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啟元帝
“杜寧叩見皇上!”
“起來說話?!眴⒃垡粩[手,兩邊侍候的小太監(jiān)悄悄退了下去,順手把偏殿的門關(guān)上了。
事情緊急,君臣二人誰也沒有客套,杜寧站起身來,不放心似地向外掃了兩眼,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托皇上洪福,微臣幸不辱命?!?br/>
“啊?”啟元帝一聽,身子不由得一顫:“你……你可找到……”
“是,微臣化妝成乞丐,從事發(fā)地點一路向北逐一查探,從甘州到青州,最后天可憐見,竟讓微臣與十六皇子在街頭偶遇!”想到當(dāng)日的情形,杜寧一半后怕,一半高興。后怕的是,當(dāng)時若是自己不在那街頭歇腳,就會與十六皇子失之交臂。好在自己命里多福,總算是沒有錯過。
“哦……好,好,找到了就好?!眴⒃埸c著頭,略微有些出神。杜寧偷瞧了下皇上臉色,安下心來繼續(xù)說道:“皇上,因事態(tài)緊急,且恐奏折之中描述不清,所以微臣暫且將十六皇子安排在青州,同時從青州衛(wèi)所、梁州衛(wèi)所暗中抽調(diào)了三百人加以保護,之后決定親自來向皇上稟報此事?!?br/>
“嗯……”啟元帝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短短的一會兒工夫,這位建朝皇帝就從一開始的驚詫、激動的情緒中恢復(fù)過來,面上沒有絲毫波動,連熟悉他的杜寧都猜不透此刻他在想些什么。“杜寧,北上數(shù)日,想必你不會白忙,依你看來,此案究竟像是何人所為?”
“這……”杜寧舔了舔嘴唇,心中微一斟酌,說道:“皇上,此事目前雖略有眉目,但尚需詳查,在未有真憑實據(jù)之前,微臣實不敢妄下結(jié)論!”
“噢?”啟元帝聞言看了一眼杜寧,冷笑一聲:“堂堂的飛翎衛(wèi)東鎮(zhèn)指揮使杜寧,今日竟然不敢妄下結(jié)論了么?”啟元帝的聲音忽然拔高,嚇得杜寧一個激靈,正要跪下磕頭,啟元帝的聲音又緩和了下來:“唉,朕也知道,你這東鎮(zhèn)指揮使雖然看著顯赫,但真要坐到那個位置上,也著實不易。”啟元帝看看杜寧衣衫鬢角上的灰塵和汗跡,關(guān)懷地道:“連日來你也著實辛苦了,還沒來得及換衣裳吧?看這衣服臟的,來人,給他找身衣服換上!”
“皇上!”杜寧一聽,嚇得亡魂皆冒!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皇上恕罪,微臣……微臣有下情回稟……”
“哦?”啟元帝斜睨著跪在身前的杜寧,說道:“你這是……要妄下結(jié)論了?”
“微臣不敢!”杜寧鬢角都濕了,夾雜著灰塵往下流淌?!盎噬?,據(jù)微臣所見……”
“哼!”啟元帝冷哼了一聲,打斷了杜寧說道:“起來說吧!”
“謝皇上體恤!”杜寧長出了一口氣爬起身來,連下巴上的汗珠子都不敢擦,連忙說了自己的所見,隨后也不敢再打遮掩,說道:“依微臣在場所見,當(dāng)日戰(zhàn)斗一定極其慘烈,內(nèi)廷侍衛(wèi)幾乎死傷殆盡,行兇之人俱都是黑衣黑褲面罩黑巾,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疤痕和可供辨認(rèn)的標(biāo)記,所用兇器也是尋常刀劍,看不出出自何坊。只是……只是微臣從尸首上的刀口上,瞧出一點端倪,但又不是十分肯定……”
“什么端倪?”啟元帝盯著杜寧的臉問道。
“依據(jù)這些傷口的深度和角度來推斷,這些人所用招式似乎與尋常草莽之人略有不同,相較而言,似乎更像是行伍之人的路子,而且劈砍招式很多,像是慣于在馬上使用的?!倍艑幝晕⑼A艘煌#^續(xù)說道:“但微臣在周圍仔細(xì)徹查過了,可以肯定的是,附近五里之內(nèi)近期沒有任何馬匹經(jīng)過或停留。”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蛛絲馬跡么?”
