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蕩漾(二更)
其實……她是摸過的。</br> 阮秋色忽然想起了那一日,與衛(wèi)珩墜落山崖時的情形。</br> 在那個狹窄昏暗的山縫里,衛(wèi)珩受了傷高燒難退,她不得已用酒替他擦身的時候,也偷偷觸碰過他腹間的肌理。那時她以為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心里還酸酸澀澀的,像是落了場雨。</br> 當(dāng)時哪能想到,有一天這人會大大方方地敞開衣襟,言明她可以為所欲為呢。</br> 也是到了這一刻,阮秋色才無比清晰地感受到,眼前這個人是她的了。這個在旁人口中冷血無情的鐵面閻王,這個好看到讓人時常陷入怔愣的美人,是她的了。</br> 是她一個人的了。</br> 想著這個,整顆心便像是浸在了蜜罐里,甜得她有些忘乎所以。阮秋色心滿意足地咧開了嘴角,手下無意識地畫著圈,絲毫沒注意到身前的男人呼吸都比方才重了幾分。</br> “摸夠了嗎?”衛(wèi)珩嗓音低啞,醇醇地撩著她的耳廓。他也并不想得到什么回答,阮秋色剛一抬頭,便被他含住了下唇。</br> “唔……”腦子里的弦突然繃緊,然后斷得干脆。靈光一現(xiàn)間,忽然意識到哪里不對。</br> 夜黑風(fēng)高,孤男寡女,衣衫不整——這是要發(fā)生什么的節(jié)奏啊。</br> “王爺……”</br> 衛(wèi)珩的吻落在她頸側(cè),耳邊,含住了她柔軟的耳垂。阮秋色暈暈乎乎的,說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覺,有一點害怕,又不是很害怕。</br> 只覺得心口像是有根羽毛淺淺地搔著,難以形容的癢。</br> 她本能的將手指穿過男人的發(fā)間,下意識地摩挲著。衛(wèi)珩的手覆上來,與她十指相扣,又將她的手壓在了枕邊。</br> 阮秋色頭一次知道一個吻能讓人如此心癢。</br> 可就在她做好了全部的準(zhǔn)備,想再和他貼近些時,衛(wèi)珩卻突然硬生生地退開了。</br> “王爺?”阮秋色眼里蒙著一層亮晶晶的水霧,不解地眨了眨,“怎么……停下了?”</br> 衛(wèi)珩的情形也沒比她從容多少,他眼尾蘊著一抹薄紅,目光幽深地望了她半晌,才輕輕嘆出了一口氣。</br> “只是突然想起,”他伸手理了理她凌亂的發(fā)絲,“有些賬還沒同你算。”</br> “啊?”阮秋色懵了懵,“算什么賬?”</br> 她實在想不出自己今日怎么惹了衛(wèi)珩,搞得他要在這樣意亂情迷的時刻算賬。</br> “裝傻?”衛(wèi)珩目含威脅,像只飽含侵略性的獅子,忽然在她后頸咬了一記,“在本王面前為了賀蘭舒哭成那樣,你以為本王脾氣很好嗎?”</br> 阮秋色這才知道他竟在意這個——明明方才還一副寬容大度循循開導(dǎo)她的樣子,竟然暗搓搓地記恨了這么久!</br> “王爺真是……”她聲音還是軟的,半點都兇不起來,“太小氣了。”</br> 寧王大人絲毫不以為恥,眼見淡淡的紅痕爬上她的脖頸,才低笑著說了句:“是很小氣。”</br> “所以,要是再讓本王看見你因為別的男人掉眼淚,”</br> 他話里的威脅毫不掩飾,聽得阮秋色心里一顫——</br> “本王就讓你哭個夠。”</br> ***</br> 寧王大人放狠話的功力一流,可真要實踐起來,又有著諸多顧忌與克制。今夜險些失控,不過是想著阮秋色方才因為賀蘭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心里便憋著一股邪火。</br> 方才的親昵讓這火消散了些許,理智得以回籠,他便覺出方才還是輕狂了些。可他并沒松開阮秋色,反而將她摟得更緊——左右他下定了決心不再做什么,索性放任自己多貪戀一會兒懷中的柔軟。</br> 阮秋色卻不知道他這番心路歷程,只覺得他懷中的溫度有些燙人。她行事向來只憑喜好,腦中沒那么多條條框框,對男女之間的事自然不覺得有什么顧忌。</br> 眼下氣氛正好,時機也不錯,她的思緒便不免發(fā)散到了別處。</br> 聽說女兒出嫁的前一晚,娘親便會從自己嫁妝箱子底下拿出一本冊子,塞到新嫁娘手里,做她壓箱底的嫁妝。阮秋色沒有娘親,可她混在二酉書肆里,什么樣的艷冊沒見過,加上身為畫師,更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這樣的冊子。</br> 可見過歸見過,真輪到自己身上,還是不免覺得緊張。