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晉沒理會(huì)藥官,徑自將門推開。</br>　　目光落到柳朝明身上,淡淡道：“昨夜還聽方醫(yī)正說，留了一名藥吏伺候四殿下,怎么一夜過去,藥吏不在,守著殿下的反成柳大人了？”</br>　　她語氣不善，一旁的藥官聽了，連忙解釋：“回蘇大人,那藥吏為四殿下看藥方子去了,臨時(shí)換了下官來守,柳大人顧念殿下的病情,與蘇大人一樣，是前來探望殿下的。”</br>　　蘇晉也沒揪著這一點(diǎn)不放，看了一眼闔目躺在榻上的朱昱深，問：“四殿下怎么樣了？”</br>　　藥官道：“回蘇大人,夜里喂過一道藥，像是好些了,具體如何還要待方大人診過才知。”</br>　　蘇晉“嗯”了一聲，見柳朝明抬步欲走，喚了聲：“柳大人。”追上幾步：“大人這是要去廷議？”又看了眼天色，離卯時(shí)還有小半個(gè)時(shí)辰，笑了笑道,“前日議事議了一半就被秋禮打斷,難得大人此刻閑暇,時(shí)雨與大人一起去奉天殿。”</br>　　這又是要找幌子來拖住他了。</br>　　柳朝明猜到蘇晉的用意，卻不能回絕，否則她便要拿“大人既有閑暇探望四殿下，就騰不出功夫議事？”來堵他。</br>　　等廷議出來，剛回到流照閣，言脩便迎上來：“柳大人，出事了。”</br>　　柳朝明步子一頓：“朱弈珩？”</br>　　“是。今早天不亮，蘇大人命人去后宮蘭苑帶走十殿下，明面上只說有案子要問，咱們的人當(dāng)時(shí)就去請(qǐng)示您了，但因您與蘇大人一起在太醫(yī)院，沒敢上前。”</br>　　言脩眉宇間有些焦急：“大人，蘇大人應(yīng)是猜到安南販貨的案子是十殿下做的了，咱們要去跟她要討么？”</br>　　怎么討人？</br>　　如今朝中大權(quán)，他與蘇時(shí)雨各掌一半。除非能在蘇時(shí)雨擄走朱弈珩的當(dāng)口將她堵個(gè)正著，否則怎么討，帶人闖去刑部鬧么？</br>　　柳朝明道：“不必，朱弈珩是個(gè)聰明人，知道只要不將銀子的去向透露出去，蘇時(shí)雨不會(huì)要了他的命。”一頓，添了句，“也就受一點(diǎn)皮肉苦。”</br>　　可事情到了這個(gè)地步，所謂的“皮肉苦”又豈止是“一點(diǎn)”？</br>　　言脩正想著是否要私下托人去刑部打聽朱弈珩的安危，那頭柳朝明問：“沈青樾已走了？”</br>　　“是，寅時(shí)與翟御史，劉寺丞一并啟程，蘇大人送了沈大人過后才去的太醫(yī)院。”</br>　　柳朝明在桌案前坐了，一夜未睡，此刻卻不困，闔上雙目，眼前浮現(xiàn)的是昨晚棋局。</br>　　白子四周是密不透風(fēng)的黑子，但唯一能將它吞沒的，卻是另一枚叫作“蘇時(shí)雨”的白子。</br>　　如何將這枚白子變作黑子呢？</br>　　柳朝明深思半刻，對(duì)言脩道：“把安南行商案的卷宗拿來，令錢月牽來見本官。”</br>　　月末朔風(fēng)北來，日子一日冷似一日，每日醒來都能見著葉稍檐頭凝著初霜，晶瑩的，蕭瑟的，人人都說今年霜露來得早，想必很快就要落雪。</br>　　卻遲遲不見雪，至九月，反倒先來了幾場(chǎng)寒雨。</br>　　一下雨就是透骨的冷，吳寂枝從刑部趕往流照閣的路上，攏了攏氅衣，直到推開公堂的門，一股熱氣撲來，才慰了這渾身上下的寒——蘇晉是女子，較之這滿朝文武畏寒一些，剛到九月，公堂里已經(jīng)燒起銀炭。</br>　　她以手支頤，正閉目養(yǎng)神，聽到吳寂枝進(jìn)屋也沒睜眼，只問了句：“招了么？”</br>　　“還沒。”