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陪我睡覺
像是有什么東西梗在喉間似的,衛(wèi)珩半晌都說不出話來。</br> 他也曾想過手里的玉佩還有另一半——玉佩是半圓形,上頭鏤刻著一只鴛鳥,無論是形狀還是鴛鴦成雙的寓意,都像是個定情的信物。</br> 他也知道那另一半定然不在父皇手里。否則,母妃又怎會過得那樣不快樂。</br> “所以說……”阮秋色遲疑著開了口,“我爹心愛的女子……便是王爺?shù)哪飭幔俊?lt;/br> 阮秋色在知道自己并非阮清池的親生女兒之前,對自己的娘親很是執(zhí)著。那時她常常不厭其煩地跟在阮清池后頭,纏著要聽自己早逝母親的故事。</br> 阮清池本是不愿意講的,可看著小姑娘可憐巴巴的樣子,到底是于心不忍,有時也同她說上幾句。日子久了,只言片語里也拼湊出了一個不同尋常的娘親。</br> 在他的描述中,阮秋色的娘是個武藝超群的俠女,行走江湖懲強扶弱,自在得如同天邊一抹閑云。</br> 他們算是青梅竹馬,感情甚篤。是以她娘親及笄之前,阮清池找了最好的玉料,親手制成這玉佩,作為成人之禮和定情之物送給了她。</br> 從那以后,阮秋色便愛上了各種江湖兒女的話本子,邊看邊想象著自己母親的樣子。但話本里多是江湖俠客與世家小姐的愛情故事,極少出現(xiàn)女俠客的蹤影——小丫頭看著看著,便更為自己的娘親驕傲了。</br> 直到后來回京,她從阮清池與叔祖的爭執(zhí)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br> “阿秋,你別哭了。”阮清池抱著眼淚汪汪的小姑娘走在路上,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地安慰她,“爹自認待你不薄吧,便是親生的,也沒法更好了,你說是不是?”</br> 小人兒摟緊了阮清池的脖子,哭得抽抽搭搭的。長久以來深信不疑的東西破碎了,一時半會兒怎么也平靜不下來。她最遺憾的倒不是自己身上并未流著阮清池的血脈,而是——</br> “爹說的都是假的嗎?那我娘……也是假的嗎?”</br> 阮清池點了點頭,過了許久,又搖了搖頭。</br> “爹說的那女子是真的,可她不是你娘,也沒能做成她想做的俠女。”阮清池的聲音輕似低喃,“她是爹……心愛之人。”</br> 小丫頭快滿九歲,多少也知道“心愛”的含義。阮秋色眼淚也忘了流,愣愣地追問道:“那爹怎么沒和她成婚?”</br> 阮清池眸中泛起了她看不懂的神色。隔了好久,他才輕聲回答她:“她嫁給別人了。”</br> 阮秋色悶悶地“哦”了一聲,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想了好久,才忿忿不平地嘆了句:“爹喜歡的女子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爹這么好,她怎么就不喜歡呢。”</br> “阿秋,‘有眼不識泰山’不是這么用的。”阮清池無奈地掀了掀嘴角,可笑意還沒成形,便消失在了臉上,“她也喜歡爹。只是這世間的許多事情,只有喜歡是不夠的。”</br> 既然喜歡,為何又嫁給旁人呢?九歲的小姑娘還想不明白這個,可是看到阮清池眼底的悵然之色,她終究也沒問出口。</br> 衛(wèi)珩靜靜地聽她說完,沉默了半晌,才輕聲問了句:“你們是何時回的京城?”</br> “是嘉元二十三年臘月,那時我快滿九歲。”阮秋色想了想道,“在那之前,我們住在朔州。某日午時我爹回到家里,魂不守舍的,將自己關在房里過了一日一夜,第二日便帶我回了京城。”</br> “本王的母妃正是那年暮春過世的。”衛(wèi)珩沉聲道,“朔州低處偏遠,皇妃薨逝的消息傳到那里,總得數(shù)月的時間。”</br> 阮秋色突然想起阮清池曾說過,他帶著她周游四方,是想躲開自己心里的人。</br> 現(xiàn)在想來,那人就在京城的深宮里,是以阮清池十多年都不肯回京——直到聞聽了那人的死訊。</br> 大半個月的回京路途,阮清池是以什么心情度過的呢?