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臥床養(yǎng)傷
037臥床養(yǎng)傷
黃菁菁先反應(yīng)過來,見劉氏下意識的要伸手?jǐn)v扶劉慧梅,她急聲叫住她,“先別動她。”
劉氏嚇得忙縮回了手。
劉慧梅傷著腰,劉氏力道不對恐怕會讓劉慧梅更疼,她走上前,問劉慧梅除了閃著腰還有哪兒不對,劉慧梅疼得冷汗滯留,唇色發(fā)紫,說話都不利索了,“就腰……”她不敢碰,一碰就疼,更不敢動,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浸入泥地,黃菁菁皺眉,周士文和周士仁停下手里的活走了過來,黃菁菁試著輕輕攙扶她,劉慧梅鼻子一酸,疼得淚花閃閃,“疼,動不了。”
傷得不輕,黃菁菁無法,只得讓劉氏搭把手,讓她平躺在地上,吩咐周士文去外邊借個能躺的涼椅過來,周士文應(yīng)聲而去,留下周士仁不知干什么,“怎么閃著腰了,娘,要不要請大夫?我去請大夫。”
文蓮的腰閃著了,方大夫一天跑兩回,村里好些漢子干活不注意,閃了腰要在床上躺十天半個月,他是見過的。
黃菁菁點了點頭,“你去吧,我和你媳婦在家。”
好在地上的石子撿得干干凈凈,否則劉慧梅躺著更是難受。
周士文回來得快,三人合力把劉慧梅放在長椅上抬進了屋,劉慧梅面色蒼白,躺在床上才稍微好受了些,拿被子捂著頭,不想搭理人。
“老大,你陪你媳婦說說話,待會大夫看看是什么情況。”閃著腰的情況很多,黃菁菁不是大夫,也沒法子,安慰劉慧梅道,“你別害怕,讓大夫看看再說。”
黃菁菁給劉氏使眼色,兩人走了出去,劉氏心下愧疚,怕黃菁菁怪在她身上,惴惴片刻,低聲道,“我和大嫂抬了幾趟都沒問題,不知怎么回事……”
“和我解釋那么多做什么,誰都不知她會閃著腰,干活去。”劉氏為人處事就是有些膽小,這件事和她沒有半點關(guān)系,她低聲下氣,傳到劉慧梅耳朵里沒準(zhǔn)真以為她暗中做了手腳呢,“該干什么干什么,你大嫂那有大夫。”
白云輕飄飄的掛在天上,黃菁菁闊步去了后邊院子,為了連接院子,在堂屋開了堵門位置的口子,周士文說請村里的木匠做扇門,像周士武的后院那樣,平時沒人的時候鎖起來,黃菁菁沒答應(yīng),院子里養(yǎng)著豬,多了扇門終究不方便。
剛穿過門,劉氏就跟來了,神色怔怔的,怕是還沒想明白其中的關(guān)系,黃菁菁翻了個冷眼,訓(xùn)斥道,“還不干活去。”
大家都看著,劉慧梅閃著腰是意外,劉氏能搭把手幫忙照顧劉慧梅,是礙著妯娌的情分,而不是因為愧疚,其中利害得讓劉氏明白,否則幫了忙還會遭人記恨上。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哪怕劉氏真心為別人,別人也不信。
劉氏低眉順耳的點頭,周士文他們不在,不能繼續(xù)圍墻,她托著背簍把地上不要的竹竿竹葉撿了,完了幫著黃菁菁踢竹子,黃菁菁手起刀落,像這種男人的活她做得駕輕就熟,劉氏就不成,速度慢且覺得累人,但看黃菁菁動作干凈利落,她不敢懈怠,踢干凈一根珠子,手臂在打顫。
黃菁菁斜著眼,余光不時掃過她隱忍的面龐,道,“你去看看你大嫂那有什么幫忙的,問你大哥,你大哥說沒有就算了。”
劉氏放下砍刀,松了口氣,隨即又有些忐忑,黃菁菁看她這樣氣不打一處來,“還不趕緊去,要我拿刀逼你是不是?”
劉氏不敢耽誤,把看到放在角落里,急急走了,不一會兒就和周士仁一起回了,“娘,大夫說大嫂的腰閃著了,臥病養(yǎng)些時日就好,我……我和栓子爹就回了。”
黃菁菁嗯哼聲,周士文也出來了,讓黃菁菁別擔(dān)心,養(yǎng)幾天就好了。
周士文和周士仁繼續(xù)干活,周士武托著竹子回來,沒在意院子里少了人。
日落西山,太陽的光漸漸灰暗,范翠翠一回家就察覺到劉慧梅不在,黃菁菁圍著圍裙在灶臺炒回鍋肉,香味四溢,里邊添了酸菜,范翠翠直流口水,站在灶臺前,口水快流進鍋里了,“娘,您弄的菜就是香,我做過次紅燒肉,始終沒您做的好吃。”
她把野菜放進桶里,讓桃花舀水洗菜,自己站在一邊和黃菁菁說話,黃菁菁擱下鏟子,怒道,“桃花多大年紀(jì),菜洗得干凈嗎,你懷的是金山銀山,啥也不干了是不是?”
