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大帥
雨依然淅淅瀝瀝的下著,打在樹葉上,落在草地上,濕了青石的道路,淋了墨綠的衣衫。</br> 陳將軍等人站在雨中,一群人目光凌厲的與凌慎行對視,卻沒有在氣勢上壓倒他,到底是心中有鬼,目光也做不到絕對的坦然。</br> 雨夜中,步槍上栓的聲音傳來,格外的突兀。</br> 陳將軍等人臉色一變,知道這是他們在外面的人有所動作了,一旦開出第一槍,事態(tài)就會變得無法挽回。</br> 陳將軍目光一厲,帶了絲絕然,在來這里之前,他們早就做好了魚死網(wǎng)破的準備,今天就算是殺出一條血路也要將督軍救出來。</br> 這凌家的江山雖然早晚是凌慎行的,但現(xiàn)在還不是,督軍還活著,這六省的土地就不能易主。</br> 好,開槍吧,反正已是無路可走。</br> 李和北聽到那聲微小的上栓聲,眼睛看向凌慎行。</br> 只見他目光幽遠,隱有鋒利的光芒,就像一只獵豹,看到了入口的食物,勢在必得。</br> 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fā)。</br> 一聲驚雷突然在頭頂炸響,陳將軍眼睛一紅,舉起手就要做出攻擊的手勢……</br> 就在此時,忽然聽到一道虛弱的聲音擲地有聲,頭頂那雷聲竟也漸漸的遠了。</br> 眾人驚訝的看過去,竟然看到身著長衫,身形比以前略顯瘦弱的督軍。</br> “督軍。”</br> “督軍。”</br> 陳將軍等人驚喜非常,急忙想要上前。</br> 督軍擺擺手,目光卻落在凌慎行的身上。</br> 凌慎行鷹目微瞇,先是疑惑,緊接著像是明白了什么,嘴角向下一壓。</br> “我還沒死,用不著這樣大動干戈。”他示意身旁跟著的警衛(wèi),那警衛(wèi)捧過一個盒子。</br> 督軍將盒子接過來,打開后交到凌慎行的手上,“這是凌軍的帥印,今天正式交到你的手中。”</br> 陳將軍等人嘩然:“督軍,是不是有人威脅你,只要你一句話,屬下拼死也要護督軍周全。”</br> 督軍神色一肅:“少帥是我的兒子,早晚要接管凌家的軍權,我把帥印傳給他有何不可?”</br> 陳將軍:“可是……”</br> “沒什么可是的,我也老了,你們也老了,是時候退下來安度晚年了。”督軍意味深長的看了陳將軍一眼:“陳賢明,算了,這個時代已經(jīng)變了,而我們已經(jīng)跟不上時代的潮流了,眼見著,連城的天也將變了,以后的事情都是你我這些人控制不了的。少帥的才干,你們有目共睹,把凌家軍交到他的手里,你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br> 今天這個局是凌慎行設下的,若是陳將軍等人一意孤行,勢必會重步凌老將軍的后塵,這些是一直跟隨著他的老將,有過生死之交,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br> “行了,我身體不適,也要休息了,你們也都散了吧,從此解甲歸田,不必再管軍中之事。”督軍暗暗嘆息一聲:“這也是我做為督軍,給你們下達的最后的命令。”</br> “督軍……”</br> “督軍……”</br> 眾人再次想要上前,督軍已經(jīng)轉過身,背朝著眾人晃了晃手臂,那離開的身影頗有幾分老態(tài)。</br> 陳將軍攔住眾人,他跟在督軍身前這么久,自然明白督軍的意思。</br> 督軍這是救了他們眾人一命。</br> 若是今天有人打響了這一槍,現(xiàn)在他們幾人都會進了大獄,也很快就會被以叛亂的罪名槍斃。</br> 少帥做事一向果斷狠辣,這是早就替他們準備好的結局。</br> 陳將軍重重嘆息一聲,雖然他有些不甘,但督軍既然已經(jīng)退下了,他又何必繼續(xù)執(zhí)著,更何況少帥的確心系百姓,又是個足智多謀的好將領,凌軍將來交到他的手,必然會如同竹子,節(jié)節(jié)高升。</br> 罷了!</br> 陳將軍從腰中取下配槍,上前兩步交到凌慎行面前:“陳某等人愿意交出兵權,從此解甲歸田,承歡膝下,望少帥成全。”</br> 凌慎行一直緊繃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舒朗的笑意,他看向陳將軍手中的配槍,嘴角微揚:“既然這是陳將軍的請求,希堯若是不答應,便是辜負了督軍的囑托,其實希堯倒是希望陳將軍還能繼續(xù)留在凌軍為凌軍效力。”</br> 陳將軍知道凌慎行說的不過是場面話,為的是給彼此一個臺階。</br> 他笑了一下:“我年事已高,軍中現(xiàn)在是長江后浪推前浪,我相信這只充滿了活力的軍隊在少帥的帶領下會越來越好,將來少帥平定全國,陳某等人必將前來祝賀。”