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07章
就在觸碰到的前一刻,林一慘叫了聲,下巴被兩根手指捏住,力道很大,他幾乎以為自己聽到了骨骼受傷的聲音。
“痛……”林一吸了口氣,試圖掙脫,但是失敗了,“快松開!”
沒松手,伏風(fēng)紋絲不動,“你想干什么?”
雖然音調(diào)不高,卻帶著質(zhì)問的意味,林一慢慢瞇起眼睛,擺出深沉的目光盯著面前的人。
他其實是在想辦法給自己找個臺階下,怎么突然就這么激動了?一副饑渴難耐的姿勢是怎么回事?
林一故作輕松,他想打個哈欠,但是下巴疼,“困了,你把手拿開。”
兩人大眼瞪小眼,氣氛很尷尬。
伏風(fēng)見他眼角已經(jīng)有些濕潤,又看到他的下巴紅了一片,突然就收回手。
前傾的身體失去支撐力,來不及調(diào)整,林一整個人向伏風(fēng)倒去,嘴唇輕碰到他的額頭,兩人都愣住了。
過近的距離,不該是普通朋友該有的,更何況是兩個連朋友都算不上的人。
不過一秒左右時間,林一就手忙腳亂的從伏風(fēng)身上離開。
眼神飄忽不定,呼吸微亂,心跳跟打鼓一樣,砰砰砰的亂了頻率,渾身發(fā)熱,臉上燒的滾燙,大腦出現(xiàn)短時間的空白。
林醫(yī)生默默擰眉,他可能病了。
“抱歉,我平時不是這樣。”林一苦惱,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去火堆那里把頭上的蠟燭點了。
沒有得到回應(yīng),林一抬頭,發(fā)現(xiàn)伏風(fēng)跟無事人一樣,連氣息都沒亂。
那雙保持著過分沉靜的眼,幾乎能讓林一以為自己看到的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明。
伏風(fēng)張口,似乎要說什么,卻在這時,外面?zhèn)鱽砗艽蟮穆曇簟?br/>
很焦急,林一認出來是哈雷,他去掀開簾子,果然見哈雷站在外面,正急的來回走動,跟大猩猩一樣。
耳邊嘰里呱啦的一堆,林一真的一個字都沒聽懂,太快了。
伏風(fēng)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個獸皮制作的袋子,只是被骨針縫嚴(yán)。
他只是淡淡的說了幾個字,原本急躁的哈雷就安靜了下來。
目光一直跟著伏風(fēng),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7黑暗中,林一沉思,哪里不對勁……
林一靠著木柱子摸摸下巴,下一刻他肩膀輕微聳動,哈哈大笑起來。
剛才伏風(fēng)同手同腳了。
哈雷是部落較猛的勇者,他強悍果斷,向他發(fā)出邀請和好感的很多,可他并沒有接受除了自己伴侶以外的其他女人,這是極少見的。
棚屋的哭聲在伏風(fēng)的到來后停止,石床上的女人正在咳嗽,眼睛里有血絲。
伏風(fēng)在查視出了一番之后就吩咐哈雷把他遞過去的幾樣干煸的草煮成一碗。
哈伊一雙大眼睛通紅,時不時的擦眼淚。
“巫,阿媽是不是快……”
哈雷朝自己懦弱的兒子粗吼,“哈伊!”
害怕的扁了扁嘴,哈伊把頭低了下來。
伏風(fēng)站在床邊,微闔著眼,唇輕動,古怪而低沉的調(diào)子從他嘴里發(fā)出,似乎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從悠遠之處而來。
神圣,古老?
床上的女人立刻身子一震,連咳嗽都不敢了,她顫抖的閉上眼,仿佛正在承受來自有種存在的審判。
哈雷拉著哈伊伏在地上,額頭貼著地面。
從哈雷那里離開,伏風(fēng)走的不快,他莫名其妙的回憶起了之前的一幕。
那人身上的氣味混亂,唇有點干,心跳很快,好像他那時候心跳也不慢……
摸了摸額頭,伏風(fēng)眼中閃過一道光芒,好奇,會是什么味道?
