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浮生如斯 第五十六章 黑暗前的黎明(下)
涼拌菠菜、蒜蓉粉絲蒸扇貝、南瓜牛肉湯的做法都很簡單,公主于廚藝一路也許真的天賦異稟,九兒只需簡單地把制作過程說一遍,公主就能毫無誤差地將菜肴完美呈現(xiàn)出來,特別是公主在把牛肉切塊的時候,根本忘記她自己不久前才說過“如此血腥的事情你當(dāng)本公主真的能做得出來么”這種場面話了。
直至做拔絲香蕉的時候,公主的問題才又卷土重來了。
“香蕉我是知道的,可這‘拔絲’又是什么?是地名么?我只聽過波斯……”
九兒無言,她知道她又犯錯了,她以為自己她已經(jīng)夠細(xì)心了,早就偷偷讓人把辣椒、燕窩、魚翅等等這時代不該出現(xiàn)的物事藏起來了,沒想到她還是算錯了一步——這個時代還沒有“拔絲”這種烹調(diào)手法。
所謂“拔絲”,就是一邊在油鍋里炸主料,一邊在另一只鍋里用油熬化糖汁;趁熱將糖汁裹在炸熟的主料上,趁熱上桌取食,食物絲絲相連,色澤金黃,拔絲細(xì)長,外脆酥香,里嫩微酸,熱吃鮮甜,別有一番情趣。
拔絲菜最早起源山東地區(qū),拔絲、蜜汁、蜜餞等烹飪技法都是山東民間流傳下來的甜菜肴絕活兒,據(jù)說在清代已相當(dāng)知名。著名的山東淄川籍文學(xué)家、《聊齋志異》的作者蒲松齡十分熟知甜菜的制作方法,平時也很愛吃甜食。他的《聊齋文集》中就有“而今北地興揠果,無物不可用糖粘”的語句,便是很形象地對山東地區(qū)流行拔絲甜菜的證明。這說明,山東在明末清初就已經(jīng)有“拔絲”的烹調(diào)方法了,但當(dāng)時還不普遍。大約到了清末民初時期,山東的拔絲菜迅速走向全國,先是京津蘇滬,再往后各地餐館、飯店都有拔絲菜供應(yīng)了,非常受歡迎。
“呃……這是我們鄉(xiāng)下老家的一種流傳甚廣的烹調(diào)方法,說起來相當(dāng)簡單,但操作起來又十分復(fù)雜。而且使用拔絲制作出來的菜肴,就真的是要即出鍋即食的,否則等糖水凝結(jié)了,不但拔不出絲來,而且變得異常堅硬,最后只能粗暴地動刀了。因此拔絲香蕉只能最后做了。”
頭痛,若是公主讓她先示范一遍,她這個只會紙上談兵的“軍師”不就徹底破功了嗎?而且公主看上去下一句就是要提出這個請求了。
好在這個時候,去收拾雞和魚的小伙計如九兒所愿地出現(xiàn)了,九兒便趁機讓公主自己先把清蒸鮭魚和貴妃雞料理了,制作方法她也簡明扼要地給公主介紹了一遍,然后跟公主告了會兒假出去吹風(fēng)了。
她必須想想拔絲到底是怎么個操作法,若是一步做錯很可能就會使糖絲變成黑乎乎的焦炭了——按照公主的個性,于廚藝上的小失敗很可能會遷怒到她這個“首席顧問”身上。
日出之前是一天中氣溫最低的時候,九兒在這個時候出去吹風(fēng)腦子自然會比在廚房里清醒。
公主的麻煩事比她想象的要多,其實若不是公主要親自下廚,而是讓夜未央一眾大廚和小伙計來料理的話,公主的并也許早就好了,她也沒必要擔(dān)心時間浪費得太多她來不及躲去涼快的地方了。
但公主的病始終是心病,讓她親自下廚也是治療心病的過程,這些九兒也能理解,壞就壞在公主太有求知欲了,這不僅耗費了寶貴的時間,而且九兒也感覺漸漸招架不住了——誰知道她下一步會行差說錯什么,誰又知道公主接下來會問出什么來呢?