那時她對繁華熱鬧的盛京充滿了期待,每天都是歡歡喜喜的,也沒留意到她爹有什么異常。</br> “可是……”阮秋色喃喃道,“倘若皇妃已逝,我爹為什么還要回來呢?回到京城,豈不是更傷心了嗎……”</br> “許是因為不肯相信吧。”衛(wèi)珩淡淡道,“不肯相信自己心愛的女子就這樣離了人世,所以無論如何也要回來確認。”</br> “好像不止是確認。”阮秋色遲疑著搖了搖頭,努力回想著他們十多年前在京城的生活,“我爹那時……早出晚歸的,說是去拜訪朋友,家里也時常有陌生人上門。而且他經(jīng)常將自己關在房中,幾個時辰都不出來……”</br> 可她那時全部的心思都被盛京的新鮮事物和新的小伙伴占據(jù)著,并沒怎么注意到阮清池的異常。現(xiàn)在回想起來——</br> “我爹像是在調(diào)查什么。會不會是他覺得,皇妃之死有什么蹊蹺?”阮秋色突然靈光一閃,“我爹后來失蹤,為朱門做事,會不會是因為朱門與王爺母妃被害有關?或者是想利用朱門的資源,繼續(xù)調(diào)查這件事?”</br> 她說著說著,想到了一個更為可怕的假設:“秦五爺他們沒有殺我爹的理由。難道是因為我爹真查出了什么,才被幕后之人給……”</br> “沒有什么幕后之人,也與朱門無關。”衛(wèi)珩輕聲打斷了她的話,“本王的母妃的確是自盡,這是本王親眼見證的,并無什么蹊蹺。”</br> 阮秋色聽罷,默默地點了點頭。她站在原地思量了片刻,緩緩走上前,兩手穿過衛(wèi)珩的腰際,將他抱住了。</br> “都過去了。”她靠在衛(wèi)珩胸前,輕撫著他的后背,安靜地與他相擁了一陣,她又問了句,“王爺會難過嗎?王爺?shù)哪稿恢绷糁业偷挠衽濉!?lt;/br> 衛(wèi)珩無言地搖了搖頭。</br> 他一直知道母妃心中另有其人,如今得知了那人正是阮清池,只覺得訝異和悵然。</br> “那就好。”阮秋色把臉在他胸前蹭了蹭,“冥冥之中像有天意一般。倘若我爹和王爺?shù)哪稿谔煊徐`,看到我們修成正果,應該會覺得高興吧。”</br> “嗯。”衛(wèi)珩低低地應了一聲,“在那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做。”</br> “什么?”阮秋色問。</br> “另一半玉佩還在秦五爺手里,”衛(wèi)珩沉聲道,“本王定要將它找回來。也要讓他,給你爹的死一個交代。”</br> ***</br> 轉(zhuǎn)眼便到了五月。</br> 制偽·鈔的那一伙人多在川蜀活動,衛(wèi)珩一直派人密切地留意著。</br> 他們的生意青黃不接已經(jīng)有段日子,得了阮秋色畫好的樣版,便急急地開始生產(chǎn),銷贓時也不似往日那般謹慎,是以暗衛(wèi)已然摸到些行蹤。</br> 密報雪片似的飛進大理寺,加上前些日子積攢的公務和北越使團進京前的事宜,衛(wèi)珩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回到王府都已經(jīng)接近子夜。</br> 阮秋色也忙了起來。前段時間她跟著衛(wèi)珩到處跑,筆頭的功夫便沒時間磨練。皇上親臨的書畫大會就在五月中旬,到時候定是高手如云,她可不能掉以輕心——雖然她這人不計較什么得失,可若是名次靠后,豈不是丟了阮清池的臉。</br> 白日里她在王府的書房中作畫,一畫便是一天。到了夜里,她眼睛困乏擱下了畫筆,便分外地想念起衛(wèi)珩來。按說他們現(xiàn)在住得只有一墻之隔,可衛(wèi)珩早出晚歸的,掰著指頭數(shù)數(shù),兩人竟也有三四日沒見到過面了。</br> 聽侍從說,衛(wèi)珩這幾日卯時便起,快到三更才回來沐浴就寢。阮秋色聽到他這作息便覺得頭痛——一天只睡兩個多時辰,未免也太辛苦了些。</br> 她幫不上他什么忙,只好去廚房里親手燉了雞湯。守在灶旁文火慢煨著,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等衛(wèi)珩回來再睡。</br> 衛(wèi)珩回到王府時,已是月掛中天。