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大仇得報
040大仇得報
黃菁菁明顯吃定文蓮拿得出錢不會拒絕,范翠翠朝外邊瞅了眼,笑盈盈道,“成,我和文蓮說說,不如喊三弟妹跟我一起?”
“你沒長腿啊,你三弟妹沒自己的事了是不是,要去就去不去就算了。”黃菁菁埋頭繼續(xù)做針線,范翠翠跟狗腿子似的巴結(jié)文蓮,她一個人犯賤就夠了,黃菁菁可不會讓劉氏也貼上去。
范翠翠挨了罵,訕訕搓著衣角,轉(zhuǎn)身走了兩步又倒回來,“娘說讓文蓮自己過來?”
文蓮傷著腰,整日躺在床上,哪能走動,范翠翠心頭有些不屑,黃菁菁是真把自己當(dāng)成老太婆了,在家作威作福還不夠,還要去老趙家,文蓮聽著這番話,心里更看不起她們了。
“她不自己過來難道要我上門抬她是不是?”黃菁菁抬起頭,剜了范翠翠一眼,她不是惡人,但也不是善人,老張氏賣豬之事十有八九是文蓮背后搞的鬼,沒栽她手里就算了,栽她手里她是要報復(fù)回去的,就算她承認(rèn)她故意要收十文錢的又怎樣,去年老趙賣栓子,看在同村的份上多要了五百文呢。
趁機(jī)敲詐,她也會。
范翠翠張了張嘴,想提醒她文蓮下不來床,但看黃菁菁臉色不好看,她哪兒還敢說。
悻悻然去了老趙家,一路上琢磨著怎么和文蓮開口,五文錢她都覺得是天上掉餡餅的事兒,更何況十文,文蓮不住怎么想呢,黃菁菁也是鉆錢眼里的,一個村的人,至于嗎?
到了老趙家,她先說明價格,其然得來文蓮的蔑視,范翠翠賠著笑,盡量把黃菁菁的話說得好聽些,“家里養(yǎng)著豬,三弟妹走不開,你看要不要找人扶你過去,三弟妹畢竟是個婦人,不在我娘眼皮子底下我娘可不會放她出來。”
當(dāng)兒媳的,凡事哪能自己說了算的。
文蓮好一通氣,換作其他人,千方百計討好她還來不及呢,黃寡婦倒好,趁機(jī)拿捏自己,她順勢就要拒絕,揚(yáng)起手,拉扯到腰上的痛處,她嘴角猙獰的抽搐了下,舌頭一轉(zhuǎn),“去,怎么不去。”
她爹娘的墳?zāi)惯€等著開工了,找人算好的動土的日子,不能耽擱了。
范翠翠心里石頭落地,把頭移向窗外,寒暄道,“怎么不見上回給你端水的兩個孩子,水靈靈的,看著挺討喜的。”
老趙做的是人買賣,家里時常有孩子,那些孩子最大的也不過五歲,甚是乖巧聽話,她上次來,是其中個小孩給她倒的水喝,俗話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dāng)家,桃花今年七歲還不懂這些呢,只會幫她生火,多的卻是不會了。
文蓮神色懨懨,“賣了,你回去問問你娘,明天有空的話,我和小富他爹明天過來。”
她不只傷了腰,還傷了腿,早好少遭罪,十文錢也只能給了。
范翠翠看她沒什么精神,又老生常談,“文蓮,你問過趙叔了沒,他還要不要徒弟,開春了,賣孩子的人家多,他和小富他爹忙不過來就讓那家那口子來幫幫忙,混口飯吃。”
“我公公的事兒我哪做得了主,晚上我?guī)湍銌枂栃「凰桑@幾日他們東奔西跑,早出晚歸,忙得很。”文蓮不愿再和范翠翠閑扯,朝外喚了個丫頭,“把窗戶灌了,我睡一會兒。”
范翠翠有些急了,前段時間文蓮就答應(yīng)她幫忙,還說什么替她說說好話,老趙那不是問題,中途告訴她差不多成了,怎一段時間過去了,文蓮還沒問老趙呢,不是擺明了忽悠她嗎?
