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第63章 獻舞
酉時,京城的燈火次第燃起,正是花樓開門迎客的時辰。</br> 馬車里,虞靈犀依照唐不離的計劃,換了身淺金色的紗衣長裙。菱花鏡中的美人長發(fā)綰做朝云髻,額間一點花鈿,櫻唇杏腮,艷麗無雙。</br> 唐不離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很快就弄到了青樓內(nèi)院的通牌。</br> 青樓只接男客,虞靈犀本打算讓青霄執(zhí)通牌混入其中,將紅珠帶出來。</br> 不料內(nèi)院藏得極深,一張牌一位客,只進不出,更遑論要帶走一個大活人。</br> 有些話旁人無法代傳,虞靈犀必須要當面問紅珠,故而再三思索,只能親自前去一探究竟。</br> 正想著,馬車停了。</br> 穿著淺杏色男裝的唐不離撩開車簾上來。</br> 她唇上裝模作樣地貼著兩撇短髭,隨身的長鞭綰成幾圈掛在腰間,儼然就是一個清秀風流的紈绔公子。</br> 見到妝扮好的虞靈犀,“唐公子”不由瞋目道:“我的歲歲,你今日真是、真是……”</br> 厭惡讀書的清平鄉(xiāng)君詞窮,“真是”了半天,也找不出合適的辭藻形容,咋舌道:“而今我才真切感受到,你這‘京城第一美’的稱號并非虛傳。”</br> 此番少女抹上花娘的妝扮,金紗華美,更添幾分勾人的柔媚,不像寵妾,倒更像是神妃仙子。</br> 虞靈犀本人倒是不太適應。</br> 她臉上脂粉太厚,衣裳又太薄,蹙蹙眉道:“這妝扮輕佻秾麗,實在難受。”</br> 如此大膽的妝容服飾,她也只有在前世服侍寧殷時,被逼著穿過一次。</br> 不過那是在寢房之中,倒也無所謂丟臉不丟臉,比不得今日要招搖過市。</br> 若非通牌只有一張,而她的樣貌身形實在與男人挨不上邊,穿男裝一眼就能被識破,她才不想多此一舉扮成“唐公子”的寵妾。</br> “攬春閣雖不接女客,卻允許男客帶自己的姬妾前去調(diào)-教學習。歲歲且扮作我的寵妾,隨我混進內(nèi)院,再尋機會去找你想找的人。”</br> 唐不離又將計劃細細復述了一遍,而后看向馬車外候著的青霄、青嵐兩兄弟,“你們么,就在前院接應,別打草驚蛇。”</br> 安排好一切,虞靈犀遮上面紗,跟隨“唐公子”下車。</br> 燈火的喧囂立即撲面而來,鶯歌燕語環(huán)繞四周,極盡奢靡。</br> 入了攬春閣的門,虞靈犀方覺出此處略微熟悉。</br> 越往里走,這股熟悉之感便越發(fā)深重。直至沿著脂粉輕浮的九曲畫廊走向內(nèi)院,遠遠瞥見西邊茶室翹起的檐角,她才篤定此處來過。</br> 當初她遇刺手臂中毒受傷,寧殷便是將她帶來此處內(nèi)院的雅間療傷。</br> 啊,攬春閣里有他的內(nèi)應么?</br> 思緒略微飄飛了一瞬,便見身旁的唐不離攬住她的肩,嘻嘻笑道:“聽聞素琴姑娘一曲西域舞舉世無雙,特地帶愛妾前來學習,回府也好跳給本公子消遣。”</br> 原是護院上來查驗通牌。</br> “公子和夫人請進,不過……”</br> 護院將通牌還給唐不離,看了她身后的青霄與青嵐一眼,“侍衛(wèi)仆從一律不得入內(nèi)。”</br> 虞靈犀略微回首,以眼神示意。</br> 青霄、青嵐二人領(lǐng)命,退后一步,各自分頭前往約定的接應之處。</br> 內(nèi)院的樓閣不似前院那般浮華艷麗,反而分外雅致,可聞琵琶琴音叮咚。</br> 龜奴引著唐不離二人去素心姑娘的小樓,在回廊里與一群富貴公子迎面撞上。</br> 為首的那個油頭粉面,攬著身側(cè)之人的肩淫-笑道:“陳兄,那紅蕊姑娘的三寸丁香舌,到底滋味如何啊?”</br> 叫“陳兄”的是個弱冠之齡的年輕人,看上去濃眉大眼頗為正派,可惜一開口就露了底,瞇著眼輕佻道</br> :“銷魂蝕骨,不虛此行。”</br> “難怪陳兄與她纏綿那般久!哈哈哈哈哈……”</br> 后面那些淫詞艷語,不堪入耳。