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你的名字
沐表姐被這些人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本來她是實(shí)話實(shí)說,現(xiàn)在倒像她在刻意造謠詆毀一樣。</br> 所有人都知道大帥不會來,怎么又突然來了,還直接去了墳地。</br> 人家不但來了,還表現(xiàn)的比所有人都有誠意。</br> 沐表姐的臉頰火辣辣的,好像被當(dāng)眾打臉一樣,她在人群中搜尋到沐晚的身影,她穿著素靜的衣衫,整個人如同開在黑夜中的白玫瑰,不驕不躁,散發(fā)著淡淡的香味兒。</br> 她像是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樣,臉上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的驕傲與喜悅,神情自然的同身邊的長輩說話。</br> “呵呵,我們也過去看看大帥夫人。”一直圍繞在她身邊說話的幾個姐妹也都臨時倒戈,紛紛去了沐晚的身側(cè)。</br> “你們……”沐表姐氣得跺了跺腳,卻是用力過度,腳腕一陣鉆心的疼痛,“啊呀……”</br> 聽見聲音的人都轉(zhuǎn)頭看過來。</br> 有人關(guān)切的問道:“怎么了?”</br> 沐表姐疼得直吸冷氣:“大概是腳扭了。”</br> 沐老爺正和法師說話,那法師聽到這對話,詫異的看過來:“誰的腳扭了?”</br> 大家都看著沐表姐。</br> 沐表姐呲著牙,額頭疼出了汗,她以為大家會關(guān)切她,沒想到法師卻道:“扭了腳的女子不能進(jìn)入祖墳,會導(dǎo)致新墳根基不穩(wěn)。”</br> “什么?”沐表姐吃驚的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br> 如果不能去墳地,薜家以后有什么倒霉事大概都要賴在她頭上,想到薜家婆婆那副天大地大唯她最大的樣子,沐表姐一陣頭疼,現(xiàn)在就算是殘了,爬也要爬過去,風(fēng)水運(yùn)勢,一直都是這個時代最為看重的事。</br> 沐表姐咬了咬牙,當(dāng)著眾人的面扭了扭腳踝,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沒事了,沒有扭到,只是虛經(jīng)一場。”</br> 她當(dāng)著法師的面走了幾步,看起來平穩(wěn)步態(tài),冷汗已經(jīng)從頭皮里滲了出來,幸虧天還不亮,不然非要被人看穿。</br> 法師沒再說什么,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墳地去了。</br> 沐晚看了沐表姐一眼,她呲牙咧嘴的模樣頗有幾分喜感,而掩在裙子下面的腳踝已經(jīng)腫成了饅頭,偏偏要裝著若無其事。</br> 似乎感覺到沐晚的目光,沐表姐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沐晚似乎沒有察覺,只是目光有些怪異的盯著她身后的方向,沐表姐忍不住回過頭,腳下的步子卻沒停。</br> 身邊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小心。”</br> 只聽撲通一聲,沐表姐已經(jīng)被面前的一塊石頭絆倒,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摔了個狗啃屎。</br> 沐表姐再次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其中還有她的丈夫薜先生。</br> 本來沐表姐扭了腳就讓他很不痛快,薜夫人囑咐他要在今天這樣的日子里求個吉利,畢竟祖墳遷的好,可以庇護(hù)子孫后代昌盛不衰,他雖然是沐家的女婿,卻也是沐家的一分子,而且沐表姐被祖先保佑,也是他們薜家的福分。</br> 沒想到沐表姐之前扭了腳,現(xiàn)在又摔了一跤,這讓薜先生的臉上頓時有些不好看。</br> 有人將沐表姐扶了起來,沐表姐覺得沐晚是故意的,她一定早就看到了那塊石頭才故意引開她的注意力,結(jié)果讓她當(dāng)著眾人的面狠狠的摔了一跤,她這臉是丟大了。</br> 沐表姐急忙去看薜先生的表情,果然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失望與不耐煩,沐表姐的心也漸漸涼了下去,沒有關(guān)心,沒有問候,竟然是這般的反應(yīng)。</br> 眾人還沒到達(dá)墳地,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前方站了兩排士兵,一個個神情肅穆,目不斜視,手里捧著精致的白色花圈。</br> 法師嘆道:“能有軍隊(duì)護(hù)法左右,沐先生的祖上也算是臉上有光啊,老巧做了這么久的法事,倒是第一次碰到。”</br> 沐老爺壓抑著心中的得意,謙虛的笑了笑。</br> 族里其他人也都附和著。</br> 這次遷墳,沐老爺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人承包了下來,包括遷墳的所有費(fèi)用,眾人自然樂得高興。</br> 沐老爺本來就要在族人面前表現(xiàn)一把,此時女婿這么給面子,他連走路都帶了勁風(fēng),胸膛也高高抬了起來。