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不共戴天之仇
陸天遙凝視著睡夢中柔美清秀的睡顏,女孩兒對他的依賴讓他心生暖意。</br> 她櫻色的唇微微嘟起,好像枝頭誘人采摘的果實。</br> 夜色太迷離,燈光太朦朧,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唇已經(jīng)落在她緋紅的唇瓣上。</br> 女孩的唇柔軟的不可思議,又帶著櫻花般的甘甜與粉嫩,讓他情不自禁的加深了這個吻。</br> 直到她不適的嚶嚀了一聲,陸天遙才如夢初醒。</br> 他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那柔軟的唇瓣,望著床上的女孩發(fā)怔。</br> 其實,他早就知道,他對裳兒的心思不單純,除了她,他對任何女子都提不起興趣,他曾經(jīng)嘗試過,卻都失敗了,不是他不行,而是覺得乏味。</br> 他知道,他喜歡上自己的妹妹了。</br> 可這又怎樣,她是他的裳兒,是他唯一的家人,她會永遠(yuǎn)和自己在一起,哪怕不能成親,不能生孩子,他也要和她一輩子不分開。</br> 她是他生命中所剩無幾的希望,是他還能夠展開笑顏的開心果,是他的信念、信仰與此生執(zhí)著。</br> 誰也不可以動他的裳兒,她只能是他的。</br> “裳兒,你答應(yīng)過我的,不會離開我,裳兒,千萬不要食言。”他親吻她的手,就像在對著他的生命之神頂禮膜拜。</br> 華裳十八歲的時候,哥哥給她買了一輛車做生日禮物,這輛車是從英國那邊剛剛進(jìn)口過來的,整個連城只有一輛,紅色的車身十分拉風(fēng),秒甩大街上那些牛鼻子汽車十萬八千里。</br> 華裳開車帶著朋友兜風(fēng),回來的路上打抱不平,救了一個女孩,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孩正是從小伺候她的丫鬟冰夏。</br> 原來陸天遙帶著華裳來到連城后,陸宅只留著幾個管事的打理,那些丫鬟下人們也都遣散了,冰夏本來跟著父母在北地生活,結(jié)果父親被楚南風(fēng)的隊伍征兵征走了,下落不明,母親思念成疾又勞累過度也病逝了,她走投無路,便想來連城找陸家的少爺和小姐,看在往日的情份上,也許能求他們收留。</br> 沒想到來到連城后卻找不到人,身上的錢也用光了,只能四處乞討,幾個流氓見她長得好,便要非禮她,結(jié)果被華裳撞見了。</br> 華裳將她帶回陸公館,主仆兩人舊情重敘,哭成一團(tuán)。</br> 后來,華裳時常想,如果那年的生日,哥哥沒有送她車子,她也沒有開著車去兜風(fēng),是不是就不會遇見冰夏。</br> 如果沒有遇見冰夏,后面的所有事情都不會發(fā)生,她依然是陸公館快樂的小公主,是哥哥疼愛的心頭寶,她可以一無所知的繼續(xù)幸福下去。</br> 但是冰夏的到來卻打破了她與哥哥之間的平衡。</br> 冰夏愛上了陸天遙,這個魅力四射的男人,這個她曾經(jīng)在小時候救過的男人,有著讓人一眼難忘的氣質(zhì)與相貌。</br> 她總是借著和華裳在一起的機(jī)會偷偷的看他,而他的所有關(guān)注與注視都在華裳一個人的身上,從來不曾吝嗇一眼給她。</br> 他那么寵愛華裳,幾乎是捧在手心里疼著。</br> 冰夏羨慕,嫉妒,這種情緒隨著時間的流逝卻被渲染的越發(fā)強(qiáng)烈。</br> 看到華裳和陸天遙在一起,她就有種想要發(fā)瘋的沖動,那個男人,他明明說過,她幫他,他就會在將來娶了她,但是現(xiàn)在,他顯然已經(jīng)忘記了。</br> 在他眼里,不論別人有多好,他看到的只有華裳一人。</br> 終于,嫉恨戰(zhàn)勝了冰夏的最后一絲理智,她決定揭開那件事情的神秘面紗。</br> 陸天遙不知道,當(dāng)初那場血案發(fā)生的時候,她躲在柜子里看得清清楚楚,也是那次血案唯一的目擊者。</br> 不,當(dāng)時華裳也看到了,只不過她受了巨大的刺激,產(chǎn)生了記憶的遺失,也就是說,因為太害怕太難過,那段記憶從她八歲的記憶中被自動抹去了。</br> 但是抹去了并不代表不存在,她想,只要稍加刺激,她就一定會想起來。</br> 于是,她趁著陸天遙去了外地,找人模擬了血案發(fā)生時的場景。</br> 那天晚上,大概是天公作美,大雨瓢潑而至,電閃雷鳴。</br> 而發(fā)生血案的那天晚上,亦是如此惡劣的天氣。</br> 華裳跟同學(xué)聚會回來,沒來得及拿傘,被雨淋了一身,她匆匆的跑進(jìn)屋,準(zhǔn)備拿條毛巾擦干凈再洗一個熱水澡。</br> 她喊了一聲陳媽,陳媽并不在。</br> 華裳推開客廳的門,就見客廳里坐著一男一女,正在喝茶。</br> “父親?母親?”</br> 哪怕過了十年,她還是能找到記憶中父母的樣子,與眼前的這兩個人十分相似。</br> 兩人仿佛沒有聽見她說話,只是靜靜的喝茶。