吳寂枝有些難以啟齒，“以按吩咐換藤鞭了，但十殿下就是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br>　　朱弈珩到底是王爺，在朱南羨回宮前，即便蘇晉要行刑訊，也不敢行得狠了，左右不能少胳膊斷腿，是以只能用鞭子。</br>　　沒成想朱弈珩看著不溫不火，臨到這時(shí)了，練就一身硬骨頭，無論你軟硬皆施，威逼利誘，酷刑伺候，除了笑，只有四個(gè)字，“毫不知情”。</br>　　蘇晉沒奈何，昨日命刑部換了一種特制的藤鞭，鞭上結(jié)著十分細(xì)小的鐵鉤，一鞭子下去，還沒見痕，血粘連著細(xì)肉就出來了。</br>　　“十殿下知道大人必不能要了他的命，就抓牢這一點(diǎn)拿捏大人呢。”</br>　　蘇晉聽了這話，笑了一聲：“隨他拿捏，以為本官?zèng)]了他，還查不出來了是么？”</br>　　吳寂枝這才注意到蘇晉的案頭有一封攤開的密函，她像是已看了，雖閉著眼，眉宇中卻有一絲疲態(tài)。</br>　　密函上說，邛州一名茶商家業(yè)不大，但十余年間，有數(shù)回以販茶的名義轉(zhuǎn)移過千萬兩白銀，因戶部黃冊(cè)沒記錄，這一查猶如大海撈針，能這么快就找到線索，已堪稱運(yùn)氣極佳了。</br>　　可惜，然這茶商早已去世，家中人也不知所蹤。</br>　　吳寂枝問：“大人可要派人去邛州追查？”</br>　　“不必了。”蘇晉道，她睜開眼，順手拿過一張大隨北疆圖，指著邛州的位子，“我有一個(gè)不大好的揣測(cè)。”</br>　　邛州位于北疆與西北之間，面上看沒什么，可移目往上，就可見三個(gè)與大隨接壤的鄰國(guó)，由西到東，分是赤力，達(dá)丹（注），與北涼。</br>　　其中，涼是前朝涼國(guó)與達(dá)丹舊部所建，赤力位于西面，而達(dá)丹所居的大片草原，分成不同部落，各部都有自己的王，合稱達(dá)丹。</br>　　“戶部的尹郎中帶著幾個(gè)人幫我算了筆賬，萬萬兩白銀，從安南分?jǐn)?shù)次流入大隨，即便再縝密，只要還在大隨境內(nèi)，就很難查不到。”</br>　　“大人的意思是，這萬萬兩白銀，再流入大隨后，又流出去了？”</br>　　蘇晉“嗯”了一聲：“既在邛州出現(xiàn)，應(yīng)該往北走了，赤力與北涼和我們互有交戰(zhàn)。”她的指尖在北域圖上直滑而上，然后點(diǎn)了點(diǎn)，“查查這個(gè)達(dá)丹。”</br>　　查達(dá)丹不過三個(gè)字，說起來很簡(jiǎn)單，怎么查，如何查，卻是個(gè)難題。</br>　　部落太多，彼此之間合縱連橫，從哪里入手，入手以后怎么往下走，都得仔細(xì)思慮。</br>　　蘇晉只管吩咐，只管問結(jié)果，難題落不到她身上，頭疼的是下面的人。</br>　　吳寂枝將密函收好，想著事不宜遲，打算去找兵部的人一起商量，剛退出去沒多久，又回來：“蘇大人，文遠(yuǎn)侯過來了。”</br>　　蘇晉一愣，齊帛遠(yuǎn)性情清寡，遠(yuǎn)避朝堂，雖與謝煦是至交，除了她彈劾朱稽佑的那回相助過一次，這些年倒未與她有太多來往，即便有，也是點(diǎn)到為止。</br>　　到底是世交長(zhǎng)輩，蘇晉屏退了吳寂枝，理了理衣衫，迎出公堂，十分有禮地一拜：“侯爺有事命人吩咐晚輩一聲便是，何必親自來這一趟？”</br>　　齊帛遠(yuǎn)的須發(fā)已全然白了，清癯的面頰有歲月痕跡，但那份沉淀進(jìn)骨子里的書生風(fēng)骨依舊不改。</br>　　他淡笑了笑：“老夫是來辭行的。