“回皇上,委實是……沒有……”
“嗯……”啟元帝半晌沒有出聲,過了好一會兒,才忽然發(fā)問:“那依你之見,此事最可能是何人所為?”
聽了這句問話,杜寧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這皇上是誠心要為難他了。杜寧小心地說道:“究竟是何人所為,臣不得而知,但若要依據(jù)這條線索猜測,則不出其二?!?br/>
“噢?說下去。”啟元帝拿起茶盞,微微抿了一口。
“若是行兇之人的確出身行伍,那么首要可疑之人,便是北戎。其時我朝征北方還,雖說大捷而返,但卻未見得能將敵人盡數(shù)拔除,若是此時潛藏之?dāng)吵孟抖?,則隨時可能釀成惡果?!倍艑庍@一觀點和朝堂上的一派不謀而合,但說法則更巧妙一些?!半S時可能釀成惡果”,言外之意,對方本來是想到后方搗亂的,結(jié)果意外遇到了十六皇子的省親隊,這是一場誤打誤撞發(fā)生的案件。
見啟元帝沒有說話,杜寧只好繼續(xù):“其二可疑之人,便是……便是……我朝之……”
“大膽!”啟元帝一拍桌子,離座而起!杜寧此刻雖然害怕,但在說出這句話之前已經(jīng)豁出去了,是以雖然跪了下去,卻并沒有像前次那么驚慌。
杜寧這話雖然沒有說下去,但誰聽了都知道他想說什么,行兇的人是行伍出身,不出其二,其一是北戎的敵軍,其二是什么?甘州地面上除了大建朝的士卒之外,還能有什么行伍?若是其他人說這誅心之言,早就被拖出去斬了。也就是杜寧,在皇上的逼迫之下,豁出了這條命才敢說這樣的話!
啟元帝呼呼地喘著粗氣,在偏殿內(nèi)來回踱迅快地著步子,許久許久,步子終于慢了下來?!捌饋戆??!边@一回聲音又重新恢復(fù)平靜。
“謝皇上!”
“好你個杜寧啊,吃了豹子膽了,居然敢懷疑朝廷之軍……”啟元帝這話聽起來像是責(zé)怪,可語氣卻出奇地緩和。“這番話,也只能在朕面前說說,出了這間屋子,可得守口如瓶?!?br/>
“是,杜寧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管不住嘴巴?!?br/>
啟元帝微微點了點頭,慢慢坐了下來。“朕之所以逼你,就是要讓你親口說出來。不然的話,你豈不是欺朕坐在朝堂之內(nèi),耳聾眼瞎?”啟元帝冷哼一聲:“什么‘事態(tài)緊急’,‘恐失詳盡’,騙騙別人還可以,真當(dāng)朕什么都不知道么?”
沒有理會旁邊心驚膽戰(zhàn)的杜寧,啟元帝又說道:“梁州衛(wèi)所雖然士卒悍勇,裝備精良,但甘州衛(wèi)所卻近在咫尺!你調(diào)了青州衛(wèi)所和梁州衛(wèi)所的飛翎衛(wèi),卻為何對甘州衛(wèi)所的人一個沒動?”啟元帝臉色漸漸沉了下來:“當(dāng)時的情況下,你這么做無可厚非,但事后若是有所隱瞞,那可就是欺君之罪!”這話說出來,杜寧已經(jīng)只有磕頭的份了。啟元帝越說火氣越大,怒道:“你給朕記?。‰拮屇阕谀莻€位置上,是讓你惟心用命去的,可不是叫你瞻前顧后,擔(dān)驚受怕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