</br> 一旁沉默的唐不離忽然停了腳步。</br> 虞靈犀回眸,疑惑低喚道:“阿離?”</br> 唐不離仿若不聞,死死盯著對面正在結(jié)伴狎妓的狐朋狗友,英麗的面容唰地沉了下來。</br> 虞靈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迎面緩步而來的幾人,忽然明白了:那個“陳兄”,估摸著就是唐不離的未婚夫——太傅之孫陳鑒。</br> 來不及安撫,唐不離已有了動作。</br> 她解下腰間懸掛的長鞭,大步朝陳鑒走去,手腕一抖,鞭影如蛇甩出。</br> 廊下琉璃燈滅,驚呼四起,陳鑒嗷的一聲朝后摔去,臉上出現(xiàn)了一道紅腫的鞭痕。</br> 陳鑒捂著臉驚怒道:“你是何人?為何打人!”</br> 唐不離本就不滿這樁婚事,此時怒上心頭,握著鞭子冷笑:“我是你唐祖宗!打的就是你這個人模狗樣的大淫-賊!”</br> 陳鑒的慘叫和同伴的呼救驚動了樓下護衛(wèi),此時再阻止已經(jīng)來不及了。</br> 虞靈犀只好趁亂退下,轉(zhuǎn)身朝青霄踩點過的雜房小跑而去,據(jù)說紅珠就在那里。</br> 剛下樓,便險些與一人迎面撞上。</br> 定睛一看,原是個熟人——曾向她提過親,后又與一狐媚外室茍且的成安伯世子。</br> 難怪攬春閣的內(nèi)院戒備如此森嚴,真是藏龍臥虎,隨便走三步都能撞見一位前來消遣的達官顯貴。</br> 兩人曾見過面,虞靈犀忙不迭垂首斂目,卻被成安伯世子一把拉住:“站住。”</br> 虞靈犀心下一緊:莫不是被認出來了?</br> 她將頭垂得更低些,唯有兩扇鴉羽般的眼睫在面紗外撲簌抖動。</br> 卻見成安伯世子“咦”了聲,繞著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之前不曾見過。”</br> 說著,便要上手來扯她遮面的輕紗。</br> 虞靈犀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忙捂著面紗后退一步,撞入一個硬實的懷抱。</br> 世界陷入一瞬的沉寂。</br> 熟悉清冷的檀香縈繞,令她下意識想起了壽宴上那片毫不停留的紫色衣擺。</br> 虞靈犀僵立著,心臟驟然一縮,而后漫出無限的酸疼來。</br> ……</br> 薛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br> “這是……哪兒?”</br> 揉著鈍痛的后頸起身,才發(fā)現(xiàn)他僅穿著松散的褻服躺在垂紗軟榻上,而身側(cè),一名香肌玉骨的女子緊貼著他而睡,發(fā)出綿軟的嚶嚀。</br> 薛岑頓時大駭,從榻上跌了下來,帶起案幾上一堆器具稀里嘩啦倒下。</br> “干嘛呀?”</br> 那女子徹底被吵醒了,不滿地打著哈欠起身,釵墮鬢松,滑下的被褥露出大片旖旎風光。</br> 可薛岑著實沒有欣賞的勇氣,紅著臉別過頭道:“姑娘快將衣裳穿上,這……這成何體統(tǒng)!”</br> “公子莫不是在說笑?來我們這兒的都是脫衣服的,沒見過穿衣服的。”</br> 女子毫無羞恥之心,軟若無骨地往薛岑身上靠,嘻嘻調(diào)笑,“何況,公子方才不是脫得挺歡心的嗎?”</br> 薛岑只覺腦中嗡地一聲,什么禮教規(guī)矩都忘了,起身推開女子道:“你胡說!我……我……”</br> 他背過身,慌忙地檢查自己的衣物。</br> 他沒有過女人,說不出眼前情況到底是失身了還是不曾。他心亂如麻,卻在見到胸腹處幾個鮮紅的口脂印時,忽的冰冷了手腳。</br> 花娘眼睜睜看著這玉面郎君的臉從緋紅褪為慘白,不由嚇了一跳,伸出丹蔻艷紅的手指戳了戳他:“公子,沒事吧?”</br> 薛岑哆嗦地合攏衣襟</br> ,因為手抖得太厲害,衣帶系了好幾次都不曾系好。</br> 他赤紅的眼中洇出淚來,半晌沙啞道:“出去。”</br> 看到他哽咽的喉結(jié),花娘嘴角一番抽搐。</br> 來這都是找快活的,何至于哭啊?