阮秋色記憶過人,想起那些畫面自然清晰得很,各色各樣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身上便不自覺地顫了顫。</br> “怕什么?”衛(wèi)珩的聲音低啞,悶悶地貼著她的耳畔,“別怕,本王不碰你。”</br> “碰了……也沒關(guān)系的。”阮秋色吶吶地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過臉,眼睛一眨不眨地同他對視,“我不怕的,我都做好準(zhǔn)備了。”</br> 衛(wèi)珩低低地笑了起來:“那你抖什么?”</br> “我就是……”阮秋色露出了為難的神色,“有一點小小的顧慮……”</br> “哦?”衛(wèi)珩好整以暇地揉了揉她的耳垂,“說來聽聽。”</br> 阮秋色遲疑地抿抿唇,到底還是橫下心,將自己的心思說了出來,“……我覺得那東西丑。”</br> 她看了那么多男歡女愛的冊子,發(fā)自內(nèi)心地認(rèn)為,男人那東西真是其丑無比,顏色難看不說,還破壞了人體流暢的線條。</br> “王爺身上沒有一處不好看,”阮秋色語氣里充滿了遺憾,“真希望你沒長那個難看的東西。”</br> 衛(wèi)珩被阮秋色詭異的發(fā)言驚得沉默了片刻。</br> 其實,倘若阮秋色稍加留心,就會意識到一個奇怪的問題:向來不近女色的寧王大人,為何在男女之事上異常的輕車熟路,半點沒有童男之身的青澀。</br> 這是因為那些年他在軍營里,從兵士們夜里的閑談中,被迫獲取了大量話糙理不糙的兩性知識。畢竟軍中生活枯燥無趣,那些沒念過書的田漢們閑聊幾句,話題就不免要往下三路行去。</br> 衛(wèi)珩突然想起某天夜里,他們聊的是最怕女人在床上說什么。</br> 兵士們七嘴八舌,聊開了之后全都無暇顧及自己的面子。討論出的答案里,“太快”,“太短”之類的都還算委婉——眾人一致認(rèn)為,女人說過最狠的話,是“你快進來。”</br> 衛(wèi)珩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那是他們沒遇上阮秋色這么狠的女人。</br> 問:自家未婚妻在床上祝你的小兄弟原地消失是什么體驗?</br> 寧王大人毫不懷疑,但凡他身體素質(zhì)再差一點,估計當(dāng)場都能被她給氣萎了。</br> ***</br> 翌日,阮秋色與衛(wèi)珩雙雙睡到日上三竿之后。</br> 阮秋色一向晏起,寧王大人的起床時間卻在卯時雷打不動。侍從們到了時辰,卻沒見書房的門打開,便來來回回地看了許多趟,直到巳時的鐘聲敲了九下,他們的王爺才從阮秋色的房里,神清氣爽地走了出來。</br> 一名侍從趕緊迎上前,像是要跟他匯報什么,可只叫了一聲“王爺”,便張著嘴愣在了原地。</br> “怎么?”衛(wèi)珩掀了掀眼皮,看著那名侍從呆愣的樣子,眉心微微蹙起,“本王臉上有什么?”</br> 那侍從這才回過神來,趕忙低下頭不敢多看他一眼,口中吶吶道:“京兆尹魏大人剛來拜訪,已經(jīng)在前廳等了您半個多時辰了。”</br> 衛(wèi)珩微一點頭,抬步便走,那侍從跟在他身后,悄悄擦了擦額上的冷汗:他從前是看慣了王爺?shù)娜菝驳模赏鯛斀袢諒娜罟媚锓恐谐鰜恚@得尤為容光煥發(fā),形貌之昳麗幾乎要晃花了他的眼睛——</br> 昨夜發(fā)生了什么,他不是很敢往下細(xì)想。</br> 寧王府的前廳里,魏謙慢悠悠地品著茶,見到衛(wèi)珩,便將手邊的冊頁遞了過去。</br> “喏,這是卓一川和素若的進京時交上來的戶籍資料,”魏謙道,“他們都是云州人氏,的確算是同鄉(xiāng)。”</br> 衛(wèi)珩將那疊資料接過來仔細(xì)翻了翻,兩人雖是同籍,可家里的背景天差地別。素若早逝的父親曾是七品知縣,到底是算是官家小姐,否則也沒有入宮的資格;而卓一川出身寒苦,家里世代都為貧農(nóng)。</br> 加上兩家相距了幾百里遠(yuǎn),進宮之前定然是不會相識的。</br> 見衛(wèi)珩目露沉思,魏謙在一旁道:“素若在皇宮里,算是最默默無聞的宮女,卓一川有什么殺她的動機呢?畢竟他有太后的寵信,說在宮里橫著走也不為過……”</br> “人不是他殺的。”衛(wèi)珩沒抬眼,只搖了搖頭,“昨日我去長平宮見過他。”</br> “你這眼睛是越來越毒了。”魏謙一臉敬佩地感慨,“卓一川那樣人精中的人精,心里有什么事面上一點不顯的,都讓你看出來了?”</br> “他夠的上人精,可太后不夠。”