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劇毒
督軍深吸了口氣,“你說我中毒了,我是中了什么毒?”</br> 嘴上說她胡說,其實還是非常在意,這世上的人無不是惜命的,特別是位高權(quán)重的人,更在乎自己的性命與健康。</br> 比起督軍的急迫,沐晚顯得異常鎮(zhèn)靜,那種成竹在胸般的傲然有幾分刺眼。</br> 督軍頓時沒了好氣:“我就知道你說不出什么所以然。”</br> 沐晚笑了一下:“對于我的醫(yī)術(shù),應(yīng)該沒有人比督軍更了解。”</br> 她眼中的諷刺像根刺一樣在督軍的心頭扎了一下,讓他想起了那日凌慎行手術(shù)的事情。</br> 連兩個經(jīng)驗豐富的軍醫(yī)都無法處置的槍傷,她竟然可以獨立一個人完成,凌慎行那么重的傷,若不是她,恐怕早就沒命了。</br> 至于凌慎行后來為何一直遲遲不醒,他早就有過懷疑沐錦柔,卻任由著事態(tài)朝著他所希望的發(fā)展,而沒有出手制止。</br> 在督軍看來,一個把柄握在自己手中的兒媳婦,更容易掌控。</br> 督軍眼中錯綜復(fù)雜的情緒,沐晚沒有心情去理解,而是抬起頭,似看了看天氣。</br> 雨還在下著,她和督軍就這樣站在雨中,仿佛誰都沒有在意。</br> 只是這天在她的眼中已經(jīng)晴了,督軍的心里卻翻起了狂雨。</br> “你中的是七七蟲草毒。”沐晚聲音淡然,“用七種蟲草,取其中的三種調(diào)合成一種毒藥,解毒的辦法便是以毒攻毒。”</br> 督軍一臉迷茫。</br> “簡單的理解就是,這七種蟲草當(dāng)中,你吃下的是哪三種,就用這三種藥再配成解毒劑,喝下去之后身上毒性可解。反之,如果不知道當(dāng)初吃下的是哪三種,想要隨意配三種喝下去,那么就相當(dāng)于又喝了一種毒藥,會立刻斃命。”</br> 督軍渾身一顫,這種蹊蹺的毒藥,他有所耳聞,好像是產(chǎn)自苗疆那一帶,最是陰邪惡毒。</br> 這七種蟲草表面看來都是無害的,但三種以上配在一起使用便是劇毒,最為狠毒的便是解毒的方式,必須是以毒攻毒,不然無藥可解,七種蟲草,從中取出三種甚至是三種以上進行排列組合,想要一次性成功的概率幾乎為零。</br> 因為任何一次的錯誤都是致命的,這不是做實驗,只能一次成功,沒有重來的余地。</br> 怪不得他的病怎么治都不好,而且還有越來越重的跡象。</br> “督軍應(yīng)該慶幸的是,你中的是慢性毒,還有時間可以解毒,但是這剩下的時間也真的不多了。”沐晚的身上已經(jīng)有些濕了,頭上上罩著一層水珠,一雙眼睛仿佛也噙了水,“督軍想不想知道,是誰給你下的毒?”</br> 督軍神情復(fù)雜,有驚訝,有慌亂,有難以置信,但更多的還是恐懼。</br> “是,是誰?”</br> 沐晚慢悠悠的說道:“是你最愛的四姨太。”</br> 督軍的眼睛猛然撐大,身子如同木板一樣僵硬。</br> “督軍應(yīng)該記得,四姨太的屋子里常用一種薰香,那香的味道很奇怪,卻可以安神。”</br> 督軍記得非常清楚,四姨太一向喜歡薰香,每次他去她的房間,他都能聞到清新的香味兒。</br> “那種香中便加了七七蟲草的毒,本來一點點的揮發(fā),吸入量不會太多,但在做劇烈運動時,就會十倍以上的被人體吸收。”</br> 督軍每次去四姨太那里,難免是要親熱一番的,也就是說,在他和四姨太云雨纏綿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吸食了劇毒,這些毒在他的身體里沉淀,最后發(fā)作。</br> 他想起四姨太臨死時的眼神,那眼神中帶著決絕與痛快,因為她知道,就算她死了,他也很快就會隨她而去,她下的毒,無人可解。</br> “她是在怪我。”督軍的聲音突然軟弱了下去,幾乎被雨聲淹沒了。</br> 當(dāng)初是他的不是,趁著醉酒要了她的清白,她那時候才多大,不過是黃毛丫頭的年紀,而他就將她的人生這樣奪走了,以至于她的大好年華都耗在了凌府里。</br> 當(dāng)初雖然怨恨過四姨太的狠毒,但是人死之后,他又細想了許多,如果不是他的一味強求,也許就不會造成四姨太后來的偏頗。</br> 四姨太對他恨之入骨,所以才會在薰香中下毒,他與她纏綿的時候,她的身體雖然是逢迎,但心中一定是厭惡的,而他竟然還蒙在鼓里不自知。</br> 督軍臉上的表情很豐富,沐晚不由冷笑,這個將別人的性命視若草芥,連自己的親孫子都可以加害的男人,就算流露出這種情緒,看起來也是如此惺惺作態(tài)。</br> 善惡到頭終有報,不必用她出手,死去的四姨太就替她報了大仇。</br> “你有方法可以解毒?”督軍突然抬起頭,眼中帶著希望的光亮。