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半斤八兩
    建朝應(yīng)試，不論童生、秀才還是舉子，均是按照本身州府戶籍所在，到當(dāng)?shù)亟y(tǒng)一的試點來參與考試。其中考舉子相對要嚴格一些，而考秀才一般寬松一些。未中秀才之前，仍算是白丁，考中了秀才之后，即為有“功名”在身，可以見到縣太爺不跪，在地方上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尊重，但沒有俸祿可領(lǐng)。成了秀才之后，未考中舉人，仍舊不能做官，只有在鄉(xiāng)試之上中了舉人，才表示一只腳邁進了官場的大門。
    林南和林跖應(yīng)試，本來應(yīng)該在林武所在的昌寧府轄下的試點，但論起宗族，京師林家才是根基，兩人算作靖北伯府出來的也說得過去。這種程度的應(yīng)試，加上靖北伯林文的面子，知情的人大都見怪不怪，一笑而過，也沒人肯深究。
    林南和林跖都已經(jīng)有了童生資格，因為前面的縣試和府試可以不用參加，因此只需要參加最后的院試一關(guān)，通過了便取得了秀才資格。建朝的童子試開始在六月，六月縣試，八月府試，府試之后便是各地學(xué)政或?qū)W道主持的院試了。
    院試分為兩場，正場一場，復(fù)試一場。正場試兩文一詩，復(fù)場試一文一詩，并默寫某一經(jīng)史典籍?dāng)?shù)字不等。
    林南和林跖早早地吃過了飯，帶著幾個仆人乘坐了馬車離了靖北伯府。待到日頭偏過了中天，開始西斜的時候，才堪堪回來。眾人早已經(jīng)在正廳里候著了，林南和林跖一回來，老太太趙氏便忍不住發(fā)問了。
    “今日應(yīng)試，感覺如何？”
    “回祖母，孫兒感覺……還湊合……”
    趙氏聞言一皺眉：“這是什么話，什么叫還湊合！到底怎么樣？”
    迎著祖母希冀的目光，林南有些不自在，道：“今日人有些多……孫兒心下有些吃緊，不似平常那般自如，不過……不過孫兒自覺，通過正場應(yīng)該不會有問題?！?br/>     “哦！”趙氏先前聽了有些擔(dān)心，待聽到林南后面的話時，一顆心才稍稍放了下來，轉(zhuǎn)頭看著林跖：“你怎么樣？”
    林跖瞄了哥哥一眼，再看向祖母：“回祖母，孫兒……孫兒感覺……也還湊合……”
    “也……”趙氏一聽氣不打一處來，這……這叫什么事兒?。∏魄七@哥倆兒，院試回來，一個來個“還湊合”，另一個來個“也還湊合”！就沒個明白話兒，真是不讓人省心哪！想想以前老四林德考試的情景，老太太趙氏本來還想問問具體題目是什么，如何作答的，現(xiàn)下卻只歪了歪嘴角，得，不問了！你們愛什么樣什么樣，老太太我……我不湊合了！
    周氏慣常了跟老太太一起，一聽兩個侄子的回話，就知道沒可老太太的心，忙在一旁圓場：“行了，才多大的孩子，第一次應(yīng)試就過了縣試、府試，便是這次院試未果也不值得什么。再說了，縣試和府試，那種場面沒辦法和院試相比，何況這里是京師，又是學(xué)政親自主持，發(fā)揮失常一些也情有可原。既然這樣，你們?nèi)耘f有些把握，說明那題目做得也應(yīng)不會差了，左右事情都過去了，便安心在家等信兒就是了?！?br/>     眾人聽了心下一琢磨，也是這個道理，于是便沒有再言語，倒是林文，在一旁笑道：“考試啊考試，難不成大丈夫出人頭地，就只能在筆桿子上下工夫不成？南兒，跖兒，要是依著大伯說，能認識些字就成了，實在考不中，跟著大伯學(xué)些槍馬，不是一樣建功立業(yè)！”