</br> “公子……”</br> “出去!”</br> 于是花娘便將那句“昏得跟死人似的,沒來得及”給咽了回去,白眼翻到后腦勺,哼了聲披衣走了。</br> 薛岑仍怔怔坐在地上,清俊的面容滿是灰敗。</br> 到底是這青樓的人刻意宰客陷害,還是七皇子……</br> 他握緊了雙拳,撐著榻緩緩起身,將地上散落的衣袍玉帶一件件拾起。</br> 仿佛是要拼命攏起破碎的尊嚴,越撿眼睛越紅。</br> 吱呀,門再次開了。</br> 薛岑慌亂抬頭,可進來的不是花娘,而是個額角有疤的送茶小婢。</br> “公子,請用茶……”</br> 侍婢抬起頭來,卻在見到薛岑樣貌時驚顫,手中杯盞摔落,發(fā)出刺耳的碎裂聲。</br> 薛岑也認出了她,不由將衣裳攏在胸前護住:“紅珠?”</br> 眼前之人,不就是趙家小姐那名失蹤的貼身婢女嗎?</br> 相顧無言,紅珠瞳仁抖動,轉(zhuǎn)身就跑。</br> 她的表現(xiàn)實在太過反常了,又撞見了自己這番狼狽的模樣,薛岑不禁羞憤交加,上前解釋:“紅珠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樣……”</br> 紅珠卻如見索命鬼,驚得大叫起來。</br> 她哭著去拽門扉,發(fā)現(xiàn)拽不動,便縮在墻角哀求道:“我什么都沒看見!那天撞見你們密談的是小姐,我真的什么都沒聽到!薛公子放過我吧!”</br> “什么密談……”</br> 薛岑意識到了不對勁,怔怔地看著紅珠,“你在說什么?”</br> ……</br> 內(nèi)院廊下。</br> 虞靈犀感覺腰上一緊,后背立即貼上一片硬實的胸膛。</br> “新來的?”</br> 她聽到頭頂傳來一聲極輕的嗤笑,熟悉的嗓音散漫而又低沉,“怎么,成安伯世子也對這美人有興趣?”</br> 這個聲音虞靈犀聽過千萬次,從來沒有哪一次如今夜般,令她心悸難安。</br> 她記得壽宴上,寧殷那雙陌生而冰冷的眼睛。</br> 她和寧殷都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在這樣的境地相遇,實在是尷尬至極。</br> 同樣尷尬的,還有成安伯世子。</br> 他去過皇后壽宴,自然認出了面前這位紫袍華服的俊美青年是誰。</br> 雖無權(quán)無勢,但到底是個皇子,成安伯世子好美卻不溺色,只得松手賠笑道:“殿下喜歡,怎敢橫刀奪愛?”</br> “很好。”</br> 寧殷似是沒認出懷中的女子是誰,淡然道,“今晚就她了,諸位大人請。”</br> 虞靈犀這才留意到他身后還站了兩位中年男子,看服飾打扮,應是著常服夜游的文臣。</br> 此時騎虎難下,虞靈犀還未想好怎么脫身,便被強行攬著上了樓,進入一間雕金畫壁的雅房。</br> 華貴的花枝燭臺落地,明燈如晝,照得滿屋珠簾璀璨無比。</br> 屏風后,已有琴娘奏樂,琴音如流水鳳鳴,高雅無雙。</br> 寧殷與那兩位文臣落座,自顧自斟了杯酒,乜眼看向金紗明麗的美人:“叫什么名字?”</br> 他好像真的沒認出自己來。</br> 也是,自己穿成這般模樣,濃妝艷抹還蒙著臉,誰能認出來?</br> 虞靈犀第一次嘗到了拘束的滋味,在寧殷的審視中抬不起頭來,只想快些脫身去找紅珠的下落。</br> 可她走不動,也不敢出聲回應。</br> 寧殷冷淡陌生的眼神像是沉重的枷鎖,將她釘在原地。</br> 心亂如麻,</br> 真是沒有比現(xiàn)在更糟糕的地步了。</br> 寧殷卻是恍然一笑:“原來是啞女。”</br> 兩名文臣相視一眼,其中一名年紀稍輕的頷首,率先開口道:“臣……我等冒險前來,是與閣下有要事商議,而非貪戀聲色……”</br> “跳個舞。”寧殷充耳不聞,只瞇眼看著燈火下輕紗覆面的窈窕美人。</br> 虞靈犀僵住了。</br> 她不擅跳舞,可偏偏聽從唐不離的計劃,做舞姬寵妾打扮。</br> “七殿……”那文臣苦口婆心,還欲試探。</br> 寧殷卻是擱盞,沉聲道:“跳。”