衛(wèi)珩回想起昨日太后憤慨堅決的樣子,“倘若事情是他們做下的,她不會是那樣的反應(yīng)。”</br> 手里有糟污事的人,反而會對欲加之罪分外敏感。太后昨日百般阻攔他將卓一川帶回大理寺,不是因為心虛,而是單純的不平,恐怕正是因為,這件事她并沒指使卓一川做過。</br> 可他們一定知道些什么。卓一川與素若的爭執(zhí)確實存在,而且他們相交匪淺。</br> 證據(jù)就是,昨日他戳破了卓一川的謊言,道出素若喜歡女人的真相后,卓一川的神情里并無多少驚訝:卓一川早知道素若喜歡女人,只是不知素若的這個秘密,他是也知道的。</br> 是的,他也知道,因為素若喜歡的女子,就是他的母妃。</br> 他年幼時在素若房中玩耍,偶然發(fā)現(xiàn)她藏了許多母妃用過的小玩意。諸如臟了的帕子,穿舊了的衣裳,摔壞的釵鈿等等。那時年紀(jì)小,他也不覺得有什么,直到母妃薨逝之后,素若險些撞柱而死,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足有一兩個月。素若畢竟是自小服侍他長大的,是以他也曾去探望過,那時素若神思恍惚,竟將他看做了母妃,才說出了這個深藏多年的秘密。</br> 卓一川若是連這個也知道,他與素若之間,絕不僅僅是同鄉(xiāng)的關(guān)系。</br> “話說回來……”魏謙也像是想起了什么,“太后的母家也在云州,算是左相的表親。有傳聞?wù)f卓一川曾是她家里的奴仆,為了追隨主子,不惜成為閹人,也要陪在太后身邊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br> “有這種事?”衛(wèi)珩有些詫異。</br> “這種宮闈之間的韻事,真真假假,也說不清。”魏謙搖頭道,“上一輩人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母親她們偶爾嚼嚼舌根子,我聽來的。”</br> 尋常人家的婦人,聊得都是鄰里之間的閑話;而他有一個身為先皇親妹的母親,聽來的八卦自然也都是皇家秘聞了。而衛(wèi)珩離宮早,又極少同人來往,這樣的消息自然不如他靈通。</br> “倘若不是卓一川,那這線索可就斷了。”魏謙又道,“接下來你準(zhǔn)備怎么查?皇上那邊可心急如焚,昨日還特意把我也叫去敲打了一番……”</br> “線索多的是。”衛(wèi)珩淡淡道,“遺書,尸體,兇手的動機……本王只是還沒決定先從哪里下手。”</br> “行行行,”魏謙趕緊擺了擺手,“您慢慢想,我先回衙門辦公了。本來今日也是覺得許久不見你,特意來送一趟東西罷了。”</br> 衛(wèi)珩也沒起身送他,只繼續(xù)研究著他送來的冊頁。魏謙走出幾步,忽然又折了回來,疑惑地問了句:“我怎么覺得,你今日與平常看起來大不一樣?”</br> “能有什么不一樣?”衛(wèi)珩涼涼道,懶得多給他一個眼神。</br> “怎么說呢……”魏謙托著下巴猶疑道,“反正讓人看了特別想吟詩。什么‘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春宵一刻值千金’之類的,真的,你今日簡直眉眼含春,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風(fēng)騷的氣息……”</br> 含不含春不知道,寧王大人卻能讓自己的眼神隨時帶上殺氣。</br> “本王看見你,只想起一句‘春江水暖鴨先知’。”衛(wèi)珩一記眼刀射了過去,“聒噪得很。”</br> ***</br> 等阮秋色睡醒,衛(wèi)珩已然離府,不知道去哪里查案了。她打著哈欠洗漱穿衣,對自己身上斑斑點點的紅印子也不再大驚小怪,只是挑了件領(lǐng)子高些的遮嚴(yán)了脖子。</br> 院中的侍從見她出來,紛紛低下頭不敢直視。阮秋色卻也沒注意到旁人的異樣,畢竟昨夜她才解開了多日以來心結(jié),今日有不少事情急著去做。</br> 頭一站是去賀蘭府,卻沒如愿見著賀蘭舒的人。管家周叔一臉歉意地表示,賀蘭舒今日一早便去相鄰的郊縣巡查店鋪,沒個七八日是回不來的,勸她過段時日再來。</br> “七八日啊……”阮秋色低頭想了想,又道,“昨日我做了件錯事,引得賀蘭公子誤會。我想今早解開這誤會,伯父有什么辦法嗎?”</br> “那姑娘不妨留封信給公子?”周叔溫和地笑笑,“剛巧府中每日也要將京中的情況傳信給公子,可以一并幫你通傳。”</br> 這倒也是個辦法。