</br> 凌慎行伸手接過配槍:“借陳將軍吉言。”</br> 見陳將軍交了配槍,其余幾人相視一眼,也都紛紛上前交了自己的槍,李和北將這些槍一一收好。</br> 雨漸漸的大了起來,李和北撐起一把黑色的傘。</br> 陳將軍等人已經(jīng)出了院門,李和北沉聲問道:“少帥,真的就這樣放他們回去?”</br> 今天可是要關門打狗的,沒想到督軍會突然出現(xiàn),還親自交了帥印,這些人倒是跟著撿了條命。</br> 凌慎行收回飄遠的視線:“這才是最完美的結局,不然真的殺了所有的元老,怕是會引得軍心動搖,我們自己心里清楚,外人卻未必知道,大概會說我心狠手辣,連有功之臣都不放過,以后誰還敢全心全意為凌軍效力。他們能夠識相的退讓一步,這是他們的造化,希望他們以后能夠管束自己的子女,不要再給我惹出無端的是非來,否則絕不輕饒。”</br> 李和北點頭:“沒想到督軍會這樣主動,是不是少夫人做了什么?”</br> 凌慎行笑了一下:“她知道有些事情我不屑于去做。”</br> 比如說威脅自己的父親。</br> “少夫人果然是聰慧過人。”</br> 李和北打著傘送凌慎行回桂花苑,迎面走來的刑副官,現(xiàn)在的刑副參謀長立刻敬了個禮,聲如洪鐘:“大帥。”</br> 林立在兩旁的士兵紛紛敬禮:“大帥。”</br> 漸大的雨聲中響起此起彼伏的聲音。</br> 紅袖端了洗漱的熱水進來,高興的說道:“少夫人,外面的人都在喊大帥。”</br> 沐晚放下手中的藥典,看了眼窗外,掀唇一笑:“早晚的事情。”</br> 凌慎行想用自己的方法來解決,但是做為他的妻子,她不想讓自己的丈夫背上任何的罵名,而且她不過是婦人家,也不怕被人說卑鄙,督軍是個惜命的,只要她答應替督軍解毒,督軍便可以拱手讓出大權,而且,她的那番話對督軍也不是沒有觸動。</br> 片刻,凌慎行就進了屋,身上已經(jīng)濕透了。</br> 沐晚讓紅袖去燒了熱水。</br> 她走上前替他脫掉濕了的衣服,凌慎行卻握住她的手,在她還微濕的頭發(fā)上輕輕蹭了蹭:“怎么也不知道打傘。”</br> 沐晚笑道:“打了傘就沒氣勢了。”</br> 凌慎行挑了挑眉,鋒利的薄唇湊近了她:“夫人的氣勢是連我都嚇到了。”</br> “少取笑我。”沐晚把衣服放到一邊,又解開他襯衫的扣子:“快去洗個熱水澡,不然非著涼不可。”</br> 說完,又故意拖長了聲音:大——帥!</br> 凌慎行狹長的眼睛翹起來,彎下身一把將人抱了起來,徑直就往里面的凈洗室走去。</br> “喂,你干嘛,放我下來。”沐晚的臉紅透了,手捶著他的肩膀。</br> 凌慎行無動于衷,一直將人抱進了內(nèi)室。</br> 紅袖早就準備好了熱水,那木桶的浴盆大到可以容下兩個人還綽綽有余。</br> 平時兩人洗澡都用花灑,這浴盆倒是很少用到。</br>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悄悄吩咐下去的。</br> 沐晚想到紅袖等人聽到這樣的吩咐后的表情,臉更紅了幾分,張開嘴巴在他的胸前咬了一口。</br> 不疼不癢,正好助興了。</br> 兩人出來的時候,水都有些涼了,半途紅袖又拿來熱水放在外間,都是凌慎行親自去拿了進來。</br> 外間沒有人,他便那樣赤條條的來去自如,沐晚縱然對他的身體再熟悉不過,也不好意思看著,只差把臉埋進水里去了。</br> 泡了一個熱水澡,又順便做了點熱身運動,再換上干凈的睡衣,躺在床上的時候便覺得無比的舒服。</br> 沐晚摟著身邊精瘦的腰身,悠然的閉上眼睛,對于凌慎行來說,一件心頭大事已經(jīng)解決,以后不必再擔心有人出面左右他的思維,這六省只聽他一個人的命令,這對六省的百姓來說,是道福音。</br> 第二天早晨醒來,外面依然陰雨連綿。</br> 凌慎行已經(jīng)去辦公了,走時特地囑咐紅袖不準驚動沐晚,沐晚一覺睡到了八點。</br> “怎么不叫醒我?”沐晚拿來紅袖準備好的衣物穿好,“今天要去沈家,不能太晚。”</br> 紅袖替她拿了鞋子過來:“少帥特地叮囑,不能打擾小姐休息。”</br> 沐晚想到昨天在浴桶里的荒唐,臉上一陣發(fā)燙,他知道她昨晚累到了,所以才會這樣吩咐吧。</br> 紅袖那么聰明,豈會猜不到其中的原因。</br> 沐晚急忙拿水凈臉,都不好意思看紅袖了。</br> “小姐,去沈府的車已經(jīng)備好了。”映春走進來,“先吃了早飯再去吧。”</br> “不用了,拿兩塊點心在車上吃吧。”</br> 沐晚一出門,就有兩輛車隨行,自從上次在工地遇險,凌慎行便在他的身邊增派了人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