笑笑“你看看喜不喜歡?”
打開盒子,藍色拉菲草上面放了一顆又大又圓的蘋果,某品牌的榛子巧克力,還有一支萬寶龍的小王子聯(lián)名鋼筆。
他笑,很開心的那種,從心底涌出抑制不住的開心,從小到大收到的禮物不計其數(shù),十八歲生日的時候白玉肖送他一整棟樓,他眼皮都沒眨一下,現(xiàn)在被小姑娘一顆糖果輕易騙走了心。
他也給她準備了禮物,他起身出門,走到她視線捕捉不到的地方把頸間帶的那塊玉摘下來放在隨手攜帶的小盒子里,和給她買的耳釘放在一起。
徐好打開黛綠色的絲絨禮盒,是一對蝴蝶樣式的滿鉆耳釘,捻在指間星光碎閃,栩栩如生,特別好看,另一個倒不像是新買的,紅色編繩跟他脖上常帶的那條很像,雕工玉種品相極好的羊脂玉巧雕一只蝴蝶栩栩如生棲息于玉蘭花上,她問他“這叫什么名字?”
他說:“名兒有點土,叫蝶戀花。”
她反駁“哪里土了,它很漂亮好不好!蝶戀花是詞牌名,如果土的話還會有那么多人歌頌嗎?”
“嗯,你說得對,忘了你是語文老師的愛徒。”
她有些確定,這玉墜是他之前戴的,不確定的是他為什么要把它拿來送她,她小心翼翼地試探“看起來好貴,真的送我嗎?”
他點頭,笑笑“別當回事兒,帶著玩就是了。”
她不知道的是,這是白子鈺的外婆送給他媽媽的陪嫁,雕工師傅是那位享譽書法圈的大儒泰斗南梁,也就是白子鈺他外公,是老爺子的心愛之作。
是他媽媽在清醒的狀態(tài)下放在他房間書桌上的,讓他以后遇到喜歡的女孩子能夠確定終生的時候,交付出去。
他本來以為,這是一條不會被送出去的墜子,他對父輩的感情失望,及其的失望,沒成想,她像是突然闖入魚缸的魚,給他希望,帶來歡愉,讓他開始想要試著放下不堪回首的往事,向前看,珍惜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只要那個未來里有一個她。
母親的玉墜,給她,也算是物歸原主。
她把蝴蝶耳釘放在絲絨首飾盒里收好,把玉蘭墜掛在脖頸里,沁涼的玉貼在皮膚上冰的她一激靈,白子鈺余光掃到她把玉墜戴上,微不可見的彎了彎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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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后,陳路杭走過來遞給她一個包裝精美的長方體,粉色布料的卡紙,墜銀色絲帶蝴蝶結(jié),“平安夜快樂。”
她禮貌道謝,并沒有伸手接禮物,白子鈺的眼神無聲環(huán)繞兩人,陳路杭右手摸了摸眉骨“不是什么貴重物品,一本書而已,收下吧。”
她不想要,有點為難道:“可我沒給你準備禮物。”禮尚往來,她不太好意思接受,無功不受祿,想不出接受的理由。
白子鈺看著兩個人墨跡,掏出手機看一眼時間,直接做主從徐好那一堆不知名的禮物里拿出一個,放在手上掂了掂,確認是蘋果,遞給陳路杭說這是回禮,接過陳路杭給她的,徑直往外走,還不忘回頭看她一眼示意她跟上。
陳路杭盯著手里白子鈺給的禮盒,苦笑一下,一道嬌柔女聲響起“你也喜歡她。”
不是疑問語氣,是肯定。
陳路杭沉默,沒有反駁,外人都看得出來為什么她視而不見,無意和她多說欲轉(zhuǎn)身離開。
紀茉莉幾步上前攔住他的路,“你們怎么都喜歡她?你喜歡她什么?那張臉嗎?她除了那張臉也沒什么值得關(guān)注的點。”
“我不是,她也不是像你說的那樣單薄片面,她很優(yōu)秀。”
紀茉莉嗤道“所以呢,她的優(yōu)秀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有白子鈺在一天,徐好這朵花兒就落不到你頭上。”
他也不惱,只定定地低眸注視著面前這個漂亮張揚卻狹隘偏執(zhí)的像罌粟一樣的女孩:“我看花兒就好,有幸相逢一場,已是三生有幸。”
他不勝榮幸。
她一臉不可思議,卸掉偽善的面具“裝什么正人君子呢!喜歡就去追去搶,得不到就毀掉!”