阮秋色謝過周叔,便借了賀蘭府的書房,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長信闡明自己的歉意,又拜托周叔將信及時送去,早一日讓他看到也是好的。</br> 做完這一切已是午后,阮秋色又去了四方館。昨夜她痛定思痛,決定不能再瞞著昭鸞,無論如何也要將她救命恩人便是衛(wèi)珩的真相據(jù)實以告。</br> 然而她又撲了個空——</br> “阮姑娘來得不巧,今日一早,皇上親自陪同北越來使去京郊的金明池游玩,約莫傍晚才能回來。”四方館中的侍官恭敬道。</br> “難怪今日昭鸞沒來找我呢。”阮秋色兩次出師不利,便有些蔫蔫的。</br> 難得落了一天的清閑,阮秋色便溜達著到了蒔花閣。距離書畫大賽只剩下幾日的工夫,不如趁著空閑,再找云芍練練筆。</br> “哎喲,我說你怎么想起來找我。”云芍剛點完了妝面,明媚艷麗得如同花園中的牡丹花,她瞥了阮秋色一眼,面上的神情便有幾分古怪,“才幾日沒見,怎么覺得你今日大不一樣呢。”</br> 阮秋色沒有寧王大人的沉穩(wěn)淡定,頓時心虛得說話都結(jié)巴了:“我、我哪里不一樣了?”</br> 云芍笑吟吟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啊,現(xiàn)在渾身上下就透著一個詞。”</br> “什、什么?”阮秋色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br> “蕩漾。”云芍意味深長道,“春心蕩漾。”</br> “你、你胡說什么……”阮秋色被她看得頭皮發(fā)麻,干巴巴地應(yīng)了聲,趕緊從柜子里取出各色畫材來,滿滿地鋪了一桌子,“我今日是來做正事的,你別鬧,我、我給你畫張像。”</br> 美麗的女子自然喜歡被欣賞,聽到要畫像,云芍也沒心思再鬧她,當(dāng)即往貴妃榻上一倚,擺好了姿勢,靜靜地看著她畫。</br> 看著看著又覺得有些不對:“你手抖什么?”</br> 顫顫巍巍的,畫筆都拿不穩(wěn),仿若七老八十手足失顫的老太太一般。</br> 阮秋色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想了半天,終是撂下了畫筆,擠出一句:“手酸。”</br> 簡簡單單兩個字,背后的信息量卻不容小覷。</br> 云芍瞪大了雙眼,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這位憨直的閨蜜,想從她臉上看出些蛛絲馬跡來。</br> 阮秋色哪禁得起這樣打量,一想起昨夜發(fā)生的事,她當(dāng)即漲紅了雙頰,手都不知道往哪擺了。</br> 事情是這樣的。</br> 昨晚,阮秋色說完了肺腑之言,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br> 衛(wèi)珩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你怎么知道……難看?”</br> 阮秋色的口氣,像是對那東西熟稔無比,實在不像是一個黃花大閨女該說出來的話。</br> “就是……畫上看到的。”阮秋色有些不好意思,聲音小小的。</br> 明察秋毫的寧王大人不會放過任何蛛絲馬跡,立刻循循誘之:“那說不定是你看的那畫……畫得不好呢?”</br> 腦筋單純的小畫師立刻上套:“我看過好幾十本冊子,無一例外,都很難看的……”</br> 果然。</br> 寧王大人后槽牙咬得死緊,又不知道該以什么罪名數(shù)落她,憋了半天只說了句:“……你懂得可真多。”</br> 阮秋色沒察覺到他語氣不善,還接著道:“我是明白很多的。蒔花閣的姐姐們也教了我不少,說是沒必要糾結(jié)好不好看,滅了燈拉了簾子都一樣。”</br> 衛(wèi)珩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就聽見阮秋色又道:“可我身為畫師,對美丑還是比旁人執(zhí)著的。那些圖畫里面又黑又笨的東西,我想想都覺得糟蹋了王爺?shù)拿烂病?lt;/br> 衛(wèi)珩原本該覺得尷尬,畢竟,抱著自己的未婚妻躺在床上,聽她議論自己兄弟的美丑,實在不像是正常人能干出來的事。</br> 然而他還是精準(zhǔn)地從阮秋色話里抓出了重點:“又黑又笨?”</br> 阮秋色點了點頭:“有什么不對嗎?”</br> 寧王大人顯然松了一口氣:“本王……跟你說得不一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