</br> 其他人……自然只有羨慕的份兒。</br> 沐晚透過人群,遠(yuǎn)遠(yuǎn)看到那個男子如同一道最耀眼的風(fēng)景線,一身玄色長衫,頭發(fā)黑而短,深邃的眼目中不帶一絲感情,只是在觸到她的目光時,眼底漸漸泛起一汪濃得像酒般的柔情,又甘又烈,像一只手將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拽進(jìn)了他的可視范圍,在他為她劃定的圈子里已經(jīng)吻了她。</br> 她臉上一紅,趕緊低下了頭。</br> 眾人上前問了好,遷墳的法事就正式開始了。</br> 沐老爺帶著所有的男子在歷代祖宗墳?zāi)怪鹨簧舷悖倩堝X,并且行大禮進(jìn)行禱告,請祖先喬遷新居,福蔭后代。</br> 之后法師設(shè)立法壇,稟香誦,升幡咒,沐老爺扛紅色引魂幡去祖墳叩拜,繁瑣的形式結(jié)束時,天已經(jīng)快亮了。</br> 眾人開始啟墳。</br> 沐晚是第一次經(jīng)歷這樣的場面,難免好奇,不過跪了這么久,膝蓋都有些酸麻了。</br> 凌慎行與沐老爺并肩,在一旁輔佐,雖然也是冰山臉,卻是帶著謙恭,沒有一絲傲氣。</br> 沐晚偷偷的看了他好幾眼,眼中忍不住飛出小桃心,他的男人無論何時都是這樣出類拔萃,像金子一樣閃閃發(fā)光。</br> 沐晚心頭浮起一股小驕傲來。</br> 忙碌了一個上午,舊墳總算是遷到了新墳,所有程序都中規(guī)中矩,沒有出現(xiàn)任何的紕漏。</br> 中午沐家在院子設(shè)宴,山珍海味一應(yīng)俱全。</br> 兩天后就是沐文羽大婚,所以很多遠(yuǎn)道而來的親戚便在沐家住了下來,準(zhǔn)備參加婚禮。</br> 凌慎行和沐老爺一起坐在主桌,不時有人向他敬酒,態(tài)度都是畢恭畢敬。</br> 沐表姐看到自己的丈夫也湊了過去,一臉諂媚的表情。</br> 她心中頓時不恥,可又覺得無能為力,再看沐晚,仍然是那副淡雅溫和的神情,恭順的陪著身邊的長輩說話,對她來說,這不過就是一場普通的家宴,她的身份不是大帥夫人,而是沐家女兒。</br> 沐表姐想到沐晚曾經(jīng)的趾高氣昂與不可一世,原本以來她做了大帥夫人一定會把尾巴翹上天,張牙舞牙的丟盡沐家的臉。</br> 本來族里的人就不喜歡她,這次也不過是礙于她的身份才與她親近,可現(xiàn)在看起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對于長輩的恭敬,對于平輩的親熱,對于小輩的關(guān)愛都是那樣的自然,與她交談時沒有絲毫的壓力,真的就像是自家的一位親戚。</br> 沐表姐想到此,竟然無話可說,只能忍著腳上的疼痛喝著悶酒。</br> 宴席剛剛結(jié)束,沐晚才和凌慎行說上了話。</br> 沐家院子里還是熱熱鬧鬧的,兩人就站在后門的屋檐下,沐晚的臉白,站在雪白的墻壁前也不遜色。</br> “不說不來了嗎?”沐晚眼尖的看到他眼底的一圈烏青,為了在天亮前趕到河圃,他一定是半夜就從連城出發(fā)了。</br> “本來是不打算來的,可遷墳畢竟是大事,你又是岳父最疼愛的女兒。”凌慎行伸出手,將她臉側(cè)的一縷碎花掖到耳后。</br> 他是怕她受到非議吧,這種日子,所有的凌家人和家眷都到場,她的身份就格外的引人注目,若是他不來,大概會有人覺得她在凌家不受重視。</br> 那沐表姐是不甘心的說了出來,估計(jì)其他人也都是同樣的想法吧。</br> 他們更想看到她過得不好,想要知道她這個大帥夫人并沒有表面的風(fēng)光,雖說都是親戚,可真正希望你好的人卻并不多,嫉妒,攀比,不甘心。</br> “我不在乎的。”沐晚眼底一熱,“下次不要再這樣任性了。”</br> 她受點(diǎn)質(zhì)疑沒關(guān)系,他來回這樣辛苦的奔波,她才是真正的心疼。</br> “一會我就要走了,文羽的婚禮我不能參加了。”凌慎行有些內(nèi)疚的拉過她的手,慢慢的打開她的手掌。</br> 沐晚手心里一涼,低頭看去。</br> 是一枚褐色的鵝卵石。</br> 已經(jīng)被海水磨得十分光滑。</br> “石頭?”沐晚有些詫異的抬起頭。</br> “你仔細(xì)看,這不是一塊普通的石頭。”他眨了下眼睛,似乎在賣關(guān)子。</br> 沐晚把這塊石頭放到太陽下,仔細(xì)一看,當(dāng)真是發(fā)現(xiàn)了奧秘。</br> 這石頭有著自然行成的白色花紋,而這些花紋竟然連城了一個“行”字,雖然不是那么規(guī)整,但一眼就能看出來。</br> “竟然是個行字。”沐晚頓時覺得驚奇,這大自然造物真是太過神奇。</br> “是一個大兵發(fā)現(xiàn)的,交給了我。”</br> “那你為什么給我?”</br> “留著自己的名字難道不奇怪嗎?”他挑了挑眉頭,“應(yīng)該物盡所用,以后有人想我的時候,就可以看看這塊石頭。”</br> 沐晚撲哧一聲笑了,她以后難道要借著一塊石頭寄相思了?</br> 她將石頭放進(jìn)口袋里,抬起頭,看到幾輛車子停在不遠(yuǎn)處,是來接他的。</br> “我要走了,這兩天辛苦你了。”凌慎行突然俯下身,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她的眉心,“夫人保重。”</br> 不遠(yuǎn)處的幾輛車上,眾人眼觀鼻,鼻觀心……他們什么也沒看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