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第一百五十九章 仙妖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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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友是她兄長, 不去幫幫忙嗎?”
“我就在幫呢,你待我去正法殿后殿禁制塔就好,她頭鐵得很,能頂好久呢。”
“……你們真的是兄妹嗎?”
“我們真的是,比親的還親。”
趁著正法殿大亂,孟盈揣著殷琊變化成的白狐貍一路向正法殿后殿快步而去, 她中間經(jīng)過不少禁制, 但懷里的白狐貍雙瞳一亮后, 那些禁制大多都自動散開讓她進入。
不多時,在殷琊的秘法下, 闖過一道極為嚴(yán)密的禁制,便看到了正法殿后一座懸空小島,島上立著百丈高的青石巨塔, 這座塔共有九層,每一層都在緩慢地以某種玄秘的速度運轉(zhuǎn)著,耦合處每組成一道符文,那符文便飛出去, 融入塔下一個巨大的傳送陣?yán)铩?br/>
“這就是……禁制塔。”孟盈咽了一下,既恐懼又興奮道, “總控這天底下所有正法殿下轄的秘境開啟關(guān)閉之地,正法殿最緊要之處。”
正法殿不止是修界的最高公堂,它掌控著修界諸多大事要事, 諸部洲大型秘境的開啟, 如山海禁決、或是穢谷等地, 何時開啟、何時關(guān)閉,均由正法殿的禁制塔運轉(zhuǎn)。
甚至,這禁制塔能影響妖魔封印的運轉(zhuǎn)。
孟盈遠(yuǎn)遠(yuǎn)看到便不敢靠近了,因為那禁制塔下栓著三條鐵索,鐵索盡頭,各系著一頭氣息恐怖的化身后期異獸。
“那是……古妖肥遺?”
三頭異獸俱身高數(shù)丈,其中一頭,龍首鱷身,身披刺甲,卻是只有傳說中才能聽說過的古妖肥遺。
“確是古妖肥遺的后裔,不過人族這里不會妖族的血脈覺醒,看著兇狠,追根究底不過是頭未開靈智的妖獸罷了,放我下來,我自有法子對付它。”白狐貍從孟盈懷里跳下來,抖了抖身上的絨毛,身后長尾一一出現(xiàn),一身靈力也節(jié)節(jié)暴漲,待出現(xiàn)第八條尾時,他一身氣息已經(jīng)赫然到了元嬰后期。
“小姐姐,你心挺大的呀,我可是妖族,只要我成功毀了禁制塔,天底下大多數(shù)禁地的禁制就會大幅削弱,你們?nèi)俗寰屯炅恕!币箸饜汉莺莸馈?br/>
孟盈道:“我不怕。”
殷琊:“為什么?你不怕死嗎?”
孟盈:“我怕死,不過我觀察你們也很久了,現(xiàn)在的修界發(fā)生了異變,所有死掉的人不會往生輪回,而是投入九獄,成為獄主的棋子。如果我是死在子洲,就會成為子洲這里……嗯,應(yīng)該叫溟泉川的鬼魂。而你也同樣擁有一個獄主的身份,不過你能管得到的地域一定不是在子洲,就算率領(lǐng)妖族大開殺戒,也不會選在這里,否則就是白白給子洲增加籌碼。”
殷琊:“……”
孟盈:“你應(yīng)該怕鬼吧,你知不知道懷恨而死的女鬼要比男鬼兇得多?”