習(xí)慣熬夜的九兒能感覺得到出此時的溫度,就像是太陽快要出來之前那段時間的涼爽宜人——這對把端午節(jié)當(dāng)成末日的九兒來說并不是個好消息,也許過不了多久太陽出來后氣溫會高得讓她難以控制,小青的身體也許是受不得那樣的熱繼而變成蛇的。
雖然九兒很看不上許仙,但為了白素貞她也不想把許仙給嚇?biāo)溃苁⌒┞闊┛偸呛玫模姿刎懸呀?jīng)有了身孕,就算是為了白素貞肚子里的孩子不能一出世就沒有父親,她也是要盡她所能避免這場劫數(shù)的。
好不容易九兒把制作拔絲香蕉的步驟想了個大概——只是猜想,她只是在電視上看過人家做拔絲蘋果,她只能憑她的記憶再加上她對食物的敏銳直覺現(xiàn)編了——便回到廚房查看公主的進度。
公主果然是學(xué)廚的不世之材,就連貴妃雞這種公主之前連聽都沒聽過的菜肴在九兒介紹過一遍以后,居然能做得和夜未央的大廚做出來的感覺差不了多少了——單指外形,因為九兒還不敢在公主還未吃她親自做出的菜之前就胡亂品嘗那些菜的。
看來在教會公主做拔絲香蕉之后,九兒這個“首席顧問”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小青姑娘,你看,就算你不在邊上幫忙,我一個人做得也不錯吧?”公主問道。
“豈止是不錯,簡直是非常好!”習(xí)慣性拍了一下公主的馬屁,九兒又道:“菜也都做得七七八八了,就差拔絲香蕉了……這道菜第一次做的人很難駕馭得了的,就算是如公主您這般天資聰穎,冰雪聰明,也避免不了會有失敗的可能的……”
公主冷哼一聲,道:“聽上去你是在懷疑我的能力咯?難道你忘了我之前說過的話么?只要你能說的出,準(zhǔn)備得出食材,我就沒有做不出來的道理!廢話少說,告訴我這拔絲是怎么個做法吧!讓你見識一下第一次做這菜就能成功的人是不是就不可能是我了!”
九兒裝作誠惶誠恐的樣子說道:“不敢!民女該死!”其實心里又樂開花了,這么一來就算公主真的搞砸了,她也不用負(fù)責(zé)任了,不怕被遷怒了,夜未央和許氏醫(yī)館的一眾百姓就不怕被無緣無故下大獄了。
她取出了飴糖即現(xiàn)代所稱的麥芽糖、砂糖向公主道:“待會要拔的絲就是用這些做成的。”
然后趁著公主切香蕉片的空檔向公主介紹拔絲香蕉的做法道:“待會將切好的香蕉片裹上一層雞蛋清混合面粉和成的稠糊中,然后再將裹了面糊的香蕉片裹上一層蛋清糊,依此逐個放入油中浸炸。炸到淺金黃色后,撈出控凈油。用另外一個鍋,熬煮砂糖、清水、飴糖,待砂糖溶化后,小火用勺把溶化的糖慢慢攪動,熬至糖漿呈淺黃色、能抽出糖絲時,即把炸好的香蕉片放入糖漿中,離火,快速翻動,使糖漿均勻地裹于香蕉片上,便可裝盤了。進食拔絲香蕉時也有講究,需隨一碗冷開水上桌,把拔絲香蕉蘸一下冷開水,使糖漿溫度降低,食用時既可不粘牙,也更為香脆。”
公主一個勁兒的點頭,像是九兒所說的一切她都了然于心了,就算是拔絲這種十分講究火候的工藝對她來說也不過是小菜一碟。
拔絲香蕉的出菜時間比九兒預(yù)想的要快,而且公主也沒有讓那些糖漿變成焦炭,甚至這菜的賣相相當(dāng)好,也再次證明了公主于廚藝一路是難得的天才。
這讓她稍微放心了些,如果現(xiàn)在立刻讓公主痊愈,她還是來得及去竹林避暑的。
為了在這拔絲變硬之前讓公主吃到菜,九兒必須得速戰(zhàn)速決,她故作神秘地對公主說:“公主殿下,現(xiàn)在必須得委屈您先在外邊稍候一下了,因為我姐姐她交代過的,我待會要往菜里加的她祖師爺傳下來的秘藥,是不能輕易被人瞧見的,這是千年流傳下來的規(guī)矩,就算是尊貴如公主您這般也是不能破例的,所以……”
公主很識趣地自動消失在廚房里了,她也很想趕快吃到自己親自料理的菜肴,所以對九兒提出的要求并未有任何置疑。