“就像你指使別人把她從樓梯上推下來一樣么?!”
紀茉莉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很快壓下去,這種事情她做的多了,沒什么大不了的,再說了事發(fā)突然他不可能有證據(jù),“你說什么?我聽不明白。”
陳路杭聽笑了,想起以前看倚天屠龍記張無忌的母親告訴他,越是漂亮的女孩子越會騙人,他信了突然能理解,腦子里閃過一個荒繆至極的想法,如果是徐好騙他,他一定會甘之如飴。
可她不是徐好,沒有人可以是她。
“齊耳短發(fā),二班,母親在校門口擺攤賣小吃食,長期受你壓迫控制的那個,你的小跟班,夠清楚了么?這樣能聽明白了么。”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不把這事說出來,一是因為徐好沒出什么大事,我饒你一次,二是因為,那個被你脅迫的女生日子過得太難,”他上前一步語氣壓迫道“所以,適可而止吧紀茉莉,不要在去碰她,不然她身邊的白子鈺和趙平南不會放過你,我也不會再饒你。”
紀茉莉氣笑“你這無名騎士當?shù)囊彩峭τ幸馑迹趺矗隳且恢軒资椎臑閻勰涿c歌真當別人不知道呢,不光我知道,白子鈺也知道,也就傻傻的徐好一無所知,對了,還有那個跟你一樣癡情的趙希西,你說,如果她知道你喜歡的人是她的好朋友,徐好還能在她家待下去么?”
“趙希西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換你的話可能會,但她不會那樣做。”
紀茉莉挑眉踮腳靠近他耳邊,氣息撲面而來落在他脖頸上曖昧道:“你還挺了解她,怎么,你想玩雙的?哪個都不放過?這么野的嘛?”
陳路杭渾身緊繃,一把推開她,力氣沒控制住,她被甩在課桌上,桌上的書本灑落一地,對這樣的人沒必要多說廢話,他收起不該有的惻隱之心撂下一句“別做自輕自賤的事,你是女孩子,該說的我都說了,好自為之吧。”
紀茉莉的右腿撞到課桌的銳角,隔著薄薄的一層褲子火辣辣地疼,狼狽地從桌上爬起來,把這疼和恥辱連本帶利的全算在徐好的帳上。
等著看吧,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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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約在銀湖廣場附近聚餐,本市最繁華熱鬧的地段之一,六點多鐘天已經(jīng)黑透,商圈最大的摩天輪‘城市之眼’已經(jīng)建成投入使用,周身發(fā)著粉紫色的亮光,環(huán)繞在一片燈紅酒綠中特別好看顯眼,兩個女孩興奮地對著它自拍,趙希西胳膊伸的老長,各種凹造型,啪啪啪連拍幾十張,也沒從里頭挑出一張滿意的適合來發(fā)朋友圈的,小嘴嘟得老高,使喚趙平南給拍,趙平南只能配合勉強上陣,怎么說呢,結(jié)果挺差強人意,希西公主很不滿意“趙平南,你這也太敷衍了吧!你長胳膊長腿的還不如我這一米六海拔的拍得好看!你以后的女朋友真的很可憐!”
趙平南接過手機劃拉著一張張的看,不明白她到底在不滿意些什么“這不挺好?你倆都在鏡頭里,摩天輪也框進去了。”
趙希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要的是和摩天輪同框?氛圍感!大片的感覺,懂嘛你?”
