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章 一個吻
“什么夢見什么啊……”阮秋色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只覺得衛(wèi)珩的發(fā)問古怪極了,便隨口哼唧了一聲,“我沒——”</br> 才剛說了兩個字,不甚清醒的腦海中突然涌入了方才夢中的畫面。</br> 她立刻醒了神,面頰也跟著紅了一片,愣愣地看了衛(wèi)珩半晌,才想起來把方才的話說完:“我沒、沒做什么夢呀。真的,方才我睡得死沉死沉的,哪有工夫做什么夢呀……”</br> “目光躲閃,語氣游移。”衛(wèi)珩松開了她的下巴,涼涼地落下一句,“你知道‘此地?zé)o銀’怎么寫嗎?”</br> 阮秋色知道瞞不過他,卻也不再解釋什么,只咧了咧嘴角,厚著臉皮往衛(wèi)珩懷里鉆。</br> “王爺身上好香啊……”她雙臂勾著衛(wèi)珩的脖頸,又用鼻尖蹭了蹭,明目張膽地岔開話題,“去沐浴過了嗎?”</br> 許是因?yàn)閯偹训木壒?阮秋色說話時帶著濃重的鼻音,比平時多了幾分綿軟嬌憨。身子也是軟綿綿的一團(tuán),像塊糖糕似的貼在人身上,還帶著被窩里暖烘烘的熱氣。</br> 衛(wèi)珩面無表情,以絕佳的自制力將她從自己懷里摘出去:“說實(shí)話。”</br> “我、我說的是實(shí)話呀。”阮秋色瞪大眼睛,顯然是決定賴皮到底,“王爺你冷不冷?夜里風(fēng)涼,我?guī)湍闵w被子……”</br> 蓋完了被子,又順勢往人胸膛上一趴,企圖用撒嬌來蒙混過關(guān):“王爺,我不能跟你保留些小秘密嗎?”</br> 衛(wèi)珩瞇起眼睛,目光沉沉地看了阮秋色片刻,忽然將她往邊上一撥,兀自翻了個身,只給她留一個冷冰冰的后背。</br> 這是生起悶氣了。</br> 阮秋色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天剛蒙蒙亮,他便好端端地把人弄醒,非要逼問她夢見了什么,問不出還生氣,真是莫名其妙的。</br> 她扁了扁嘴,正想也像衛(wèi)珩一樣,翻過身去繼續(xù)睡覺,就聽見眼前人悶聲說了句:“本王對你可沒有秘密。”</br> 咦,這酸溜溜的語氣是怎么回事?</br> 衛(wèi)珩又道:“也不像你一樣,在夢里惦記別人。”</br> 阮秋色被他這透著酸氣的指控說得有些發(fā)懵,對著衛(wèi)珩的背影好一通苦思冥想,才恍然大悟他此刻是在鬧什么別扭。</br> 等了半晌都沒聽到她回答,衛(wèi)珩正有些不耐,卻聽見身后傳來“噗嗤”一聲。</br> 她還好意思笑?</br> 還沒等他回身質(zhì)問,腰間便是一緊。女子纖細(xì)的胳膊環(huán)過他的腰,溫軟的身子也貼上了他的背——阮秋色從后面將他抱住了。</br> “王爺吃的這算哪門子醋啊。”她啼笑皆非地嘆了口氣,額頭抵住對方突然繃緊的背肌,這才小聲擠出一句,“我沒惦記別人,我方才是夢見……”</br> 話才說了一半,她便覺得不好意思,于是紅著臉湊到衛(wèi)珩耳邊,細(xì)若蚊吶地說了句什么。</br> 衛(wèi)珩登時愣住了。好半天才轉(zhuǎn)過身來,一臉古怪地看著阮秋色道:“……孩子?”</br> “是你非要問,我才說的。你可不能笑話我。”阮秋色垂著頭,臊得下巴簡直要戳進(jìn)胸口,“我也不知道怎么做了這么個夢,反正……那孩子生得和王爺一模一樣,但是性子隨我,在花園里玩得跟泥猴似的。我給他洗了澡,他又鬧著要同我一起睡覺,我就跟他說,這樣王爺會不高興的……”</br> 衛(wèi)珩也不知在想什么,聽她絮絮地說了這么多,竟沒什么反應(yīng)。