范翠翠訕訕,四周看了看,“我這不和娘說說話,對了,怎么沒見著大嫂?”
迎著黃菁菁有些瘆人的目光,她不敢逗留,接過桃花手里的水瓢舀了一勺水,“桃花,你去喊你大伯娘。”
“喊她做什么,你是一家之主了,回來要所有人迎接你不成?”黃菁菁習(xí)慣這種口吻了,其實沒什么不好,弱肉強食,她稍微軟些,范翠翠能飛上天。
范翠翠惶恐,“我哪敢啊,就是問問她在鎮(zhèn)上洗衣服能掙多少錢,我懷著身子,農(nóng)活是沒辦法了,要是能去鎮(zhèn)上找個輕松的活計……”
“就你身子精貴是不是,你出去看看誰家媳婦懷著身子不干活的,去鎮(zhèn)上,給我歇了這種心思。”鍋里的肉糊了,黃菁菁倪范翠翠一眼,“你大嫂閃著腰了,干不了農(nóng)活是吧,那你就在家照顧她。”
“什么?”水瓢里的水差點灑了出來,黃菁菁驚呼道,“好端端的,大嫂怎么閃著腰了,大夫說文蓮要在床上躺一個月呢,大嫂閃著腰,豈不是去不了鎮(zhèn)上了?”
黃菁菁冷哼,“對啊,你就在家照顧她。”
一錘定音,不容置喙,范翠翠咽了咽口水,有心反駁,視線落在鍋里的肉上,又忍不住了。
得罪黃菁菁,這頓飯是沒得吃了。
夜幕低垂,灰白的光漸漸籠罩,飯桌上弄了四斗碗菜,兩斗碗肉,和一木盆雞湯,劉慧梅的情形只能躺著,坐著都不行,黃菁菁讓范翠翠喂劉慧梅吃的飯,范翠翠萬般不愿,但不敢明著反駁,喂飽劉慧梅,她端著碗筷出來,臉上有些不高興。
黃菁菁沒看她,臉色沉靜如水,“老二媳婦坐下吃飯吧,我和老二說了,你大嫂一時半會去不了鎮(zhèn)上,你懷著身孕,你在家照顧她。”
“娘,您也說我懷著身孕了,我自己都顧不過來,哪有力氣照顧大嫂。”范翠翠不愿意,把桃花拿出來說話,“娘,我還要照顧桃花呢。”
黃菁菁沒有和她商量的意思,拿過周士仁遞過來的筷子,開始吃飯,周士武側(cè)目和范翠翠道,“桃花大了,不用抱不用背,大嫂也不是每時每刻要你守著,一日三餐添雙筷子罷了。”
周士文的活計耽誤不得,周士仁和劉氏要忙田地的事,難不成要黃菁菁照顧劉慧梅,不說黃菁菁的性格,一頭豬和十只雞還等著黃菁菁呢。
范翠翠當(dāng)然不愿意了,多添雙筷子筷子就意味著她要多煮飯,劉慧梅豈不就是白吃白喝了?
