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唐突美人
“哈哈!我果然是有點(diǎn)斷案的天分,初次登場就旗開得勝,把案子給破了!”</br> 阮秋色說得眉飛色舞,手里的茶都忘了喝,“我一眼就看出那尤二郎有問題,果然在他炕頭翻出了他給陳平打的欠條。人要不是他殺的,那欠條是自己跑到他手里的不成?”</br> 雖然查案都是靠林捕頭審問,但她也在后頭瞧得明明白白。現(xiàn)在把功勞攬?jiān)谧约侯^上吹一吹牛,也沒覺得不好意思。</br> 大理寺后堂的梅花廳里,衛(wèi)珩正端坐在桌案后批著公文。桌前橫陳著一展屏風(fēng),將他的身影擋了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br> 任阮秋色在屏風(fēng)外面說得唾沫橫飛,他也只是垂首看著眼前的卷帙,不予置評。</br> 倒是時青立在一旁,一邊替他將公文分類,一邊問上阮秋色幾句和青云村案有關(guān)的細(xì)節(jié),就像說書先生身邊總有個捧場的,一來二去兩人才能將故事說圓了。</br> 阮秋色說完,見美人一點(diǎn)反應(yīng)都沒有,覺得有幾分沒意思,便悻悻地說了句:“王爺,好歹我頭一次幫大理寺辦案,就順順利利地把案子給破了,您就沒什么想說的?”</br> 衛(wèi)珩的視線仍然膠著在公文上,只是抬起了一邊眉毛,聲音淡淡的:“要是真把案子破了,我自然要嘉賞你。但你現(xiàn)在八字還沒一撇就來邀功,我還能說什么?”</br> 阮秋色被他兜頭潑來一盆冷水,也顧不上他許多規(guī)矩,繞過屏風(fēng)便沖到了案前:“王爺是說那尤二不是兇手?”</br> 沒料到阮秋色會直沖過來,衛(wèi)珩怔忡了一秒。</br> 阮秋色也沒想到他竟然沒有戴著面具。此刻他挑著一邊眉毛,微微睜大了的眼里帶著點(diǎn)方才的嘲弄戲謔,又分明有一絲惶然。他嘴唇微張,連著下頜優(yōu)美的弧線,輕而易舉就將人的目光勾了去。</br> 于是她也站在原地,愣了好幾秒的神。</br> “我讓你進(jìn)來了嗎?”衛(wèi)珩飛快地?cái)孔”砬椋曇衾锸敲髅靼装椎牟粣偅涞萌钋锷珳喩硪活潯?lt;/br> 可她膽大皮厚慣了,也不怕衛(wèi)珩生氣,立馬換上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湊上前:“王爺你放心,我在蒔花閣好歹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您的美色我承受的住!”</br> 衛(wèi)珩的目光要是能化作刀劍,指定能將阮秋色戳出幾個窟窿。</br> “我看你是沒把本王的話放在眼里,”他冷笑一聲,“時青,點(diǎn)了她的啞穴,讓她安靜思過。”</br> 時青神色雖有幾分為難,也只好抱歉地笑笑,走向阮秋色:“阮姑娘,得罪了。”</br> “等等等一下!”阮秋色沒想到衛(wèi)珩真要整治她,趕緊跳出一丈遠(yuǎn),“您要懲罰我可以,但是咱倆的私人恩怨也不能耽擱公務(wù)啊!您先告訴我尤二為什么就不是犯人了?”</br> 衛(wèi)珩看著她一蹦三尺高的樣子覺得滑稽,面上卻仍然不動聲色:“第一,尤二一個運(yùn)河邊普通的工人,就算聽過懸尸殺人案,如何能將案發(fā)現(xiàn)場處理得和前幾起案子一般無二?</br> 第二,本王與你沒什么私人恩怨。你以下犯上,唐突朝廷官員,本王依律治你,也是公務(wù)。”</br> 他停了停,沒聽見阮秋色應(yīng)聲,抬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被時青點(diǎn)了啞穴,臉憋得紅紅的,八成正在心里罵人。</br> 不知為何,衛(wèi)珩心情突然大好。看看時間差不多,他站起身來,讓時青傳了晚膳。