七月時(shí)，胥之來京，邀老夫去杭州柳府小住，老夫應(yīng)了。此一去不知何時(shí)歸，京師故人無幾，因此特進(jìn)宮來與你和柳昀辭行，望你日后一切安好。”</br>　　蘇晉道：“侯爺與柳老先生是至交，若能去杭州柳府住上數(shù)月乃或一年，彼此作伴，這是好事。還望侯爺回京時(shí)，與時(shí)雨來信一封，時(shí)雨也好盡晚輩之道，去城外接您。”</br>　　齊帛遠(yuǎn)并沒有久留的意思，在她公堂里吃了一盞茶，便起身告辭。</br>　　但告辭也不是往別處去，而是往流照閣的正院尋柳朝明。</br>　　蘇晉自是相陪，一路穿廊過徑，又聽得他道：“胥之七月來京，曾到老夫府上小住，這么多年了，他還是刻板，提了好幾回柳昀的玉玦，一提就氣，一氣就不愿回府見柳昀。聽說他后來還特地見了你，只盼沒有為難你才好。”</br>　　蘇晉耳根子一跳：“柳大人的玉玦？”</br>　　齊帛遠(yuǎn)“嗯”了一聲，語氣清清淡淡的，卻帶著一絲意外：“當(dāng)年柳昀離開柳府，才十一歲，帶走了一枚玉玦，那是他母親留給他唯一的遺物，也是他最珍貴的事物。”他說著，一笑，“怎么，柳昀沒與你提過？老夫還道他這些年與你走得近，你知道這事呢。”</br>　　蘇晉道：“侯爺說笑了，柳大人慣不愛提自己的事，晚輩與他走得近，也只是言及公務(wù)居多。”</br>　　齊帛遠(yuǎn)點(diǎn)頭：“嗯，他是這樣的性子。”</br>　　蘇晉原不想再問，可所謂的柳府玉玦，她也是有一枚的，還是柳胥之親手相贈(zèng)。</br>　　那句“唯一的遺物”，“最珍貴的事物”，如同一張織錦圖上忽然繡偏的針腳，容不得她忽視。</br>　　“敢問侯爺，柳大人的玉玦，原本可是一雙的？”</br>　　“不該說一雙，而是一對(duì)。”齊帛遠(yuǎn)道，“胥之這個(gè)人刻板，成親時(shí)，連聘禮也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也就這么一對(duì)玉玦，是他刻意選了好玉，尋匠工做了一對(duì)，贈(zèng)了一枚給柳昀母親，難得的人間煙火與清歡，后來還打算傳承下去，給柳昀，再給兒孫。”</br>　　蘇晉聽了這話，一陣心驚，腦中恍恍惚浮起一個(gè)念頭——原來柳胥之那枚玉玦，不是贈(zèng)謝相之后，而是想贈(zèng)柳昀之妻？</br>　　可她早已將自己許給了朱南羨，怎么能受？</br>　　不管這個(gè)念頭是真的亦或只是出于揣測(cè)，它既在她心中生根，那玉玦她是一刻也不能留了。</br>　　齊帛遠(yuǎn)看蘇晉頓在原地，喚了聲：“阿雨？”然后問，“怎么，你其實(shí)曉得這玉玦？”</br>　　不然如何知道是一對(duì)？</br>　　蘇晉搖頭笑了笑：“見柳伯父佩戴過罷了。”</br>　　她抬目看了眼匾額，流照閣正院已至：“晚輩刑部還有要事，便送侯爺?shù)酱耍顮敶巳ズ贾荩宦菲巾槨！?lt;/br>　　齊帛遠(yuǎn)點(diǎn)頭：“好，日后記得，不必稱老夫侯爺，也換一聲伯父。”</br>　　蘇晉應(yīng)了，拜別了齊帛遠(yuǎn)，目送他進(jìn)了柳朝明的公堂，匆匆走了。</br>　　這一走卻沒回她方才提的“有要事”的刑部，而是轉(zhuǎn)首出了流照閣，對(duì)守在閣外的小吏道：“備馬，送本官回府。”</br>　　小吏連忙應(yīng)了，等蘇晉到了正午門，馬車已候在金水橋畔了。</br>　　蘇晉徑自命人將馬車趕回府，去屋里取了玉玦，還沒出房門，阿福見了她便叫喚：“十三殿下，十三殿下！”</br>　　這一叫便引來了覃照林，一見蘇晉已將官袍換下，身著一身青衫，問：“大人，您咋這時(shí)候回府了？”