阮秋色便也自嘲地?fù)u頭笑笑:“這夢真是很沒有道理,哪有爹爹會和自家孩子爭寵的?再說了,我與王爺八字還沒一撇,怎么可能——”</br> 男人清冽的氣息突然欺近,將她剩下的話都堵了回去。</br> 衛(wèi)珩先是蜻蜓點(diǎn)水似的在阮秋色唇上碰了碰,又趁她呆愣的工夫,猛地吮住了她的唇縫。</br> 阮秋色渾身一顫,神思一片空茫,只愣愣地感受著對方舌尖微涼,試探著攻入了她的齒間。</br> 明明是不容分說的力度,怎么會讓人覺得……這么溫柔呢?</br> 阮秋色想不明白,于是閉上眼睛,眼睫輕輕顫動著,如同蹁躚的蝶翼。</br> 極繾綣的一吻過后,衛(wèi)珩退離些許,抵著阮秋色的額頭微笑了起來。阮秋色卻沒他這般游刃有余,氣喘吁吁不說,眼底還蒙了一層的水光,瀲滟鮮活。</br> 衛(wèi)珩用拇指輕捻她通紅的唇瓣,啞著聲音道:“怎么八字還沒一撇?”</br> “我、我說的又不是這個……”阮秋色面頰滾燙,垂下眼道,“我是說,要生出小孩子,不是得先成婚,再……”</br> 目光落下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衣襟散亂,腰間的束帶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人解開了。衛(wèi)珩長指一挑,便剝開了她身上穿的夏衫。</br> 阮秋色大驚:“王、王爺這是做什么?”</br> 衛(wèi)珩卻沒回答,而是傾身上前,在她秀氣的鎖骨落下一吻。</br> 然后他抬起頭,目光亮若晨星:“本王覺得,你做的夢甚好。”</br> “嗯嗯?”阮秋色不明所以。</br> 衛(wèi)珩的笑容意味深長,帶著明目張膽的蠱惑:“我們讓它成真,好不好?”</br> ***</br> “王、王爺你在同我開、開玩笑嗎?”阮秋色被衛(wèi)珩話里暗含的意味嚇了一跳,說話都結(jié)結(jié)巴巴的。</br> 男人的吻落在她通紅的耳廓,以行動做了回答。</br> “不、不是,”阮秋色被他撩得心尖發(fā)顫,只憑著本能閃躲了些許,“你不是說……成婚之前都不會……”</br> “本王反悔了。”衛(wèi)珩輕輕嚙咬著她的耳垂,“不行?”</br> 阮秋色渾身發(fā)軟,心臟跳得發(fā)炸。方才那綿長的一吻似是耗盡了她肺里的空氣,此刻便有些暈暈乎乎的,腦中只剩了一個念頭:行……倒也是行的。</br> 只是……</br>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迷亂的眼眸忽地一警。然后猛地伸出手,捂住了衛(wèi)珩在她頸上作亂的薄唇,硬是將人推遠(yuǎn)了些。</br> “王爺?shù)纳裰鞘遣皇沁€沒恢復(fù)?”阮秋色一臉嚴(yán)肅道,“我看醫(yī)書上寫,心疾患者性情大變,可是病情加重的征兆……”</br> 旖旎的氣氛她這一打岔破壞了大半,衛(wèi)珩卻不在意,只伸手捏住了阮秋色的腕子,又親了親她的掌心:“本王怎么性情大變了?”</br> “你、你這是明知故問。”阮秋色紅著臉同他對視,“先前我那樣勾你,你都不動如山的,今日卻這么主動……肯定有什么古怪。”</br> 衛(wèi)珩看著她笑了。他極少露出這樣純?nèi)挥鋹偟男θ荩屓讼肫鹪其N雨霽之后乍泄的天光。暈黃的燭光映在他眼里,隨著夜風(fēng)輕輕閃動,可他眼神卻是無比專注,像是在看著自己期待已久的珍寶。</br> 那目光落在阮秋色身上,莫名地有些燙人。阮秋色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王爺笑什么?”