這般想著,范翠翠心里就不得勁了,只是她不敢給文蓮甩臉色,誰讓她低人一等求幫忙呢,只是心里不太舒服,推開門走出去,便看著個瘦弱的丫鬟搬著凳子放在窗戶邊,自己踩上去關(guān)窗戶,范翠翠撇嘴,要這么小的人伺候,文蓮也不怕造孽。
黃菁菁自是不知范翠翠惱上文蓮了,連續(xù)幾天小雨,隔天一早,天色放晴,湛藍(lán)的天上飄著幾朵云,像洗過似的。
她喂了豬出來,劉氏正拉著栓子叮囑,“娘去地里瞧瞧,你別帶著梨花去河邊,知道嗎?”
年年河邊都會淹死人,或是村里的,或是外村的,前幾天下雨,栓子和梨花不會去河邊,雨后就不好說了,村里的孩子喜歡去河邊玩水,劉氏年年都提心吊膽的,就怕栓子調(diào)皮貪玩去河邊了。
栓子乖巧的拉著梨花的手,“我知道呢,我跟奶去割豬草。”
說著,栓子抬起頭,見黃菁菁站在門口,側(cè)推著梨花朝黃菁菁來,“奶,我們割豬草,我要喂豬。”
“好啊。”黃菁菁瞅著明媚的天,“我們割豬草去。”
這時,院外走來一老婦人,身材比一般人稍胖,身上穿著嶄新的衫子和羅裙,頭上的發(fā)髻插著只銀簪子,臉上掛著笑,“黃寡婦,我們沒來晚吧?”
周士仁起得最早,他要挑柴去鎮(zhèn)上賣,出門時只掩了一扇門,說話間,老婦人把另外扇門推開,身后跟著四個男子,手里抬著擔(dān)架,黃菁菁看到擔(dān)架上的文蓮,認(rèn)出對方是誰呢,整個村里,能戴金穿銀的屈指可數(shù),又和文蓮一起,除了文蓮的婆婆韓氏還能有誰?
“是文蓮婆婆啊,好些年沒見過了,乍眼瞧著都快認(rèn)不出來了。”黃菁菁揚(yáng)著眉,語氣既不顯冷淡,也不顯過分熱情,誰不知道老趙家有錢,韓氏整天在家享清福呢,黃菁菁是寡婦不和村里的人打交道,韓氏有錢也不和村里的人打交道,兩人見面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不像其他人整天約著洗衣服干活。
韓氏笑著點了下頭,讓兒子把擔(dān)架抬進(jìn)去,有些不太好意思道,“今日天晴,想著你們要下地干活,所以一大早就過來了。”見劉氏背著背簍出門,想來趕早不趕晚是對了,正是忙的時候,哪能耽誤人家的農(nóng)活。
給文蓮按捏的事情黃菁菁昨天就和劉氏說過了,她沒有想靠著這門手藝掙多少錢,而且也沒那么多受傷的人,有錢進(jìn)賬就行了。
劉氏局促的放下手里的工具,站在臺階上,不知所措的看著黃菁菁,黃菁菁?xì)舛ㄉ耖e,順手把檐廊下靠墻的凳子拿開,示意他們把擔(dān)架順著墻放,文蓮單手撐著擔(dān)架,臉色有些不好看,“嬸子,就在這?”
韓氏也覺得不妥,村里人男女之防沒那么多顧忌,可堂而皇之在外邊,確實不妥。
“先放著,老四屋里空著,我讓老三媳婦先拾掇拾掇。”她以為文蓮下午才過來,便沒收拾空屋子。
韓氏這才安了心,四個大男人,輕輕地放下?lián)埽瑳]其他事做,眼神東瞅瞅西看看,周家的院子不大不小,犄角旮旯收拾地干干凈凈,哪怕是角落里堆積的柴火也不見凌亂,趙吉良來過趙家好幾回了,“嬸子,你養(yǎng)的豬怎么樣了,咱村里沒錢還有膽兒養(yǎng)豬的,你還是頭一人呢。”
小豬貴,養(yǎng)不好的話就虧本了,一年那么多天,萬一豬生病死了,一家子的希望就沒了,存了錢的人家不敢貿(mào)然拿幾百文出來堵,沒錢的人家更不會了,沒料到黃菁菁有這個膽子,有個會掙錢的兒子就是不一樣,身無分文腰桿照樣挺得直直的。
“有什么好看的,就那樣唄,一天三頓豬草喂著,等老三媳婦把屋子清掃出來,你們把人抬進(jìn)去,半個時辰再來接人就是了。”黃菁菁要去割豬草,挖野菜,早上的豬草新鮮,多割些回來堆著,豬吃不完喂雞,她不得閑。
趙吉良沒想到被拒絕了,面子上下不來,“嬸子,就給我看看,家里養(yǎng)了兩只豬,和你差不多時間養(yǎng)的,看看誰養(yǎng)得好,我娘愛炫耀說她養(yǎng)了八年豬了,一年到頭就靠著賣豬過日子,嬸子剛養(yǎng),可以向我娘取取經(jīng)。”
他越說,黃菁菁越不會讓他去,不是黃菁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萬一幾人好奇,隨便喂豬吃點什么,又或者做什么舉動驚著豬了,吃虧的可是她,“沒什么好看的,你娘養(yǎng)了這么多年,肯定你娘養(yǎng)得好,我就試試,圖打發(fā)時間。”就差腦門上沒寫不干二字了。
趙吉良不敢不依不饒,笑哈哈岔開了話,劉氏簡單掃了掃屋子,打開門,說可以進(jìn)去了,四個男人便抬著擔(dān)架往西屋走,一進(jìn)屋,入門一股淡淡的刺鼻的灰塵味,文蓮捏著鼻子,有些嫌棄,小聲嘟囔道,“多久沒掃了?”