趙平南搖頭,不想再配合了“不懂,也不想懂。”
趙希西眨巴眨巴眼睛,點子說來就來,瞥一眼靠在娃娃機旁邊玩手機的某人,干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做作范拿捏到位:“白哥哥,你幫我跟青橙拍幾張唄,不用超常發(fā)揮,就按你之前那種水平就行。”
這一聲“白哥哥”把白子鈺的雞皮疙瘩都叫起來了,他眼皮都不抬的推脫“不想拍。”
徐好被這聲白哥哥弄得精神錯亂,這位姐為達目的還真是不折手段,換成她她可叫不出來。
趙希西晃了晃徐好胳膊給她使眼色,用那種只能兩個人聽到的氣音說“你去跟他說,他拍照水平一絕,不用白不用嘛,求求了求求了。”
徐好被她這逢亂必出的“求求了”整得頭更疼了,旱鴨子下水不得不從,心一橫道:“你就幫我們拍幾張可以嘛?”
白子鈺話到嘴邊的一句行被他硬生生地咽下去,起了逗她的壞心思,“你也叫聲哥哥聽聽。”
這是給她提條件呢。
趙平南:這人明騷暗賤起來他簡直沒臉看,沒耳聽,一天天的就知道欺負青橙。
趙希西:咋的?我喊的不行?這位哥還真是多少有點社牛癥在身上。
希西戳了一下她的腰側(cè)用那種“喊吧喊吧,好漢不吃眼前虧,大丈夫能屈能伸”的眼神看著她,試圖用亮晶晶的電眼和她共情。
徐好接收到她的信號,也共情了她那種求好照片若渴的迫切心情,張了張嘴,就是喊不出口。
欸,平常管趙平南叫平南哥,她覺得挺正常,可讓她對著白子鈺叫哥哥,實在難為情,就很像是撒嬌。
這人還一臉得意地看著她,像是料定她說不出口。
她好勝心上頭,偏不讓他得意,咬了咬牙,一鼓作氣道:“哥哥,可以幫我們拍照片嗎?”
軟糯的聲音入耳撓心,他眼神不受控地跳了跳,暗罵了句臟。
操!
要命!
真他媽的嬌!
全身的熱血都往一處涌,渾身燥意,被她輕飄飄的一句哥哥,叫出了反應(yīng)。
徐青橙,可真是有本事。
偏偏他還他不能責怪她,火是他自己挑的。
燒的也是他自己,得,他咎由自取。
他用自己的手機給她們拍了很多照片,拍完后一股腦發(fā)到四人小群里,趙希西笑嘻嘻地挨個保存下來。
他真的很會拍照,氛圍感,朦朧感哪哪都絕了,特別出片,怪不得希西一定要去求他,徐好心想,這聲哥哥不虧,人家有這實力。
徐好瞥一眼坐她對面的人:“你拍照好厲害呀,有沒有什么技巧分享一下?”
白子鈺放在筷子,懶懶地靠在椅背上欠欠地看著她:“我可不教你,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趙希西啃著糖醋排骨嘴角沾了點油亮亮地,嘿嘿一笑:“沒事,不學也行,大不了下次再讓青橙喊哥。”
徐好:你可真是把我豁出去了。
想到那聲哥哥,他眼皮又跳了一下,心想著下次再喊哥哥得挑個只有兩個人在的時候。
徐好選了兩張他拍的照片又加了兩張美食圖片發(fā)了朋友圈,配文字:圣誕結(jié)快樂。
她的小心思,蝴蝶結(jié)的結(jié)。
不一會兒的功夫,收到n多點贊評論。
——
陳路杭:圣誕快樂。「圣誕老人表情包」
朱曉良:祝女神圣誕快樂!人比景更靚!
岑今山:圖已偷!弱弱地問一句能不能用女神照片當頭像?
沈夢子:好看!圣誕節(jié)快樂!「調(diào)皮」
李秦俊:我女神最美!舔圖!