</br> 一字之重,如有千鈞。</br> 虞靈犀只好僵硬著身子,踩著琴聲音律,慢慢地舒展手臂。</br> 她出身將軍府,學的是琴棋書畫,無需學那下等的姬妾以聲色娛人。</br> 是以兩輩子,她只會跳一支舞,還是上輩子寧殷逼她學的,因為他說想看金鈴在她白皙起伏的身形上叮當跳躍的樣子。</br> 那時的她有點害怕,亦有點委屈,學得不怎么認真,動作都已忘得差不多了。何況那樣的舞需要專門的曲子來配,與這輕緩的琴音套不上,故而跳得十分生疏磕絆。</br> 她全程盯著腳尖和飄飛的裙裾,不敢看寧殷的眼睛。</br> 從兩位文臣一片死寂的態(tài)度來看,大約,是不忍直視的。</br> 酷刑也不過如此。</br> 一曲畢,屋內(nèi)靜得只聽得見虞靈犀略顯急促的呼吸。</br> 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福禮欲退,卻聽這片死寂中忽的傳來了突兀的掌聲。</br> “甚妙。”</br> 寧殷像是看到什么絕妙的表演般,撫掌大笑起來,笑得雙肩都在抖動。</br> 他這么一笑,虞靈犀便不好退場,僵在原地。</br> 那兩名文臣也不明所以,面面相覷。</br> 寧殷收了笑,乜眼問:“跳得不好看嗎?”</br> “好看,好看……”</br> 兩人只好跟著抬手,敷衍地鼓起掌來。</br> “過來。”寧殷顯出愉悅的樣子。</br> 虞靈犀走不成了,便小步挪著靠近,依舊低著頭。</br> “坐。”寧殷又道。</br> 虞靈犀面紗外的杏眸抬起,飛快環(huán)視一眼四周。</br> 屋內(nèi)一共才三把椅子,并無多余的位置。</br> 見她遲疑,寧殷交疊的腿倒是放了下來,屈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叩著膝頭,暗示得不能再明顯。</br> 該不會是,讓她坐在他腿上?</br> 在兩位來意不明的文臣面前,這未免也太……</br> 這人做衛(wèi)七時處處乖順,做攝政王時又沉迷殺戮,表現(xiàn)得不近女色。</br> 未料做七皇子時,卻是這般葷素不忌……</br> 罷了,如今的自己,沒有資格說他。</br> 虞靈犀咬唇,小心地藏著情緒。</br> 未及多想,她抬手撐著八仙桌輕盈一跳,姿態(tài)優(yōu)雅地坐在了桌面上。</br> 酒盞傾倒,淅淅瀝瀝的水打濕了她葳蕤垂下的金紗舞裙,一滴滴,在燭火下折射出清冷耀眼的光。</br> 那兩名文臣愣住了,寧殷也怔了怔神。</br> 片刻,他眼底綻開興味的笑來,屈指叩著膝頭的手緩緩抬起,落在了虞靈犀的背脊處。</br> 而后隔著薄薄的布料,沿著她背脊的妙曼曲線往下,若有若無地停留在腰窩的凹陷處。</br> 虞靈犀頓時渾身一緊,像是被人捏住命門般,下意識要打顫。</br> 若非寧殷此時的神情太過佻薄,一副置身局外的散漫,她幾乎以為,寧殷認出她來了。</br> 那兩名文臣大概見他真的沉迷女色消遣,無心奪權(quán)。</br> 眼見七皇子正在興頭上,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作揖告退。</br> 那兩人一走,虞靈犀</br> 便見他眼底的笑意淡了下來,化作一片熟悉的黑沉冷寂。</br> 搭在虞靈犀背上的手,也緩緩撤下,重新擱回了膝上。</br> 這樣的變化,令虞靈犀急促的心跳也平靜下來。</br> 她知道,方才寧殷不過是做戲。</br> 戲演完了,她也該走了。</br> 虞靈犀腳尖點地,趁機離席。</br> 腰帶被勾住,寧殷悠悠開口,用的是與方才截然不同的冷沉語氣:“打翻了我的酒,不補償一杯就走?”</br> 虞靈犀認命,只好重新斟了杯酒,垂首斂目遞到寧殷面前。</br> 寧殷不接。</br> 他抬起黑冰似的眼來,緩聲笑道:“以前我喂小姐吃東西,可不是這樣喂的。”</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