又問，“您要去哪兒，俺送您。”</br>　　阿福又叫：“殿下，殿下！”</br>　　裝著玉玦的匣子握在手里，烙鐵一般燙，她早已應(yīng)了朱南羨的婚約，如今怎么能接他人信物？</br>　　蘇晉覺得難以啟齒，只道：“你別管了，我有急差要辦，去過就回宮。”</br>　　等走到門口，看覃照林還跟著自己，又吩咐：“我近日宮中事忙，想必接下來數(shù)日不能回府，你守著蘇府，平日里要放機(jī)靈點(diǎn)。”</br>　　覃照林嘿嘿一笑，撓撓頭：“俺知道，俺知道，大人放心。”</br>　　蘇晉遣走宮中駕車的小吏，獨(dú)自將馬車趕到柳府。</br>　　來應(yīng)門的是安然，聽了蘇晉的來意，沒敢接這匣子，說道：“玉玦既是老爺相贈(zèng)，蘇大人即便要?dú)w還，也該由我家大人來受，斷沒有安然替他受了的道理。”</br>　　蘇晉道：“我原不知這玉玦如此珍貴，以為只是信物，而今知道另一枚玉玦竟是大人令堂的遺物，直覺受之有愧，是一刻也不敢再留。”</br>　　她沒提她知道這玉玦是該傳承下去的一對(duì)，太難開口。</br>　　安然十分為難，思慮半晌，說道：“那不如這樣，請(qǐng)?zhí)K大人在正堂稍坐片刻，待安然去取筆墨，蘇大人給我家大人留書一封，說明還玉因果，待我家大人回府，安然會(huì)將書信遞與他過目。”</br>　　蘇晉頷首。</br>　　這樣好，她之所以來柳府，本就想略去當(dāng)面還玉的困窘，留書一封，總好過當(dāng)面道明因果。</br>　　誰知安然剛退出去沒幾步，又回來：“賬房與偏房的筆被阿留拿去后院洗了，大人的書房雖離得近，等閑不能入內(nèi)，安然要去東院書房取筆紙與墨硯，還請(qǐng)?zhí)K大人多等片刻。”</br>　　蘇晉應(yīng)好，獨(dú)坐在正堂吃了一會(huì)兒茶。</br>　　方才只想著快些將玉玦歸還，沒多作思慮，此刻靜下來，便有不少念頭自心里浮起。</br>　　安南行商案查到最緊要的一步，卻斷了線索，她大可以拿著現(xiàn)有的“證據(jù)”，佐以“殺無赦”的密詔去治柳昀的罪，可是，然后呢？</br>　　她當(dāng)真想要柳昀的命么？</br>　　蘇晉知道她該是果斷的，不留情的，可臨到這最后一步，她仿佛是站在懸崖邊，山嵐呼嘯，身旁就是柳昀。</br>　　她一伸手，就可以把他推下去。</br>　　指尖已觸到他的背脊，卻一下沒了力氣，眼前是初遇暮春的連天雨，耳畔是他問自己“你可愿來都察院，隨本官做一名御史”，再鼓足勇氣，看到山石滾落的白屏山，他來救自己。</br>　　她欠的還沒還，也還不起。</br>　　蘇晉只盼有一股力氣，自九天來也好，自閻羅來也罷，助自己不顧心頭輾轉(zhuǎn)，將這一掌推下去。</br>　　推下去，就能塵埃落定。</br>　　柳府靜悄悄的，也不知怎么，蘇晉心底忽然浮起了安然方才說的一句話，“大人的書房雖離得近，等閑不能入內(nèi)”。</br>　　她還記得，當(dāng)初阿留也曾與自己說過：“大人的書房除了三哥誰也不能進(jìn)，當(dāng)初有個(gè)婢女就是因?yàn)檫M(jìn)了大人的書房……”</br>　　阿留的話沒說完，但蘇晉私下記住，后來著人打聽。</br>　　柳朝明命人杖斃婢女，立下規(guī)矩，自此柳府再無一人敢進(jìn)他的書房。</br>　　那一股能助自己將臨淵一掌推下去的力氣，在柳昀的書房么？</br>　　蘇晉擱下茶碗，站起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