</br> “嗯……”衛(wèi)珩似是認(rèn)真地想了想,這才慢悠悠地說了句,“只是突然覺得,魏謙倒也沒有那么討厭。”</br> 聽到他這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阮秋色真的憂心忡忡起來:“這怎么都開始胡言亂語了……”</br> 她說著便想伸手去探衛(wèi)珩的額頭,卻見衛(wèi)珩悶笑著搖了搖頭,從袖中掏出一個紅封來。</br> “這是?”</br> 那暗紅色的信件封著京兆府的漆印,阮秋色將信將疑地打開一瞧,登時便愣住了。</br> “婚書。”衛(wèi)珩攬她入懷,握著她的手點(diǎn)在紙頁末尾二人的姓名上,“此二人即日起結(jié)為夫妻,恩愛長久,白首不移。紅紙黑字,還蓋了印呢。”</br> 淡紅色的婚書質(zhì)地柔韌考究,燙了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金箔。阮秋色的手指輕輕撫過那兩個名姓,那里蓋著京兆府的官印,透著說不出的莊嚴(yán)。</br> 她被這突然的變故完全嚇傻了:“怎么就這樣……成了夫妻?”</br> “之后再同你解釋。”衛(wèi)珩的聲音沉沉地響在她耳畔,“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如先來做些更要緊的事。”</br> ***</br> 然而阮秋色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寧王大人口中“更要緊的事”。</br> “不成的。”她端坐在床榻上,微紅的小臉滿是嚴(yán)肅,“王爺大病初愈,不宜過分操勞。”</br> 衛(wèi)珩啼笑皆非地睨她:“‘操勞’二字,是這么用的嗎?”</br> “怎么不是?”阮秋色有理有據(jù)道,“我聽蒔花閣的姐姐們說過,做那事是很累人的。京中的煙花之地,喪命于馬上風(fēng)的男人年年都有六七個,再加上那些死在小妾外室身上的老頭子,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br> 衛(wèi)珩覺得自己額角的青筋又跳了起來。</br> 他剛醒來的頭幾個時辰,四肢的確是有些乏力。然而稍做活動,又泡了個熱水澡,不適的感覺已然少了大半。</br> 怎么在阮秋色眼里,他活像個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短命鬼?</br> 阮秋色不愧為破壞氣氛的天才,一張小嘴叭叭地說個不停:“依我看,王爺還是先休養(yǎng)三五日,我再去蒔花閣問姐姐們要些壯……補(bǔ)身體的方子。說到方子,傅大人似乎更專業(yè)一些,畢竟是給皇上看病的——唔唔王爺你聽我說呀……”</br> 衛(wèi)珩將她喋喋不休的嘴捂了個嚴(yán)實(shí),等她終于安靜下來,才松手在她鼻尖輕輕刮了一記:“阮阿秋,你要是老了,肯定是個啰嗦的老太婆。”</br> 阮秋色非常無辜地眨了眨眼:“王爺,忠言逆耳呢。”</br> 她本就生了一雙圓圓的杏眼,此刻愣愣地大睜著,更像一只誤闖人家花園的迷糊小獸了。</br> 衛(wèi)珩拿她這裝乖賣可憐的模樣沒有辦法,于是好氣又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耳垂,板著臉道:“閉嘴,睡覺。不許再招本王。”</br> 她什么時候招他了?</br> 阮秋色不明所以地扁了扁嘴,乖乖地在衛(wèi)珩身側(cè)躺下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