白子鈺在下面跟評三個字:我拍的。
……
眾人心一顫:我應(yīng)該在車底不應(yīng)該在這里,看你們有多甜蜜。
這明戳戳地宣誓主權(quán)也是沒誰了。
飯后,散步回去,廣場西南側(cè)有顆十米高的巨型圣誕樹,路過的時候徐好回頭看了好幾眼,白子鈺注意到問她一句“喜歡圣誕樹?”
她回頭又看了一眼圣誕樹,才回他的問題:“是特別喜歡,小時候還會給圣誕老人寫信,”她笑“就放在我枕頭旁邊,第二天一覺醒來,信就不見了,旁邊總會出現(xiàn)我許愿想要得到的禮物。那時候我就問我奶奶,為什么我不能在圣誕節(jié)那天出生,我想和圣誕老人一起過生日。”
他也跟著笑,笑這話可愛又淘氣,心里恍然覺得不是滋味,有點兒羨慕從小就能認識她的趙平南。
趙平南走得快,路過紅薯的小攤停下來回頭喊她們一句“青橙,有紅薯要不要吃?”
她點頭,小跑著過去,仰頭和趙平南交流幾句,兩人不知道在說什么有說有笑的,白子鈺挑眉目睹這一切,眼睜睜地看著徐青橙輕易被一塊烤紅薯“騙走。”
她不是剛吃過飯嗎?
有那么餓嗎?
他平常時候是有多虧待她,才會讓她輕易被別人一塊紅薯騙走?
不就是紅薯么有那么好吃?
行,很好,趕明兒他就在家騰一面空地,給她堆滿紅薯山。
此時此刻,白子鈺有點兒排斥趙平南,順帶著排斥他請客的烤紅薯。
趙平南買了三塊,三個人一人一塊,吃的正歡,誰也沒有在意某人隱藏的情緒。
徐好落后他們幾步,和他并排同行,她變出一個塑料小勺伸到他手邊:“我剛特意問老板多要了一個,你嘗嘗嘛,真的特別甜。”
他身嫌體直的照做,挖了一塊放在嘴里,口腔被紅薯的甜熱氣填滿,也有點兒氣總是會為徐青橙無限讓步妥協(xié)的自己。
沒好氣的低頭瞥她一眼,他怎么就會被一個柔柔弱弱的嬌滴滴小姑娘拿捏的死死的,她不就是脾氣溫和了點兒,善良了點兒,懂事了點兒,感恩了點兒,皮膚白了點兒,原則性強了那么一點兒,在沒什么好的了吧,可他為什么會被她吃得死死的,稀罕的要命呢。
他冷哼一聲語調(diào)涼涼道:“你跟他認識多久了?”
她啊了一聲,一時沒跟上他活躍的腦思路,他下巴往前一抬,示意她“趙平南。”
她想了一下:“嗯,從有記憶以來就認識了,趙叔叔寒暑假的也會帶他們來找我玩兒,雖然相處的時候不算太長,但是我們幾個感情很深,”她注視前面兩道不時回頭望的身影會心一笑補充道:“他們是我最珍惜的朋友,特別重要的那種。”
白子鈺心里吃味,很想反問她一句那我呢,我對你來說算是什么樣的“朋友。”
這一刻,他是真的很想知道這她心里,他和趙平南哪個更重要,嘆了口氣,算了,這很不體面。
他語氣幽幽道:“哦,你們是青梅竹馬啊。”
她無語,更正道:“青梅竹馬不是你這樣用的,我跟平南哥的感情就像希西和他一樣,是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人,半點兒曖昧都沒有,以后也不會有的那種,你不要亂說,被人聽到很奇怪。”
白子鈺被她教訓了一頓,心情像是踩在棉花上,整個世界一下子陰轉(zhuǎn)晴,低垂著腦袋看她,徐青橙還真是有本事,能讓他一會兒上天,一會兒跌入谷底。
他咬牙切齒道:“徐青橙,你可真厲害。”
徐好:?
“別問了,吃你的烤紅薯吧,你只需要知道你很“厲害”就行了。”
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