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生死
葉笙在看到門口站著的人時,先是吃了一驚,之后便有些惱怒,到底是誰通知她的。</br> 沈云傾已經飛快的跑了過去,在他那深邃的眼睛里又布滿了銳光時,她知道她的阿笙終于沒事了。</br> 她半蹲在床前,雙手握住了他放在身邊的手,不想哭,可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溢滿了眼眶,啪嗒啪嗒的掉下來。</br> “別哭。”葉笙急了,想要抬手替她擦去眼淚,可受傷的手臂仍然有些麻木不聽使喚,他有些氣自己的沒用,額頭都冒出了細汗:“傾傾,別哭,我沒事。”</br> 他不說話還好,一張嘴,她哭得更厲害,直接就將臉埋在被她握著的手心里,稀里嘩啦的哭個不停。</br> 葉笙安撫了一會兒,最后輕柔的笑起來。</br> 多少次面對死亡,醒來時都是空寂冰冷,有的只是那冷酷的聲音“沒死?沒死就繼續(xù)。”</br> 他若死了,不會有人埋葬他的尸體,更不會有人為他哭泣,他如同一只野貓野狗,無足輕重,無人問津。</br> 他從不怕死,有時候甚至覺得死亡也是一種解脫,可在被子彈擊中胸口的那一刻,死亡的氣息撲天蓋地而來時,他卻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懼,他不能死,他答應過她要攜手共白頭,他如何能扔下她一人在這空蕩蕩的人世間。</br> 可他清楚的知道那子彈擊穿了胸口,直入心臟,沒有人會被子彈擊中心臟而不死,哪怕他的意念一直在強迫著他必須活下去,可最終還是隱入混沌當中。</br> 一場噩夢,醒來時,眼中依然有她,何其之幸,何其之幸。</br> “傾傾。”笑容在他干燥的嘴角擴大:“鼻涕流了我一手。”</br> 沈云傾急忙抬起頭,臉上都是眼淚,劉海也亂了,鼻頭也紅了,眼底還因為一夜沒睡泛著烏青,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仍然在抽噎。</br> “丑死了。”葉笙看著她笑,那笑容卻是一點不嫌棄,滿滿的都是寵溺。</br> “丑還不是因為你。”沈云傾故意用臟臟的臉往他的臉上蹭,“臟也要傳染給你。”</br> 他動不了,自然也躲不開,被她蹭了一臉的鼻涕眼淚,不僅如此,她還故意拿著他的衣袖擦鼻涕。</br> “你真的當我是病號嗎?”葉笙無奈的嘆了口氣。</br> 她吸著鼻子嘟著嘴巴,一臉小女孩的可愛模樣,他見慣了事面,經歷過生死,而她不過是個小女孩兒罷了,一旦生氣撒嬌的時候,就不是那個精明的沈云傾了。</br> “你想吃什么,我去給你做。”她眨著水霧迷蒙的眼睛。</br> 葉笙像是受到了驚嚇:“夫人饒命,為夫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還不想中毒而死。”</br> 沈云傾氣得想去撓他,可是看到他身上纏著的厚厚的繃帶以及蒼白的臉色,伸到一半的手又縮了回去,算了,他不跟病貓子一般見識。</br> 不過……沈云傾拄著下巴,有些呆呆的看著他裸著的上半身,紗布露出來的肌肉線條完美流暢,再加上那紗布上滲著的紅梅,以及他唇上生出的胡渣,讓這個男人有種頹廢的美感。</br> “沈云傾。”他的目光忽然一縮。</br> 沈云傾情不自禁的“啊”了一聲,眼光看過來,似乎在問“什么事?”</br> 葉笙壓低聲音,“外面還有護士。”</br> 沈云傾點頭,是啊,還有護士,怎么了?</br> 他眼睛一瞇,邪邪的笑起來:“可我覺得你那眼神,是想現在就把我上了。”</br> 沈云傾:“……”</br> 護士聽到慘叫聲,立刻趕了過來,就見葉某人皺著眉頭,表情痛苦。</br> “葉先生,出,出什么事了?”</br> 剛剛泄完憤的沈云傾沖著護士笑了笑:“沒什么,把他轉入普通病房吧。”</br> 她打不得他,那就咬,男人的小臂上還掛著牙印,痛聲哀嚎:“沈云傾,你真下得去嘴啊。”</br> 沈云傾挑眉,誰讓你自己作死。</br> 葉笙很快就轉進了單間,為了不引起注意,他的手下都在暗中保護他的安全,有的偽裝成了大夫,有的偽裝成了病號和家屬,沈云傾看到穿著病號服坐在輪椅上,腿上打著石膏的光頭,倒是有模有樣的。</br> “嫂子。”光頭看到她立刻從輪椅上站起來打招呼。</br> 沈云傾不忍直視,大哥,你現在扮的可是個打著石膏的瘸子,這樣突然神力加身的站起來,真的好嗎?