“老四那個不爭氣的東西,沒打死他就是好的了,還想我掃屋子,下輩子他當(dāng)我老子再說。”走到屋里難免想起周士義,黃菁菁心頭的氣蹭蹭往外冒。
黃菁菁語氣沖,文蓮嫌棄也不敢說什么,躺在床上,不舒服的皺起了眉頭。
“好了,沒你們什么事了,你們先出去吧,待會記得來接人就是了。”黃菁菁開口攆人,“文蓮婆婆留下,你在邊上守著,別說我們欺負(fù)文蓮。”
這話說到韓氏心坎上,韓氏招呼自己兒子先走,“吉福,沒啥事了,你回家和你爹去辦正事,待會我?guī)椭妓麄兙统伞!?br/>
黃菁菁順著韓氏目光瞧去,才發(fā)現(xiàn)文蓮相公也在,趙吉福身量偏小,身上穿著件藏青色的長衫,所謂佛要金裝人要衣裝,猛的看過去,確實比村里其他小伙子俊俏,一張臉白白凈凈的,不是種地的料。
趙吉福瞅了眼床上喊疼的文蓮,小聲道,“爹說文蓮的身子重要,娘先回去,我守著她就是了。”
“老三媳婦還在呢,守什么守,我周家是龍?zhí)痘⒀ㄒ阅阆眿D的肉不成,先說好啊,老三媳婦沒給外人按捏過,你們在場影響她的情緒,萬一她太過緊張力道重了,后果自負(fù)。”黃菁菁打開衣柜,少許的衣衫還在,她拿了件出來搭在凳子上,朝劉氏招手,“開始吧,忙完了好去干活。”
她原本要出門的,眼下是走不了。
韓氏勸了趙吉福兩句,趙吉福不情不愿的招呼著趙吉良走了,出了門,空氣好了很多,趙吉良拍拍自己堂哥的肩,“夠潑辣吧,你不走,小心她算在堂嫂身上,她心思歹毒著呢。”
趙吉良說的是黃菁菁,人還在周家院子里,他不敢指名道姓。
黃菁菁聽著了,臉上沒有半分不快,因著文蓮是外人,只解開了外邊的衣衫,劉氏照著給劉慧梅按捏時的那樣替文蓮按捏,文蓮傷勢要重些,劉氏先放輕力道,慢慢才開始用力,疼得文蓮哭爹喊娘,劉氏手足無措,黃菁菁面不改色,讓她繼續(xù)。
韓氏在邊上快把衣服都揉碎了,好幾次想打斷劉氏,又怕打擾劉氏文蓮吃的苦更多,咬著唇,活像受罪的是她。
半個時辰,劉氏才收了手從床上下來,食指點了點文蓮的腰,“文嫂子,你看看好些了沒?”