白狐貍搖頭。
孟盈:“你要是弄死我,我就跟著你,你應(yīng)該不想打開衣柜或掀開被子就看到一張血淋淋的女鬼臉吧。”
殷琊不禁想起那一年,寶氣如來擼著他的尾巴毛教育過他,世上最可怕的往往不是惡鬼,而是人心。
孟盈:“前面好像打起來了,道友抓緊時間干正事吧。”
白狐貍表面沒什么反應(yīng),但本來翹得老高的尾巴卻緩緩縮了下來,神思飄忽、搖搖晃晃地朝禁制塔走去。
在殷琊靠近的剎那,塔下三頭異獸同時睜開眼,那頭肥遺揚起長頸,張開滿是獠牙的巨口朝天咆哮一聲。
音波登時激蕩而出,震得孟盈神識轟鳴,雙耳劇痛,不得不后退至懸空小島邊緣。
可詭異的是,那音波并沒有傳出島外去,而是撞在島上的結(jié)界后,便忽然消失,肥遺見狀更怒,再次低喝一聲,就在殷琊靠近它們的攻擊范圍時,旁邊一鷹一豹兩頭異獸撲了出去。
黑鷹雙翅一張,羽毛如密密麻麻的箭支般立起,隨時會將目標(biāo)射成蜂窩。
豹子更是兇悍,血盆大口中的舌頭竟是一頭巨蟒,閃電般朝著殷琊吞去。
殷琊不閃不避,雪白的狐身仰天一嘯,立時身后出現(xiàn)了一只巨大的、紫晶般的狐眼。
“汝為妖否?!”
這狐眼好似帶著一種極為強烈的蠱惑,鷹豹二獸僵立了一瞬,殷琊又道。
“既為妖,何不跪服王族!”
妖獸中有血脈與等階壓制一說,尤其是在殷琊祭出一面巨大的妖旗后,那兩頭化神期的巨獸雖不情愿,但也不敢再露出攻擊的意圖。
只有那肥遺,巨大的身軀直立而起,凝重地盯著殷琊祭出的妖旗,半晌,竟口吐人言。
“妖族共有四桿萬儺旗,其上有四大圖騰,分別為九色、須彌、重明、魘生……你應(yīng)是天狐族中魘生一脈,但這桿須彌萬儺旗卻是來自于須彌黿,你到底想來做什么?”
“哦?”殷琊意外地看著那肥遺,他還當(dāng)對方只是頭被馴服的妖獸,沒想到還留著一絲血脈中的靈智,“既有靈智,我想做什么,你應(yīng)該不會不知道吧。”
肥遺前爪一踏地面,脖頸上的鎖鏈一股電流竄動,它身形一震,道:“我等負(fù)責(zé)守護禁制塔,不允任何人靠近,沒有帝君詔符,想解除封妖大陣禁制,絕無可能。”
殷琊道:“若我有呢?”
“不可能!”肥遺的獸瞳里仿佛浮現(xiàn)某種期待,但仍恪盡職守道,“便是帝君,也需在禁制塔需參習(xí)數(shù)年方可知操控之道,現(xiàn)任帝君繼位數(shù)日,除非長老院……嗯?”
殷琊眼里暗芒閃爍,身前浮現(xiàn)一張符,這符由血畫就,上面符文詭異,竟讓人一見便生暈眩之感。
“帝君的詔符我有,只不過是前任的,同為妖族,你放我進去,我就放你自由,如何?”
……
正法殿·前殿。
轟鳴聲響徹天地,黑白的道印與兩面觀音宛如水火不容的宿敵一般,單單立在那里,便是你死我活。
“若非逆道,值得嘉勉。”
正法天道碑附近的空間被分割開來,應(yīng)則唯拂掌虛點,天地倏化烏白,筆墨蕩開之處,來不及逃走的人,紛紛身形化為水墨,都被納入了這方乾坤畫卷之中,融為了畫卷上一張張凝固的驚恐面容。
“這是……什么神通。”場外的人,驚恐回頭,他們知道,這并非僅僅是境界或神通的搏斗,而是兩種道的較量。
滅頂?shù)膲毫︿佁焐w地壓來,南顏聽得到,她修道以來每一分靈氣,都在對這個人發(fā)出戰(zhàn)栗的哀鳴。
唯有佛骨禪心,仍撐持著她站立著,不為丹青畫道所侵。
她固執(zhí)地抬起頭,問道:“我有一事不解,請教道生天之主,何為逆道?”