</br> 她怔在原地,正要走過去,忽然看到一條單薄的身影出現(xiàn)在兩人的身后,他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衫,額前的發(fā)絲垂在眼際,是個少年打扮的男孩。</br> “哥哥?”</br> 這是十六歲的哥哥嗎?</br> 華裳剛要張嘴,倏然看到少年提起了手中的刀子,他繞到了父親的背后,一只手扶在他的頭頂,刀子自他的喉間劃過。</br> 鮮血如同噴泉一般噴射了出來,濺在少年雪白的衣服上,濺在對面母親的身上。</br> 母親受到了驚嚇,聲音都變得急促:“陸天遙,你瘋了,你殺了你父親。”</br> 少年卻沉默不語,一步一步的向母親走過去,每走一步都如同撒旦降臨。</br> “天遙,不要殺我。”母親恐懼的跪了下去,因為害怕雙腿發(fā)軟,根本邁不出一步,“天遙,我的肚子里還有你的弟弟啊,那可是你的親弟,我雖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但這個弟弟是你父親的,也是你的兄弟啊……”</br> “不要。”眼見著少年面無表情的揮下了手中的刀子,鮮血再次如鮮花般綻放。</br> 華裳腦子里的那片空白突然被鮮血浸染,被遺忘的記憶鋪天蓋地而來,如同萬馬奔騰,讓她頭痛欲裂。</br> “天遙,不要殺我,不要殺我。”</br> “天遙,我的肚子里還有你的弟弟啊。”</br> “啊!”</br> 一聲聲慘叫像是要撕裂了華裳,她癱倒在地,抱著自己的腦袋痛苦的大叫。</br>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冰夏從外面跑進(jìn)來,同時朝著那幾個人使了個眼色。</br> 幾人立刻以風(fēng)卷殘云般的速度將現(xiàn)場打掃干凈,然后迅速離開。</br> 這是冰夏請來的戲子,托華裳的福,她的手頭有些閑錢,足夠來安排這樣精彩的一出現(xiàn)場還原。</br> “小姐,小姐。”冰夏還在聲嘶力竭的喊著。</br> 華裳像是聽不見,痛苦的跪在地上,因為頭疼而不斷用頭磕著地面。</br> 她想起來,她什么都想起來了。</br> 那個風(fēng)雨交加的夜晚,如同今夜一樣,她推開門,看到父母在喝茶,而她最喜歡的哥哥,用匕首割斷了兩人的喉嚨,她的母親,肚子里甚至還懷著八個月大的孩子,大夫說,那是個男孩。</br> 她站在門口的風(fēng)雨里,呆呆的看著這一切,直到滿身是血的哥哥向她走來,她不受控制的慘叫一聲,然后暈了過去。</br> 再醒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莊子里,哥哥說父親得了會傳染的病,正在休養(yǎng)。</br> 關(guān)于那一晚的記憶,她竟然全部忘記了。</br> 她是有多么愚蠢,才會忘記殺母殺弟之仇,才會與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相伴十年。</br> 怪不得他們會離開北地來到連城,怪不得哥哥對于父母的忌日漠不關(guān)心,因為他們的忌日是他親手制造的,他不但殺了她的母親,還殺了他的親生父親,到底是何仇怨,會讓他親手弒父。</br> 華裳從地上爬起來,沖入了外面的大雨之中,鋪天蓋地的雨水瞬間將她澆得里外濕透,臉上一片潮濕,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交織在一起,散發(fā)出悲傷與憤怒的腥氣。</br> 十八歲的華裳,還活在哥哥的保護(hù)之中,羽翼之下,她的身上有一條細(xì)小的傷口都會惹得哥哥大驚小怪,責(zé)罵下人,以至于她看到血就會產(chǎn)生眩暈感。</br> 現(xiàn)在想想,并非是她沒有見慣鮮血,而是她曾經(jīng)被鮮血震憾,所以才會對那些鮮紅的顏色產(chǎn)生恐懼。</br> 華裳淋了雨,第二天就發(fā)燒了。</br> 看到哥哥請了幾個大夫不停的走進(jìn)走出,他的臉上帶著慌張與急切,看向她的目光也滿是憐惜,恨不得替她受這病痛之苦。</br> 以前,她從不懼怕生病,因為病著的時候就會得到哥哥比平時多上十倍的關(guān)心,她可以趁機(jī)提很多很多條件,比如說吃津田街的涼糕,吃甜品店的冰淇淋,這些東西都是哥哥杜絕她碰的。</br> 可是此時,她看著面前這張熟悉的臉,明明那么英俊,卻化成了地獄的惡鬼,索命的惡魔,在他面前張牙舞爪。</br> 她抓緊了身下的床單,腦子里閃過一個讓她自己都害怕的想法。</br> 殺了他,殺了他給父母和未出世的弟弟報仇。</br> 她的身邊一直隨身攜帶著哥哥送她的小匕首,小巧易藏,關(guān)鍵是削鐵如泥。</br> 她用虛弱的嗓音喊他:“哥哥。”</br> 他果然毫無防備的走了過來,在她的床前半蹲下身子:“裳兒,哪里難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