歧伯的秘藥只不過是個幌子罷了,是為了讓公主和柳將軍能毫不懷疑地接受普通菜肴能迅速治好天下名醫(yī)們都治不好的病這個奇跡。
為了能讓快樂食譜的效果立竿見影地顯現(xiàn)出來,九兒早就打算好了,要用翡翠玉笛來增加這些菜肴里含有的對調(diào)整公主不快樂心情有益的營養(yǎng)元素的倍數(shù),讓公主吃完后能正常自然地笑出來。
“增加多少倍好呢?嗯,數(shù)字九相當(dāng)吉祥,就暫定九百九十九倍吧?”九兒念叨道,然后就對著公主所做出的菜肴輕輕吹了一小段曲子,確信翡翠玉笛的法力已經(jīng)生效以后便去恭請公主入內(nèi)進食了。
公主首先要試的自然是拔絲香蕉了,“嗯,質(zhì)地柔軟鮮嫩,香甜可口沁心,不錯不錯!”聽那語氣似乎這菜不是她自己做的一樣,根本就是忘了謙虛謹(jǐn)慎的美德。
然后公主又依次嘗試了清蒸鮭魚、貴妃雞、蒜蓉粉絲蒸扇貝、涼拌菠菜、南瓜牛肉湯,并逐一不害臊地自我表揚了一番以后,便邀請九兒和她一同進餐——公主的得意當(dāng)然要人來一同分享才能升級的。
九兒試過以后也不住地稱贊公主的手藝,這次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佩服,而不是習(xí)慣性的拍馬屁了。
在兩人都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公主居然把剩下的所有的菜當(dāng)成吃藥一樣吃個精光……
眼見天邊已現(xiàn)朝霞,九兒知道不能再拖了,便向公主道:“公主殿下,請您試試由心而發(fā)地笑出來吧,我想應(yīng)該是沒什么問題的……”想著公主最后那一下風(fēng)卷殘云的饕餮樣她就忍不住要笑。
公主點頭,環(huán)顧了廚房一周,看著她喜歡的廚具、食材,還有她才剛剛還盛著她親自料理出來的菜肴的盤子,她真的由衷地笑了,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最重要的是,這回沒有任何副作用。
九兒興奮地說:“恭喜公主殿下,您的病痊愈了!”
公主終于能自然地表達她的感謝之情了,因為她給了九兒一個足以融化千年冰山的微笑,道:“都是小青姑娘你的功勞呢!當(dāng)然,還有上古醫(yī)神歧伯的秘藥的功勞……”
九兒心里暗笑,想:“哪來的歧伯的秘藥的功勞呢?我不過是治好了公主的心病罷了,和心理醫(yī)生一樣,這些含有加速調(diào)整好心情元素的菜肴也不過就像是心理醫(yī)生給病人開的藥一樣,其實就是起了輔助作用罷了。最關(guān)鍵的還是公主的心理狀態(tài)了,心態(tài)也就決定了一個人的人生觀、價值觀。面對荊棘叢生的道路,快樂的人會視它為磨練的機會;面對洶涌湍急的旋渦,快樂的人會視它為勇氣的顯現(xiàn);面對漫無邊際的沙漠,快樂的人會視它為毅力的考驗。快樂的人在挫折面前還是會以笑臉相迎。因為他們看到了希望,他們有顆快樂的心。無疑,公主已經(jīng)成為這樣一個快樂的人了。”
“公主殿下,在我們鄉(xiāng)下老家,智者們說,快樂與否關(guān)鍵在于心態(tài)是否正確。心晴的時候,即使外面下著雨,心情還是好的;心雨的時候,即使外面晴空萬里,人還是處于憂慮之中。公主殿下您以后若是能一直保有一顆快樂的心,肯定不會笑不出來的!”九兒還是忍不住要開導(dǎo)公主一番,若是公主回到宮里還是不能繼續(xù)她的愛好,也許她有一天還是會再次得上不會笑的毛病的。
公主燦爛地笑道:“以后我絕不會笑不出來了!因為我已經(jīng)找到了快樂的源泉,以后我要是在宮里悶得慌,就央求柳將軍帶我到這兒來,嘻嘻~是來夜未央的廚房里享受下廚的快樂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