    周氏聞言偷眼看了下老太太，果不其然，林文話音未落，老太太趙氏已經(jīng)瞪起了眼睛：“這是什么話！兩個孩子才剛剛應(yīng)試回來，你這個做大伯的不說些好的，偏偏揀這晦氣的說！你當(dāng)其他人都和你一樣，愿意耍那些把式呢？別的不說，就算是這幾個孫子愿意，我老太太也不答應(yīng)，我可就這幾個孫子，我寧愿他們不做官，太太平平做個富家翁，也不愿意放他們?nèi)?zhàn)場，自己個兒在家里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林文吃癟，拿眼睛瞄了下母親，小聲說道：“娘，那我可您的兒子，當(dāng)初您怎么不攔著……”
    “胡說！”老太太趙氏狠狠地瞪著林文?！澳氵@個逆子，當(dāng)初我沒攔著？你偷偷地溜出家門，不告而別，我攔得住嘛！現(xiàn)在和我來說這番話……滾！你給我滾出去！”
    “嘿嘿，孩兒，孩兒遵命！”林文笑呵呵一禮，隨后便往廳門退去，臨離開的時候，開沖著林南和林跖眨了眨眼睛?？粗蟛@一番做作，林南心里好笑之余也有些感激，畢竟林文成功轉(zhuǎn)移了眾人的視線。
    學(xué)政署。
    墨香四溢，紙頁傳聲，幾個官員模樣的人正在翻看考卷，不時地互相碰頭交流著。此時院試正場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天，現(xiàn)下朝廷任命的京畿學(xué)政，是武英殿大學(xué)士李云常。學(xué)政一職，大都是由朝廷中的官員兼任，通常會設(shè)幾名輔官，平時各忙各的，一旦有了科考諸事，便臨時抽調(diào)。
    李云常身為武英殿大學(xué)士，內(nèi)閣的重臣，平日自然十分繁忙，因此他這學(xué)政一職不過是掛個名字，以彰顯朝廷對京畿學(xué)政的重視，實際上的事情，大都是學(xué)政署的屬官來做的。院試開始，李云常自然也是要出席主持的，后面的閱卷則大都是屬官完成的了。但即便是屬官，也不可輕忽，這些人都是文采出眾，做慣了詩詞文章的人，大都是翰林院出身。
    審閱試卷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天，甲等乙等都標(biāo)注了出來，院試正場之后要淘汰掉一些人，因此閱過的卷子便被標(biāo)上甲乙丙等級別，這甲等的便是十分優(yōu)異的，也相當(dāng)于內(nèi)定通過了，即便復(fù)試之中有些差錯，也是會被錄取的；乙等的則差一些，復(fù)試之中若沒有疏漏，便也可以錄??；至于丙等的，則要看復(fù)試的表現(xiàn)了，表現(xiàn)好的便可以錄取，表現(xiàn)差的，則定是名落孫山。
    此時甲等和乙等的大多已經(jīng)確定了名額，正試收上來的試卷大都已經(jīng)過了一遍篩子了，剩下的就是看哪些留下，作為丙等，哪些不能留下，直接淘汰……
    “彥卿，你那里如何了？”一位明顯是主官的人發(fā)話了。
    旁邊那被問道的人眉頭緊皺，手里拿著兩份卷子，左看一眼，右看一眼，顯得十分猶豫。聞言不由得長嘆一聲：“唉！大人，這……委實是難以下定論哪！”
    “噢？究竟是何事啊，難不成遇到了難得一見的俊才？”主官忙靠了上來，其他幾人聞言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朝這邊望著。
    彥卿說道：“若是特別優(yōu)異的文章也還罷了，偏偏單看起來并不出奇，但這兩篇合看，卻似乎半斤八兩，難以取舍……”
    “呵呵，能讓彥卿說這句話，那定是半斤八兩了！我看看！”那主官說著，接過了卷子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