周士武哪會不知范翠翠的想法,想著黃菁菁和他商量時的語氣,他臉色微紅,“快過來吃飯吧。”
劉慧梅是他大嫂,他們總不能落井下石,黃菁菁要給他糧食被他拒絕了,分了家就沒一點情分了?不是的。
周士武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范翠翠心知沒有回旋的余地了,坐在凳子上,見她面前擱著一個小碗,全是肉,眼睛亮了亮,還沒動筷子,就聽黃菁菁道,“你懷著孩子,酸菜少吃,就吃你面前的那碗肉。”
劉慧梅吃的肉和她一樣。
其他人沒說話,但都有些動容,分了家,愈發(fā)能感受黃菁菁的刀子嘴豆腐心,周士武抵了抵范翠翠胳膊,“你不是說娘做的肉好吃嗎,多吃些,特意給你做的。”
范翠翠小聲嘀咕了句,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吃了起來。
可能這幾天忙壞了,聞著肉香,黃菁菁饞得厲害,甚至全然不想減肥了,她吃了兩片紅燒肉就有些控制不住,節(jié)食久了,反彈得更快,她強忍著沖動,不肯再多吃。
一頓飯,大家好像又回到分家前的日子,但他們都感受到有什么不同了,心里的算計鉆營沒了,不會盯著誰多吃了塊肉誰沒搶到,心氣平和了很多。
翌日一早周士文就回了鎮(zhèn)上,周士武和周士仁幫著把剩下的竹墻弄好,黃菁菁和劉氏打下手,飯仍在黃菁菁鍋里煮的,為此范翠翠才釋懷了些。
她負(fù)責(zé)劉慧梅一日三餐,劉氏給劉慧梅洗衣服倒尿屎盆,劉氏做的是臟活臭活,范翠翠心里平衡了。
竹墻圍好,周士武又忙地里的事兒去了,黃菁菁擔(dān)心下雨,和周士仁將剩下的竹子搭成了竹屋,避免豬遭風(fēng)吹日曬,黃菁菁做事干練,周士仁和劉氏跟著黃菁菁的吩咐走,花了幾天便把竹屋弄好了。
竹屋建成的第二天,和風(fēng)明媚的天便下起了雨,連綿小雨,夾雜著輕霧,天色朦朧下來。
村里人靠天吃飯,一下雨,大家就喜歡湊一起縫縫補補,家長里短,周家因著黃菁菁的關(guān)系,村里人不怎么過來,黃菁菁和劉氏也不是愛串門的性子,婆媳兩端著木盆,結(jié)伴去河邊洗衣服。
小雨濕地,腳下滑溜溜的,劉氏怕黃菁菁站不穩(wěn),中途好幾次想伸手?jǐn)v扶,被黃菁菁拒絕了,“你好好端著你的盆,別不小心閃了腰,我這么胖還怕我穩(wěn)不住?”
換作去年黃菁菁不敢說這話,經(jīng)過幾個月的勞作,她體力好了很多,走路不會喘氣了。
身體是基礎(chǔ),她重視著呢。
劉氏顫顫的應(yīng)了聲好,小雨濕漉漉的,田地沒什么干活的人,經(jīng)過菜地,黃菁菁舉目望去,菜苗參差不齊的長著,綠油油的迎風(fēng)飄揚,分外喜人,笑意不自主了爬滿了臉頰,她問劉氏,“我那兒還有菜種,你要不要?”
劉氏有些不好意思,“娘,不用了,我……我和栓子爹用去年留種的種子就成。”
每年在莊稼地種蔬菜,家家戶戶都會留種,黃菁菁也不例外,只是莊稼地里的蔬菜長勢不好,種子也不好,三五年后就只長苗了。
“去年的種子哪還長得出來,家里又不是沒有,去年的種子就不用了。”黃菁菁道,“家里有兩個孩子,你和老三最好騰出塊地種點蔬菜,撒在莊稼地里,莊稼長不好,菜苗也長不好,還不如不撒呢。”
黃菁菁不怕劉氏生疑,她這些時日的改變大家也看到了,比起莊稼,她更看重蔬菜。
劉氏不敢忤逆黃菁菁,“我和栓子爹說說。”
黃菁菁聽著還算高興,她沒有大本事,只能借著原主的手,慢慢的把日子過好。
至于家里人,只有經(jīng)年久月的教導(dǎo)。
河邊人不多,黃菁菁和劉氏找著塊大石板,周圍的人見是黃菁菁,笑呵呵的喊嬸子,以前黃菁菁的衣服都是幾個兒媳輪著洗的,她沒來河邊,和大家不怎么熟,今年來了幾回,慢慢能融進去聊幾句,村里人多,是非也多,但湊一堆仍愛家長里短,黃菁菁把衣服拿出來,笑著回應(yīng)。
洗衣服的都是年輕的媳婦,黃菁菁是年紀(jì)最大的,輩分也最高。
“嬸子,您的豬長得好不好,聽說你去中源村老張氏家看過豬,她們家今年的豬得了瘟疫,全死了,幸虧您沒買,老張氏做事特不地道了,明明有病還想賣出去,不是坑人嗎?”
說話的是孫達媳婦李菊,孫婆子兒媳,為人熱忱,不像孫婆子愛陰人,劉氏平時和她關(guān)系不錯,黃菁菁拿出衣服,雙手托著木盆舀了點水,回道,“可不就是,真把病豬賣給我,我鐵定要把豬還回去,還要她賠錢。”
李菊笑,“肯定要她還錢,都是莊稼人,誰的錢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嬸子怕是不知道,老張氏這次的名聲算是臭了,去年她家還有小豬,賣不賣得出去都不好說呢。”
黃菁菁訝然,李菊見黃菁菁不知內(nèi)情,將老張氏賣小豬給娘家村里人的事說了,“豬買回家第二天就死了,那家悲痛欲絕,聽說老的暈過去了,找上門,老張氏抵死不認(rèn)賬,還罵那戶人家運氣不好,豬到他們家都不想活,兩家人打起來了呢。”
黃菁菁忙院子的事兒,不知道還有這事,“最后怎么了?”