在外等候了許久的侍從端著飯菜魚貫而入,不一會兒就將外間的桌子擺滿了。</br> 待到侍從們退出梅花廳,衛(wèi)珩才從屏風(fēng)后面走出來。看到阮秋色望著桌上的飯菜眼睛發(fā)直,他心念一動:“阮畫師的舌頭厲害得很,只是不讓說話恐怕還是學(xué)不會安分。”</br> 衛(wèi)珩嘴角甚至揚(yáng)起了一分笑意:“今日的晚飯也一并罰沒了吧。”</br> 看著阮秋色灰敗的臉色,他心情舒暢地想,果然魚肉百姓使人快樂,歷代暴君誠不我欺。</br> 等到第二天早上時青來解了阮秋色的穴道,她已經(jīng)氣得不想說話了。</br> 憋了一晚上不能說話也就罷了,還被書肆里的人取笑了半天,紛紛問她為什么出門踏青回來,把自己弄成個啞巴。阮秋色有口難言,牙都要咬碎了。</br> 這一日時青把她送去了京兆府,魏謙再見到阮秋色,樂不可支,全然沒有父母官的架子:“沒想到阮畫師不但沒受責(zé)罰,還得了大理寺一個小小職位,真是因禍得福呀。”</br> 阮秋色知道他與美人是一丘之貉,也不想理,只從鼻孔里“哼”地出了口氣。</br> 魏謙不但不腦,反而一臉關(guān)切地湊上來瞧她的嘴:“莫不是叫那鐵面閻王拔了舌頭?哎呀呀這可如何是好……”</br> 阮秋色被他夸張的音調(diào)逗得笑了起來:“得了魏大人,要不是您,我何至于落到那閻王手里?”</br> 魏謙也笑瞇瞇道:“那閻王雖是兇惡,卻也好看得很,本官也是叫你一飽眼福嘛。”</br> 阮秋色瞄了一眼時青,沖魏謙擠擠眼睛,隨即做出一臉正色:“大人,我今日奉寧王之命,是為了那尤二的官司而來,昨日雖然從他家里搜出證據(jù),王爺卻認(rèn)為他興許并非兇手。”</br> 魏謙也點(diǎn)點(diǎn)頭:“昨日審了半晚,他一口咬定那借條是他趁著陳平妻子暈倒在門口時,偷偷進(jìn)去拿的,那時陳平已經(jīng)懸尸梁上。但在案發(fā)時他并沒有不在場的證據(jù),又與陳平有利害沖突,所以兇嫌仍不能洗脫。”</br> 時青見他們聊起案子,便又像昨日一般告退了。魏謙帶著阮秋色來到衙門的后堂,林捕頭正等在那里,想來也是剛到。</br> “聽街坊鄰居說,陳平和夫人感情甚好,二人成婚兩年多,從來沒在人面前吵過架。”阮秋色回憶著昨日打聽出的信息,試圖從中找到突破口,“平日里也沒聽說陳平與誰結(jié)仇,他是個唯唯諾諾的老好人,連尤二這樣的混子問他借錢他也借了,誰會跟他過不去呢?”</br> 林捕頭點(diǎn)點(diǎn)頭,道:“這么說來,最有嫌疑的還是那尤二了。”</br> 阮秋色擺了擺手:“昨個美人……啊不,寧王殿下說了一個疑點(diǎn),那尤二一介普通工人,如何得知懸尸殺人案的細(xì)節(jié)?據(jù)說那現(xiàn)場與前幾起案子幾乎一般無二。”</br> 魏謙答到:“昨日審問尤二,他咬死了不承認(rèn)殺人,但懸尸殺人案他是知道的,說是從京城的說書先生那里聽來的。”</br> “這就對了,”阮秋色解釋道,“京城里的說書先生我最熟悉,他們對那案子也是道聽途說,還添油加醋夸張了許多,有人說那兇手是把人吊著脖子活活縊死;有人說兇手會做法,將活人魘住了,自行上吊;更有人說兇手是吸血蝙蝠成精,吸干人血后尸體也像蝙蝠一般倒掛。那尤二若是聽了這些,如何能將案發(fā)現(xiàn)場還原得跟前幾起案子一樣?”</br> 魏謙和林捕頭對視一眼,也都點(diǎn)點(diǎn)頭。</br> “沒錯,前幾起懸尸殺人案俱都發(fā)生在蜀中等地,離盛京路途遙遠(yuǎn)。官府有意封鎖了消息,當(dāng)?shù)氐泥l(xiāng)民也很難將詳細(xì)的情形傳給外人,更別說傳來盛京了。”</br> 阮秋色的手指下意識地劃著桌面:“但若不是這尤二,又會是誰呢?”</br> 看樣子,還得去到青云村走一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