應(yīng)則唯淡淡道:“逆天地之?dāng)?shù),亂百家經(jīng)義,是為逆道。”
南顏又問:“七佛造業(yè),滅邪除惡,何稱逆亂?”
“持佛骨禪心,自可守正其心,可世人七情六欲難抑,習(xí)汝道者,必為禍?zhǔn)姥А!?br/>
南顏定定地看著他:“故此道止于吾,吾道不傳人,反觀道生天,將心比心,汝為妖魔否?”
她的確未曾傳道于人,或者說,傳于人的乃是七佛造業(yè)之精神,而非功法路數(shù),只會令適才被吸引的修士開拓心境,而非沉溺屠殺邪魔。
似乎也是察覺了的確如她所言,應(yīng)則唯素來無悲無喜的面容上,隱約露出一絲異色,啟唇似要說些什么,最后化作一絲飛快消失的譏誚之色。
“聽聞佛者擅渡,不知你所修之道,可渡妖魔否?”
“渡。”
“可渡惡鬼否?”
“渡。”
“若鬼物無窮無盡呢?”
“苦海無邊,亦是修行。”
“好。”
不知是贊賞她沉凝的心性,還是笑她的無畏,應(yīng)則唯上方的畫卷天穹上,忽現(xiàn)竹筆一抹,頃刻間,被封鎖的天地間剎那化為一片閻羅獄景,無數(shù)惡鬼咆哮著撲向兩面菩薩。
當(dāng)真是無窮無盡的鬼物……
南顏感覺到了,他抱有敵意的并非她本人,而是寂明立下的七佛造業(yè)之說,言語挑釁他并不在意,卻獨獨會被大道之爭所激。
而且應(yīng)則唯本身的實力絕不止如此……不,應(yīng)該說他本人并不是任何獄主,如今能招引惡鬼,眼前之人并非他本尊,必是神念附身。
“請教了。”南顏留下一句話,雙掌輕合,待整個人被一片陰風(fēng)鬼潮淹沒,檀口輕張,眼底一片清寧轉(zhuǎn)為肅殺。
“吾渡亡者,當(dāng)先凈其魂,凈魂不得,滌其罪,滌罪不得,伐其惡相,滅諸三魂七魄,造業(yè)吾佛大悲。”
話音一落,佛骨禪心引出的菩提樹同時颯颯落下綠葉,兇惡的鬼潮立時冒出縷縷青煙,罪行稍輕者,滌蕩魂魄后化光超度,惡業(yè)累積者,灰飛煙滅。
“寂明……好一個七佛造業(yè)。”
這也就是應(yīng)則唯為何最容不下寂明的緣故,除去那一縷強行斬斷的凡心之妒,他所忌憚?wù)撸闶沁@種……可以越過九獄賦予亡魂輪回的道。
珈藍(lán)古佛、寂明,他們一生都窮極此道,欲令世上游散的亡魂得以輪回轉(zhuǎn)生,但他們的道若傳承下去,道生天千年籌謀,便是要獨攬輪回,若是他的道繼續(xù)存在,豈不是證明他們是錯的?
應(yīng)則唯的想法里從來不存在錯,如果有,就把世間糾正,這是他唯一的信條。
善面菩薩超度眾生,惡面修羅斬邪除業(yè),而南顏就像是個苦行僧一般,縱有惡鬼萬千,亦不曾退縮。
“原來如此。”南顏道,“你害怕我,可這只能昭示,道生天的路,于大道漸行漸遠(yuǎn),如是而已。”
……為什么你會像寂明呢?為什么,蕓蕓眾生,偏偏會是他呢?
殺心即起,動念便已山河入筆尖。
“再會。”他漠然道。
山岳崩碎,茫茫一片蒼白撲面,南顏感到兩面觀音發(fā)出不支之聲,一起毀滅前,她聽到遠(yuǎn)遠(yuǎn)一聲疾呼。
“玄宰,封妖山倒了!!!”