今日著實忙碌,累得連沐浴都顧不上了。一踏進王府后院,他便揮手讓侍從們退下,徑自向著阮秋色房里行去。</br> 一室黑暗,衛(wèi)珩輕車熟路地走到床邊,借著月色望去,床上卻沒人。</br> 奇怪,倘若阮秋色未歸,侍從們方才便該稟報才是。</br> 衛(wèi)珩滿心疑慮地去了書房,一眼便看到寬寬大大的桌案上趴著個人,枕著手臂,已然睡得香甜。她面前還放著個托盤,上面擺著個湯盅。</br> 衛(wèi)珩伸手探了探,那湯只剩一點余溫,看來阮秋色已經(jīng)等了許久。</br> 他并沒立刻叫醒她,只是一邊看著她的睡顏,一邊慢慢地喝完了那盅雞湯。湯是熱的,順著喉嚨淌到胃里,連帶著將胸腔也煨得很暖。</br> 深夜,熱湯,和等他回來的人。</br> 是他從沒想象過的美好。</br> 阮秋色睡得并不深,迷迷糊糊地感覺被人抱了起來,便掀開眼簾,果然看見衛(wèi)珩近在咫尺的一雙笑眼。</br> “你回來啦?”她抬手揉揉眼睛,含糊地咕噥道。目光轉(zhuǎn)向桌案,看到湯盅里已是空空如也,便又高興地摸摸衛(wèi)珩的臉,說了聲:“湯也喝完了,王爺真乖。”</br> 衛(wèi)珩抱她的動作像是在抱小孩子,讓她坐在自己手臂上,兩腿叉在他腰際。阮秋色怕他累,便輕輕掙了掙,想自己站在地上。</br> “你別動。”衛(wèi)珩的手又緊了緊,讓她偎近了些,“讓本王抱一會兒。”</br> 他臉上的疲憊之色無法掩飾,阮秋色看得心疼,便也環(huán)住了衛(wèi)珩的脖頸,緊緊地摟著,想為他分擔些重量。</br> “王爺,”她又開口道,“我燉的湯好喝嗎?”</br> 衛(wèi)珩眉目舒展,瞇著眼睛笑了笑:“好喝。”</br> “那我嘗嘗。”</br> 說著,阮秋色便捧住了衛(wèi)珩的臉,輕輕地吻了上去。原本只是想淺嘗輒止,用親吻給他些力量,誰知道寧王大人在短暫的怔愣之后迅速反客為主,非要纏著將她唇齒間每一寸地方都探索個徹底。</br> 阮秋色只好茫然無措地任他需索,暈暈乎乎的腦海里只剩下一個念頭。</br> 雞湯里興許該多放點鹽,現(xiàn)在嘗著,好像甜味多了些。</br> ***</br> 一刻鐘后,衛(wèi)珩意猶未盡地結(jié)束了這個吻。</br> 因為他胳膊酸了。</br> 阮秋色雖然瘦,可畢竟也有九十來斤的分量。抱著她親了這么久,確實有些吃不消。</br> 可阮秋色并不打算從他懷里下來,還賴著要他將她抱回房間。</br> 小姑娘難得跟他撒嬌,衛(wèi)珩也就咬咬牙應了。所幸她寢房離得很近,幾步路便到了。</br> “快睡吧。”衛(wèi)珩將阮秋色放在床上,溫聲說了句。</br> 兩只手卻被她扯住了。</br> “我想讓王爺陪我睡。”阮秋色拉著衛(wèi)珩的手搖了搖,聲音軟軟道,“好幾天都沒看見你,我、我可想你啦。你想我嗎?”</br> 衛(wèi)珩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說了句:“不算很想。”</br> 見阮秋色立刻扁起了嘴,他輕笑了一聲,又道:“因為本王每日都能看見你。”</br> 清晨離府之前,深夜回府之后,他都會去阮秋色房里看看她睡著的樣子。</br> 嗯……偶爾還會親一親。</br> 阮秋色這才又歡歡喜喜地笑了起來,拉著衛(wèi)珩的手,讓他在床邊坐下。</br> “那王爺便陪我一會兒,等我睡著再回書房好不好?”</br> 這請求合情合理,衛(wèi)珩想不出拒絕的理由,便脫了靴子,躺在了她身旁。</br> 阮秋色的枕頭上沾著她身上的馨香,聞起來讓人心里平靜得很。</br> 就陪她一會兒,等她睡著,然后……</br>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衛(wèi)珩累得狠了,沾上枕頭,沒一會兒就陷入了深睡。</br> 阮秋色看著他略顯疲憊的睡容,這才得逞般地笑揚起了唇角,又輕手輕腳地給他蓋上了被子。</br> 畢竟只能睡兩個多時辰,還是床上舒服些啊。</br> ***</br> 第二日晌午,阮秋色一覺醒來,枕邊已是空空如也。