中途疼得死去活來,聽著劉氏的話,文蓮小幅度的動了動,不得不說,的確緩和了很多,但要她感激稱贊劉氏,她說不出口,支支吾吾點了下頭,便是好了。
劉氏松了口大氣,扶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文嫂子,結(jié)束了。”
文蓮抬起頭,只覺得渾身舒泰,輕松了很多,“還有腳呢,我扭著腳了,你幫我看看腳踝能不能按。”
劉氏嗯了聲,作勢要檢查文蓮的腳踝,忽然插出來一道驚呼聲打斷了劉氏的舉動,“文蓮啊,還有腳呢,哦,這可怎么是好,我以為只有腰才收的十文,加上腳踝的話,那可得三十文了呢。”
黃菁菁站起身,滿臉無奈的看著的文蓮,一副‘你怎么不早說’的神情,文蓮額頭突突跳了兩下,再好的脾氣都忍受不了黃菁菁坐地起價的行為吧,“不是說好十文的嗎,什么時候變成三十文了?”
哪怕腳和腰同樣的價格也只有二十文,黃寡婦莫不是連賬都不會算了?
黃菁菁攤手,拍腰跺腳,“每個部位的價格當(dāng)然不同了,腳是什么地方,可是一個人能不能走路的關(guān)鍵,哪能和腰比,按腳的話肯定要貴些了!看在同村的份上,多的就不要了,二十文就成,加上腰,統(tǒng)共不就三十文了?”
文蓮一噎,臉脹得發(fā)青,“三十文?嬸子你是想錢想瘋了吧?”
劉氏也覺得不太好,都是同村的,說錢不合適,依著她自己的意思,不用錢也可以幫文蓮按捏,而且腿的位置窄,很快就好了。
如此想著,她便想勸勸黃菁菁。
“嬸子可不就是想錢想瘋了了,家里窮,沒辦法啊,自己不爭口氣,外人也不會同情你的,你不知道吧,去年嬸子生病,栓子差點叫人給賣了,同村的,我想著把錢退回去就成了,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黃菁菁盯著文蓮,不等她開口便繼續(xù)道,“人家說銀貨兩訖,要多添五百文,這還是看在同村的情分上的,五百文哪,咱莊戶人家一年到頭運(yùn)氣好也才能攢那點錢,一口氣就被人挖走了。”
文蓮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黃菁菁是記恨上老趙家了,但做買賣本來如此,若是把錢退回來就可以把孩子接走,他們還怎么做生意?
劉氏原本想勸黃菁菁的,聽到這番話,莫名紅了眼眶,黃菁菁做一切都是了她們,五百文,若不是黃菁菁把棺材本拿出來,這筆錢她們不知道要還到猴年馬月,黃菁菁是記著老趙家的這筆帳,找著機(jī)會討回來呢。
劉氏又想起她給劉慧梅按捏時,黃菁菁順便教她按捏腿的手法,她心里納悶怎么想著腿來了,今日來看,黃菁菁怕是早就算計好了。
她張開嘴,弱弱的喊了聲娘,無聲的哽咽。
“文蓮啊,按不按隨便你啊,嬸子也不逼你,身體是你自己的,你看著辦吧。”黃菁菁這人本就不是善類,老趙平白敲詐了她五百文,她不過在文蓮身上討點回來罷了。
屋里一陣靜默,文蓮的臉白了又青,青了又紅,她都躺在這了,能說不嗎,多二十文也要給,不過算是恨上黃菁菁了,話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按。”
“好啊,老三媳婦,給文蓮按按腿,我看她傷得不輕,不按個十天半月好不了,你悠著點,循序漸進(jìn)啊。”黃菁菁一臉是笑,轉(zhuǎn)身就問韓氏拿錢,韓氏木訥的數(shù)了三十文,黃菁菁來回數(shù),清點好錢,腳步輕快的走了,看都沒看文蓮一眼。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她和原主真是像呢。
余光撇到東屋探頭探腦的范翠翠,她怕是聽著自己的話了,平素想討好文蓮,沒想到她斷了這個機(jī)會。
“老二媳婦,干什么呢?”黃菁菁惦著手里的銅板,大喊了聲。
“沒。”范翠翠臉色發(fā)白,目光游移不定,“我沒事,肚子不舒服,我回屋躺會啊。”
她本來想去西屋陪文蓮說說話,沒想到走到門口聽到這么大的事兒,黃菁菁真是睚眥必報,去年的事還記在心里。
如果黃菁菁知道她們在背后拿了賣栓子的錢,不會放過她,想到這,范翠翠又怕又急,老趙多要的五百文,她拿了三百,老趙拿了二百,文蓮婆婆不知道,文蓮是清楚的。
只盼著文蓮口風(fēng)緊些,別不留神就把話說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