“肥遺?怎么會逃出來的……必有妖孽、必有妖孽!”
“誰打開的禁制塔!快把他攔下!”
預(yù)想中的毀滅在加身之前,好似被什么古怪的力量瞬間吞噬進去,南顏感到一只冰冷修長的手把她從一片廢墟中牽起,語調(diào)里帶著一些隱約的責(zé)備。
“當(dāng)真胡鬧。”
南顏混混沌沌地問道:“少蒼?你在哪兒?”
“不急,我會把你送到我在的地方,在此之前,我還多少想讓師者付出些代價。”
……
南顏經(jīng)歷過不少傳送陣了,但這次絕對、絕對是最讓人頭殼發(fā)暈的。
一睜眼,傳送陣出口竟然開在一個凡人的大街上,一處掛著破畫的無人攤子后,南顏一臉懵地拖著穆戰(zhàn)霆走出來,她暫時沒精力分辨自己被傳送到了哪里,便順著土墻滑坐下來低頭定神。
被一起從傳送陣扔出來的穆戰(zhàn)霆之前和正法殿的執(zhí)法使內(nèi)部切磋得過于興奮,一扭頭打算救駕的時候,迎面糊來一群死狀千奇百怪的惡鬼,想抱南顏大腿求鎮(zhèn)邪的時候為時已晚,就被一起壓在畫境山崩下了。
不過好在他也修有敖氏的秘法,本體防御自行啟動,到現(xiàn)在也只不過是筋疲力盡昏迷而已。
過了片刻,南顏看到攤子后微光一閃,殷琊也灰頭土臉地被傳送出來,一屁股坐在她身邊喘著氣。
“我覺得……”殷琊好似受了什么內(nèi)傷,劇烈咳嗽了幾聲道,“下一次,咱們別用這么頭鐵的法子了,真的,我跟你說,道生天那位,不是人,神念寄體也不是。”
南顏揪著被埋時頭發(fā)里纏進去的雜草,道:“孟盈呢?”
“這姑娘刁得很,我在解塔的時候,她在旁邊拿著玉符猛記,估計是拿到什么秘境的訣竅了,早就從正法殿外繞著溜走了。”提起孟盈,殷琊有點不寒而栗,對南顏教育道,“我們這些當(dāng)妖的,少和人類打交道,一個個的心思不純。”
南顏:“哦,那少蒼……”
殷琊:“要不是因為有個你,我才不會跟老三同流合污呢,那孟姑娘單單是刁鉆,老三是真的壞,壞得冒黑水的那種。”
南顏面露殺機:“你把封妖大陣毀啦?”
殷琊:“……你干嘛這么看我,妖族現(xiàn)在須彌黿當(dāng)家,和道生天仇深似海的,讓他們狗咬狗……這可是老三說的。”
南顏:“我怎么覺得這么害怕呢,妖國復(fù)仇的可是整個人族。”
殷琊:“哦不怕,我把老須彌黿的萬儺旗騙來了,現(xiàn)在手里還有一面重明萬儺旗,加上你之前說的山海之境里九色鹿一族的,所有的萬儺旗都在我們手里,只要我們盡快入化神,下面所有的小妖都會服從萬儺旗,妖國主戰(zhàn)派就剩下幾個光桿將軍,我們找個機會把他們套麻袋就是了。”
南顏嘶了一聲:“世間竟有如此歹毒之事,到時萬萬記得叫上我。”
他們倆蹲在路牙子邊你一言我一語,旁邊穆戰(zhàn)霆躺得安詳,這美好的畫面很快引來了路人圍觀。
不一會兒,南顏就發(fā)現(xiàn)自己跟前扔了一小塊銀子,面前一個富家公子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姑娘,賣身葬兄的話,在這街上是要被城里的執(zhí)法士抓的,有什么困難到寒舍,小生年方十七,尚未娶妻。”
滿頭雜草的南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