</br> 衣衫睡得有些凌亂,她也懶得理。只坐直了身子,用力地伸了個懶腰,這才掀被下床,在房間里環(huán)視了一圈。</br> 衛(wèi)珩也真是的,都不知道留個紙條給她。畢竟在她這里一夜好眠,總該表達一下感謝什么的吧。</br> 話雖如此,可他要真留下一句“謝謝款待”之類的,好像也怪怪的。</br> 阮秋色亂七八糟地想著,忍不住笑了笑,懶洋洋地在銅鏡前坐下了。</br> 一眼看過去,她“噌”地坐直了身子。</br> 本以為衣襟散亂是睡覺時蹭開的,可她鎖骨那里怎么會有一塊紅痕?</br> 不過拇指肚大小的一塊痕跡,透出的曖昧卻讓阮秋色立刻紅了臉。</br> ……這便是在正人君子的道路上反向狂奔的寧王大人表達感謝的方式嗎?</br> 吃罷午飯,阮秋色背起畫箱,打算出門溜達溜達。這幾日關在屋里作畫,總覺得少了幾分靈巧。</br> 沒走多遠,卻看到朱雀大道邊擠得密密匝匝,全都是翹首張望的百姓。披堅執(zhí)銳的軍士在道邊圍成兩列,攔住了人群——這陣仗,不知是要迎接什么大人物。</br> 她向來喜歡熱鬧,便覷了個空子,擠進去問身旁的人:“什么情況?這是誰要來啊?”</br> 那人滿臉興奮:“北越的使團啊。聽說他們帶了好些珍奇的寶物,但是大家最想看的還是那昭鸞公主,她可是北越第一美人啊!”</br> “可不是?連向來不近女色的鐵面閻王都動了凡心,一大早在城門口等著了!”邊上另一人道。</br> 原來他一大早出門是為了這個啊……阮秋色心里有些不滿。</br> 但這不是因為吃醋,而是覺得迎送使臣這樣的事情,不應該由衛(wèi)珩這個親王親力親為的。他昨晚睡得那樣遲,一早便起來等在城門口,多辛苦啊。</br> 周圍又有人道:“可惜了公主那般美貌,真嫁了那寧王實在太虧了,誰不知道他容貌盡毀,才整日戴著那面具呢……”</br> “哪里虧了?”阮秋色柳眉倒豎,厲聲駁斥道,“寧王便是真在戰(zhàn)場上毀了容,也是為了保家衛(wèi)國,哪里輪得到你在這里說三道四。而且他那么聰明,屢破奇案,什么樣的女子他都配得上的!”</br> 她鏗鏘有力的發(fā)言贏得了周圍人的贊許:“沒錯沒錯,自古美人配英雄,可不看英雄的長相如何。要我說,北越第一美人和我們寧王殿下,簡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br> 那人說完,還特意來問阮秋色:“小姑娘,你說是不是?”</br> 阮秋色張了張嘴,實在說不出“是”來,只吶吶地說了句:“說不準寧王比起外表,更看重內(nèi)涵呢……”</br> 禮樂之聲從遠處傳來,解了她的圍。阮秋色引頸以望,遠遠地看見了皇家儀仗的隊伍。</br> 不多時,吹奏樂聲的禮官從她面前走過,衛(wèi)珩騎著高頭駿馬,落入了她的眼簾。</br> 昨日的疲憊一掃而空,眼下他腰身挺拔,氣勢昂然地坐在馬上,目光直視著前方,絲毫也不肯分給周遭歡呼的人群。</br> 這高不可攀的樣子,真是和昨晚同她唇齒交纏時判若兩人呢。</br> 衛(wèi)珩目不斜視地從阮秋色面前行過,當然無從得知自己的未婚妻正擠在人群里傻笑。</br> 阮秋色看了他一會兒,便收回了目光,去看他身后緩緩駛過來的皇家御車。</br> 這車一般是公主出嫁時才用,車身環(huán)飾著鮮花彩綢,四面無壁,只在后頭挑起個頂蓋,方便百姓們一睹公主的氣派。</br> 正好,阮秋色也想看看這位傳說中的北越第一美人長什么樣子。</br> 她最喜歡看美人了,哪怕知道京中盡是衛(wèi)珩要娶這公主的傳聞,她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迫不及待地想要欣賞。</br> 御車越行越近,途經(jīng)之處,百姓們發(fā)出了陣陣驚呼。</br> 阮秋色踮起了腳尖,伸長了脖子看過去——</br> 只一眼就看得呆住了。</br> 原因無他,這北越國的昭鸞公主,長得實在是太太太、太好看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