回去的時候,那人已經(jīng)睡著了,還是那個姿勢,四肢大張著,嘴角微翹。
伏風(fēng)在他額頭碰了一下,兀自品味了會。
“有點咸。”
第二天,兩人都跟什么事沒發(fā)生一樣,該出去溜達的出去溜達,該給族人指引的去準(zhǔn)備。
林一找到了一種奇怪的樹,枝條上面有一層短毛,牙簽細,勉強能當(dāng)牙刷。
弄了一截刷完之后,口腔那股膩味沒了,林一閑不下來,他過去幫著收拾木棒。
自從林一告訴了哪些蘑菇能吃,族里燒了蘑菇燉肉,又告訴他們怎么編制漁網(wǎng)之后,他得到了認可。
大家都對他很熱情,德魯更是給了林一兩塊很完整的皮毛。
食物對他們來說最重要了。
晚上林一根據(jù)記下來的路找到那個山洞,他沒見到那個少年,洞里只有一些草堆和柴火。
“去哪了……”
林一自言自語,等了很長時間他才明白過來,少年恐怕今晚不回來了。
經(jīng)過樹林的時候,林一鬼使神差的從另一條路回去,在他看到一個身影時,他覺得第六感這東西沒準(zhǔn)真的有。
少年正在扒土,十根手指全是泥,臉上的表情看不清,但是林一想,一定是在哭。
林一想起了那個咳嗽聲和哭聲,他沒走過去,看著一個小土包慢慢起來,看著少年跪在那里一動不動。
為什么會有生老病死?林一抬頭,他以前問過,這個問題有個很官方的答案,這是自然規(guī)律。
“難過的事總會過去。”
身后的腳步聲伴隨著一個聲音,少年僵住,他沒回頭。
“找你耽誤了很久,我沒多少時間了。”林一把少年拉起來,他擔(dān)心再不回去,伏風(fēng)肯定懷疑。
拉屎能拉多久?這個借口雖然好用,就是時間短。
少年緊緊的抓著林一的胳膊,臉上很臟,可他沒有哭,一滴淚都沒有。
林一呼吸發(fā)緊,他沒料到瘦小的身板竟然有這么大的力氣。
兩人一前一后的離開,回了洞里。
火堆旁,林一沒耽誤,“讓我看看你的腿。”
少年左腿一縮,卻被林一按住,被草包起來的地方露了出來。
那處傷口很深,已經(jīng)腐爛了,一股惡臭撲鼻,林一鎖緊眉頭,他很緊張,這不是練習(xí),身邊也沒有教授指導(dǎo),如果出錯,代價太大了。
可他不能露出半分緊張,他必須自信。
“別怕,一點都不疼。”骨匕在火上過了幾遍,又擦了藥汁,林一用這里的語言輕聲問,“你叫什么?”
少年看著他,“塔木。”
“什么?”
“塔木,我叫塔木。”少年很冷靜,他的聲音里透著堅持,似乎想讓林一記住他的名字。
“塔木,我叫林一。”骨匕前端刺進去,林一抿住呼吸。
我知道,塔木一瞬不瞬的看著他,淺淺琥珀色的眼睛里流轉(zhuǎn)著一種不易察覺的東西。
接下來的過程很難熬,沒有麻醉藥,林一擔(dān)心少年撐不住。
可是對方只是緊緊的咬著牙關(guān),大顆冷汗滴落,痛的抽搐,可他沒有哭沒有鬧。
片刻后林一拿手臂抹掉臉上的汗,這會那只拿骨匕的手抖的厲害,手指甲的痛也一股腦的蔓延。
“塔木,你很了不起。”
掃了眼挖出來的那些爛肉,林一閉了閉眼,連他都做不到少年的忍耐,有多痛,一天天的折磨,光想就吃不消。
這里的條件差,如果及時處理,根本不會嚴(yán)重到這地步。
不過,如果他不來,少年真的要廢一條腿了。
胳膊被拉住,林一回頭,笑著說,“我去打水。”
林一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醫(yī)生,全程的照顧第一個病人,他很用心的對待。
誰知在兩天后,本該在洞里的人不見了,林一每天都過來,還是沒有見到人,樹林里的小土包上面有一株白色的野花。
林一知道那個叫塔木的少年這次真的走了。
他很難過,以前養(yǎng)的小貓小狗也不聲不響的從他的生活中遠離。
失落的拖著兩條腿回去,林一差點撞到站在他面前的人。
伏風(fēng)靜靜的看著林一,“你可以告訴我。”
他一直不提,在等這人主動承認,可是遲遲等不到,他只好自己問了。
是在生氣?應(yīng)該是錯覺。
果然瞞不過,只是奇怪對方默許的態(tài)度,林一下意識把他頭上的樹葉拿下來。
伏風(fēng)低頭湊近林一,眼眸闔了起來。
“……”
這是干什么?林一呆呆的看著他。
沒有等到想要的,伏風(fēng)眼瞼動了動,他沉默的轉(zhuǎn)身,留下林一一人糾結(jié)的站在原地。
林一心情不好,伏風(fēng)身上的氣息很冷,族里的人都很不安。
日子一天天過去,林一每天都很忙,開始認真聆聽那些人的話,揣摩是什么意思,研究怎么發(fā)音,找到技巧盡快掌握,他在很努力的適應(yīng)這里的一切,想融入他們的生活,呼吸著至少一萬年前的空氣,沒有污染,干凈清新。
草堆又加了一層,還是冷,加上快兩個月沒洗澡,林一開始失眠了。
他晚上跟鬼一樣在伏風(fēng)床邊晃悠,嘴里還念叨著什么。
床上的人無奈,“睡吧。”
“睡不著,好冷。”林一搓搓胳膊,他體質(zhì)偏寒,自己是個中醫(yī)都沒調(diào)理好。
伏風(fēng)沒說話,只是把身上的獸皮掀起一角。
“你等我一下。”林一在原地蹦噠了好一會,等手腳熱乎了些才爬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