</br> 沐晚笑笑:“四姨太當(dāng)初下的毒,恐怕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了。督軍可能不清楚,我的嗅覺天生就比常人靈敏,別人聞不到的味道,我都可以聞到,特別是藥物,聞其味便可辯其形。當(dāng)初督軍在邊境是否見過楚南風(fēng),他的院子外面有幾株白蘭花,開得十分茂盛……”</br> 督軍一驚,詫異的看過來。</br> 沐晚眼角微抬,眼稍冰冷,似在告訴他,他當(dāng)初所做的那些勾當(dāng),她一清二楚。</br> “四姨太當(dāng)初心痛病發(fā)作的時候,我去看過,正巧也聞到了那薰香,只是這幾味藥藥性平和,并不是什么毒藥,我自然沒往心里去,后來督軍病重,我替督軍把過脈才知道督軍是中了毒,只是這毒非常蹊蹺,我回去翻了許多醫(yī)書,這才知道有一種毒叫做七七蟲草毒,來自遙遠的苗疆。督軍是否記得那個慧聰師太,她讓人在檀香中下毒毒害大夫人,而這個慧聰是四姨太的奶奶,她的祖上便是苗疆一帶的,四姨太手中的毒很可能就是從慧聰那里得到的,用得也是和慧聰一樣的辦法,用香。”</br> 沐晚的分析有條有理,督軍不想信也必須信了。</br> “你早就知道我是中了毒,卻一直不說,現(xiàn)在又跑過來裝好人,是想看我的笑話?”督軍冷笑,“是不是凌慎行也早就知道了,他知道我這個父親要死了,所以才把我關(guān)在這里,眼睜睜的看著我等死。”</br> “少帥的確知道。”沐晚眼目微瞇,語氣一厲:“你覺得他會怎么做?讓他不計前嫌去救害死他孩子的兇手嗎?”</br> “你說什么?”督軍面色一白,怒聲質(zhì)問。</br> “我說什么,督軍心里不是最清楚?”沐晚伸手接住細密的雨絲,“督軍,你真是太可憐了,自己喜歡的女人毒害你,自己的親生兒子不幫你,只找了一群老東西在外面耀武揚威,你覺得他們幾個老廉頗,能斗得過少帥?只要他們帶的人一動手,外面的凌家軍就會將他們直接拿下。少帥現(xiàn)在在凌家軍中呼聲有多高,又有多受擁戴,督軍難道沒有好好的打聽一下?那些跟隨著陳將軍等人的士兵,督軍真的以為他們是站在陳將軍這一邊的?”</br> 沐晚說著,笑起來:“督軍,你真是太天真了,當(dāng)初邊界的事情是這樣,現(xiàn)在依然如此,現(xiàn)在整個凌家軍中,除了那幾個頑固的老將軍,已經(jīng)沒有一兵一卒是站在你這一側(cè)了,對了,就連你最信任的刑副官……好像也做了少帥的副參謀呢。”</br> 怪不得這些日子都不見刑副官,原來……</br> 督軍氣得臉色煞白。</br> “督軍這么容易就把消息傳出去,難道自己不覺得奇怪嗎?若是少帥不同意,誰有誰敢把消息送出去?少帥早就等著這一天了,就像灑下去的一張網(wǎng),等著把這些人一網(wǎng)打盡,他正愁找不到這樣的機會,督軍就給他指了一條路。”</br> 督軍腳下不穩(wěn),一股熱血直沖頭頂,沖得他冰暈眼花,差點跌倒。</br> “并非少帥早就看中了這六省之主的位置,而是督軍的所做所為不但失了民心,失了軍心,更失了一個做父親該有的慈愛之心,一個眾心皆失的人,已經(jīng)不配坐在這個位置上。”沐晚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前院的方向,“若是督軍現(xiàn)在做出理智的決定,那些長老們也許還能安度晚年,也算是凌家替他們盡了最后的義務(wù),若是不然,當(dāng)初凌將軍的結(jié)局大概也會應(yīng)驗在這些人的身上。”</br> 想到凌老將軍在他面前飲彈自盡,督軍眉頭一抽。</br> 雨有越下越大的趨勢,督軍只覺得已經(jīng)站立不穩(wěn),向后退了兩步,扶住了身后的墻壁。</br> 身上的毒又似要發(fā)作,渾身上下開始疼痛,他知道這種疼痛會慢慢的加劇,真正痛起來的時候生不如死。</br> 其實在被病痛折磨的時候,他雖然不甘心,卻也時時想要死了算了,死了便不會再這么疼痛了。</br> 現(xiàn)在想想,這大概就是四姨太給他的報應(yīng),讓他也嘗嘗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br> 他忽然又想起小時候,老太爺有眾多子女,他不是最受寵的那個,每次想要親近他,卻總被他威嚴的樣子嚇住,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從未和父親促膝而談或者開懷大笑。</br> 希堯也一樣,從他出生的那天起,他就沒有盡過一個做父親的責(zé)任。</br> 不但如此,他還親手害死了他的孫子或者孫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