演戲也要走點心啊!</br> “辛苦了。”沈云傾尷尬的笑了笑。</br> 光頭撓了下頭:“嫂子,是我們保護不周才讓笙哥受傷,嫂子罰我們吧,就算要我們的命,我們也二話不說。”</br> 沈云傾聽說這次襲擊,不但是葉笙受傷了,還有很多兄弟死傷,誰也沒料到內部會出奸細,東洋人會在后門設伏。</br> “那些受傷的人呢?”</br> 光頭沒想到她會突然問起這個,噎了一下才說道:“都在病房里,還有兩個在搶救室,沒有脫離危險。”</br> “是?”</br> “是笙哥的司機陳鐵和阿良,出事的時候,阿良就在笙哥的身邊,他聽到槍響,第一反應就是把笙哥撲倒了,結果他身中四槍,陳鐵當時也是為了保護笙哥而被擊中,現在都是生死未卜。”</br> 光頭話音剛落,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男子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先是叫了聲“嫂子”,然后便神色悲傷的說道:“阿良……死了。”</br> 光頭的身子震了震,向后一跌便坐在輪椅上,最后捂住了臉。</br> “光頭,節(jié)哀,人死不能復生。”男子安慰著,“我知道你只有阿良這一個弟弟,但是他不會白死,我們一定會為他報仇。”</br> 阿良是光頭的弟弟?</br> 沈云傾震驚的看向哭得不能自已的光頭,此時此刻,所有安慰的的語言都是如此蒼白無力。</br> “光頭,你,你去看看阿良吧。”沈云傾的心里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可又不知道該做什么。</br> “謝謝嫂子。”光頭抹了把眼淚,被那男子扶著去停尸房了。</br> 沈云傾進了病房,葉笙正在同陸之遙說話,看到她,兩人便止住了話頭,那些血腥殘忍的事情,他還是不愿意讓她過多了解。</br> “阿良死了。”沈云傾咬著唇,“光頭已經去看他了。”</br> 葉笙和陸之遙都是一愣。</br> 良久,葉笙才把她拉到自己的床前:“阿良和那些兄弟都不會白死,從此以后,青幫就是東洋人的噩夢,他們最好祈禱著不要再在連城露面,不然,我見一個殺一個。”</br> 青幫與東洋人的仇就此結下了,以后青幫的日常又多了一樣。</br> “陳鐵怎么樣?”葉笙問。</br> “陳鐵已經脫離危險期了,不過傷得很重,需要休養(yǎng)一陣子。”沈云傾把聽到的消息說給他聽,“葉家那邊我也暫時瞞住了,不過時間不會太久,你還是要盡早出院才行。”</br> “你用了什么辦法?”葉笙輕輕捏著她的手心,好奇的問。</br> 沈云傾道,“我不告訴你。”</br> “親一口,告訴我。”</br> “不。”</br> 一邊的陸之遙:“喂,你們有點良心啊,當著我這個單身青年的面打情罵俏真的合適嗎?”</br> “你是單身青年?”葉笙冷嗤:“和你上過床的女人沒有八百也有一千,你有什么臉自稱為單身青年?”</br> 被嘲諷的陸之遙忽然一聲冷笑:“葉子軒,記不記得去年在馬場,有一個女人,叫,叫什么來著……”</br> 葉笙面色一變,急忙指了下窗外:“快看,今天的天氣真好啊!”</br> 沈云傾:“……”</br> 這話題轉得也太生硬了吧。</br> 其實他真的是想多了,她雖然很想了解他的過去,但那不過是想與他感同身受,無論他做過什么,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對她來說,她既然接受了他,那就接受了他的過去現在和未來。</br> 葉公館。</br> 葉夫人聽著下人的匯報,眉頭越皺越緊:“吵起來了?”</br> 下人急忙道:“而且吵得很厲害,大半夜的,萬楓樓里的燈全亮著,我聽見聲音便跑過去偷聽,就聽到三少爺和三少奶奶在二樓的房間里吵架,他們吵得很大聲,還摔了很多東西,但是離得遠,我也沒聽清到底是為了什么事。沒過多久,三少奶奶就帶了一個丫鬟,打包回沈府去了,之后,三少爺也是一身怒火的離開,好像是回青幫總部了。”</br> 葉夫人喝了口茶:“這兩個人真有意思,剛結婚的時候,恩愛的好像一分鐘都分不開,這才過了多久就吵得不可開交。葉笙那樣的人,怎么可能把心放在家里,外面必然是桃花不斷,而且那個沈云傾看著也不像個能容人的,這吵架是早晚的事情。”</br> 葉夫人想了想,“我們過去看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