“老張氏收了錢,哪會還錢,鬧到里正跟前也沒用。”百姓怕官,那戶人家也不敢鬧到里正跟前,鬧也鬧了,打也打了,最后還不是只得認(rèn)下了。
黃菁菁想了想,追根究底還是人善被人欺的問題,“幾百文就打水漂了,是夠倒霉的。”
其他人附和,為那戶人家不平,說笑著岔開了話題,黃菁菁時不時應(yīng)一下,聽著大家講村里的八卦,祖上八輩的事兒都翻得出來,她不得不佩服大家,不可避免聊起了文蓮被娘家父母打棺材摔著腰的事,黃菁菁聽得興起,遠(yuǎn)處傳來喚她的聲音。
她以為自己聽岔了,這個村里喊她四娘的人不多,孫婆子算是頭一個吧。
“娘,好像是孫嬸子喊您,家里來客了。”劉氏見黃菁菁豎著耳朵,不由得小聲提醒她。
黃菁菁吃了一驚,家里來客,她的火爆脾氣,誰還敢來家里?
“老二媳婦,不是你娘家人吧?”
劉氏臉色微變,蹭的下站了起來,細(xì)雨蒙蒙,孫婆子的聲音近了,“四娘,四娘,你大媳婦娘家來人了,你快家去啊。”
黃菁菁手上全是皂角泡沫,她伸河里洗了洗,扯著嗓門回道,“來了。”
劉慧梅在床上躺了三天了,劉家沒來人,她以為劉家忙沒往心里去,何況對她來說,劉家人來不來不重要,范翠翠和劉氏能把劉慧梅照顧好,劉慧梅不是自怨自艾的人,過些日子慢慢就好了。
今早小雨淅淅瀝瀝就沒停過,沒料到劉家人會來。
她反手在身上擦了擦,孫婆子的身形由遠(yuǎn)及近,路滑,她走得歪歪扭扭,好幾次差點摔著,“四娘,你大兒媳婦的娘家人來了,我看你親家母是氣派的,坐在牛車上,衣服上繡著牡丹花呢,不像村里人,你趕緊回去瞧瞧。”
上回被孫婆子擺了一道黃菁菁深有體會,孫婆子看著柔柔弱弱,心陰著呢,這不又在挑撥離間了,她順勢回道,“她娘家離鎮(zhèn)上近,比咱富裕。”
劉家的條件確實比他們好,黃菁菁心里沒啥落差,好日子,苦日子,不都得過嗎?
況且,劉慧梅娘家的情形,村里人誰不知道啊,孫婆子不可能忘記了,黃菁菁站起身,和劉氏道,“我先回去看看,待會過來。”
“我把娘的衣服一起洗了,您先回吧。”說著,劉氏拉過黃菁菁裝衣服的木盆,要先給黃菁菁洗,黃菁菁擺手,有些臉臊,“你洗自己的吧,我待會就過來。”
她打個照面就是了,他們主要來看劉慧梅的,她在那反而不合適。
劉氏不敢再動,縮回手,繼續(xù)搓手里的衣服。
孫婆子撫著胸口喘著粗氣,頭上沾滿了雨,黑白發(fā)罩上了層晶瑩,“四娘真是好福氣,分了家,兒子兒媳照樣孝順你,不枉費你辛辛苦苦養(yǎng)活他們一場。”
黃菁菁提著褲腳,小心翼翼走上去,“分了家也是我生出來的種,難道分了家就不管老娘了?”
敲打過范翠翠后,家里平靜了很多,黃菁菁樂見其成,不受孫婆子的挑撥。
孫婆子要伸手挽黃菁菁手臂,被黃菁菁躲開了,“路不好走,你挽著我,我摔倒豈不是連累你了?”
孫婆子想想也是,黃菁菁這體型,壓著她,她可受不住,“說的哪兒的話,是我連累你還差不多,走吧走吧。”
黃菁菁走得慢,生怕不小心摔著了,走到門口,拽著褲腳的手心都在冒汗。
“娘,您回來了,嬸子他們來了。”范翠翠的聲音分外熱絡(luò)和諂媚,黃菁菁抬起頭,便看見檐廊上放著兩個背簍,里邊花花綠綠裝滿了東西,身后的孫婆子推了推自己,“四娘,你別要強了,都是親家,互相幫襯沒什么,別人不會說你占兒媳娘家便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